在理發店忙碌了幾天,張霧善終于從張韞楷那邊得知張建平八十大壽的安排,跟以前一樣,臘月26下午三點,壽宴暨裕美第二十七年年會一起舉行。</br> 在這次酒會上,葉蓉卉大出風頭,讓所有裕美人都認識了她,是她正式踏入裕美內部的第一步。</br> 張霧善可沒想跟葉蓉卉爭寵,可裕美她還不想讓出去。她登錄了裕美論壇,進入那個匿名帖子,最后一個回復還是她的那個,再看她發的那個帖子,意外連連。</br> 幾乎是她剛發出帖子,Elin就回了她的帖子,“張小姐,我更嫉妒你,要是我每天都能穿著不同的LouisVuitton鞋子,再加我兩倍的薪水我都不稀罕來上班!我只能說,你吃飽了沒事干。”還發了一張她靠在辦公桌斜著身子接電話的照片,鞋子是LouisVuitton的最新款。</br> 第二個回帖的是王精算師,“張小姐,“睜眼說瞎話”這句話形容你再合適不過了,我們財務總監寧愿等另一部還在一樓的電梯也不敢跟你同一部上樓,你嫉妒我個鬼啊。”</br> 艾麗的回帖尾隨其后,“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應該就是經常下班時在電梯里看我的那個女生吧?你嫉妒我什么啊?我才嫉妒你吧,你人那么瘦,那套制服怎么還能合身,我偷偷摸過了,好像不是公司發的,難道是自己訂做的?”</br> 接下來還有很多人帖子,都是些她不認識的人回的,有人說“電梯滿人的時候,這位小姐經常主動站出去,明明她是第一個進去的”,有人說“上班的時候帶袖套當然怕衣服弄臟啦,這位小姐竟然反問,那袖套還不是一樣會臟……天啦,竟然有人不知道袖套是干嘛用的,她是真的不知道”有人說“文身也是一門藝術嘛,不過她手上的文身我倒真沒見過”等等。</br> 棕南店的店長也來湊熱鬧,他回復:“之前張小姐在我店里來幫忙,發生了一點事,我現在也不能確定誰對誰錯,可我覺得,一個女孩子,看起來嬌生慣養,肯穿著這么高的鞋子幫忙搬了一整天的東西,沒有抱怨一句,就算她做錯了,也值得原諒……當天幫忙的時候鞋子刮花了,張小姐丟了,買了一雙一百塊都不到的換上,我那時候不知道發什么神經,拿了回來想給她修一修,可到現在我都還沒找到敢修的鞋匠……看到Elin說的,我才去查了查,怪不得沒人敢收呢。”</br> 張霧善依稀想起確實有一雙鞋子確實因為磨了面才丟了……</br> 一個帖子再沒人回答,一個帖子卻熱火朝天,說明什么?張霧善還是那個走后門進來,做做報表,接接電話就下班的張霧善,可是輿論的重點已經轉移到“明明張霧善這么有錢,為什么還要來上班?為什么還要做這么低這么容易受委屈的職位?”有人開始猜測她的身份,因為她也姓張,都猜測她是張家的親戚,可怎么猜都沒有人猜她是“皇太女”——怎么說張建平求全責備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沒人敢想象他會有這樣的孫女。</br> 這樣更好,才會更有意外。</br> 張霧善打電話給舅舅林徵桐,把張佑棠和趙茜蕓的事跟他說了。林月桐上面有一兄一姐,林徵桐和林文桐,兩個人都很寵溺著林月桐。林文桐性格干脆潑辣,不適合處理這件事,而林徵桐平和穩重,是最佳的人選,張霧善沒有隱瞞,說了自己的想法。</br> “只要他懸崖勒馬,我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他怎么處理那對母女我都沒意見。但是如果他……我不想再瞞著了,現在知道總比以后人都帶到家里來了才知道的好。可我擔心我媽她……承受不住。”</br> 林徵桐沉吟許久,說:“你盡管去做,大不了就是離婚,我們林家的女兒沒得這么委曲求全的。”</br> “謝謝舅舅。”有了林徵桐的保證,張霧善徹底放下心了。m.</br> “霧善,你也該早點為你計劃計劃了,”林徵桐提醒她,“有些東西該是你的,可不能隨便讓給別人。”</br> 張霧善垂下眼簾,“舅舅,你放心,這個我心里有數。”從前是她笨,花盡了心思去奢望不屬于她的東西,白白將原本屬于她的拱手讓給了別人,她可沒有笨到要重蹈覆轍,她可是張佑棠法律上就算再不想承認也抹滅不了的親生女兒,誰也不能改變這件事,只要她記住這件事,就什么都不用擔心了。</br> 林徵桐很重視這件事,沒兩天就過來找她。</br> “舅舅。”張霧善笑著打招呼,跟Mike說了一聲,然后洗了手,穿了外套出去。</br> 林徵桐皺著眉頭看著理發店,不認同道:“你怎么到這種地方來?”既小又偏僻,害得司機跑下來問了多少次才問到這個地方,“你媽知道這件事嗎?”</br> “她知道我在學剪發,”張霧善老實回答,“但是她不知道我在這里,店長是我們學院往屆的一個師兄,人很好,技術也可以,平常客人也不多,沒什么問題的。”</br> 林徵桐看了看周圍,說:“有些事,那個師兄只怕不好告訴你。”</br> “什么事?”張霧善不解地問道。</br> 林徵桐看著張霧善有點倔強更多的是稚嫩的臉龐,不自覺地想到林月桐的單純爛漫,便轉移了話題:“你注意點就是了。你拜托我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費了不少功夫。”