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律師對他的表現很詫異,覺得他對那段兒戲的婚姻未免投入過多了。</br> 他也對自己說,他和張