</br> 張霧善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驚喜道:“才兩天就找到了?舅舅,你太厲害了!”</br> “找到一個當地人,當年跟你爺爺住同一個棚子的。”林徵桐好奇道,“這樣的東西送過生日禮物,你也拿得出手?”</br> “鮮花送美人,寶劍贈英雄,老爺子喜歡就好了。”張霧善把握十足地說道,“我也沒那么傻,就這么直接送出去,我會找人精修好的,指不定以后就是我們家的傳家寶了。”</br> 林徵桐被逗笑了,他很久沒跟張霧善聊天了,一轉眼她就長這么大了,可以心平氣和地對待父母感情分歧的問題了,他有些感慨,他還記得不久前,林月桐還是個整天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呢。</br> “霧善,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他可是你的父親。”</br> 張霧善一怔,慢慢才說:“當選擇傷害他的妻兒來成全他的愛情時,他已經失去一個為人夫為人父的資格。”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天,不是她狠心要拆散這個家,而是她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家被毀。</br> “那行,二十六那天我過來接你。”林徵桐微微嘆息,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讓林月桐知道這件事,可看到張霧善,他又覺得孩子都能面對,他為什么還要瞞著身為母親的林月桐?該站出來保護子女的她,怎么反倒成為子女保護的對象?</br> 張霧善不知道林徵桐的糾結,她正在考慮著酒會那天要做什么。以前她沒有去,都打扮好了,結果看穿著一身黑色雍容典雅的葉蓉卉后發作了一番,被張建平勒令留在家里反省了,對酒會上的事知道的不多——反正她再慘,也不過是回到重生前,她擔心什么呢?想做什么做就是了。</br> 這樣想著,張霧善臉上就帶了三分笑意,她眉眼偏銳,卻有點漫不經心,看得林徵桐暗暗吃驚,張佑棠高鼻深目,林月桐溫敦細膩,怎么能生下這樣凜冽的女兒來?</br> 江宿是在二十六那天上午打電話給她,讓她到博斯沃找他。</br> 應該是秘書把她找過他的事告訴他了,不過她確實想跟他談談,跟他道歉,還想跟他說一聲謝謝,如果不是他,她早就被遺忘在熱帶雨林的最底層,頭頂是遮天蔽日的繁茂,終日不見陽光,最終只能化為地上的爛泥,給他人做了養料。</br> 到了博斯沃,羅可利剛好在大堂,看到她,他很高興:“Emma,你怎么有空過來?”</br> “我來找人的。”張霧善想到離開時的情況,有點尷尬。</br> 羅可利剛想問找誰,馬上就想到剛才看到小江老板,二話沒說,直接就帶著張霧善去了江宿的包廂。</br> “謝謝。”張霧善說著,直接推開門口走進去。</br> 羅可利看到江宿正盤腿背對著門口坐著,聽到動靜立刻側過臉,他立刻垂下頭。</br> 張霧善掛好外套,在他對面坐下,可江宿指了指左邊的位置,她看了他一眼,挪了過來,然后抱怨:“干嘛吃日本菜,坐著累。”</br> 江宿將筷子遞給她,“別人選的,我也沒有辦法。”</br> “有人要來?”不怪張霧善驚訝,一直以來他們兩個雖然沒有刻意提到,但都有意無意地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在一起。</br> 江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往她身后的隔板看過去,揚了揚下巴。</br> 張霧善不解地回頭,半晌突然醒悟過來,騰地直起腰就要靠過去,被江宿按住。</br> “先吃了再說。”他說著,把大大小小的碟子都拿到她跟前,“他們也是剛來,沒那么快到你想聽的部分。”</br> “我哪里有想聽的部分?”張霧善辯解,往身后又看了幾眼。</br> “那就是我猜錯了,我還以為你恨不得他們現在就卿卿我我,然后你拿著攝像機進去捉/奸呢。”江宿夾起一塊壽司放入口中慢慢地嚼著。</br> 張霧善神色復雜道:“雖然那樣最干脆了,可有時候我寧愿不知道這件事。”怎么說,張佑棠也是她的父親,更何況這是他和林月桐的婚姻,理應由他們自己做決定,不是她,而她受重生前的影響,對張佑棠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也許重生后他不一定會走到那一步,可是她對他已經失去了冷靜和客觀……所以她常常覺得很矛盾,她這樣做真的對了嗎?</br> “一個女人而已,”江宿夾起一塊金槍魚遞到她嘴邊,輕描淡寫說著,“你不想看到她,方法多的是,不懂你在煩什么。”</br> 張霧善看著他,慢慢張開嘴,咬住那塊金槍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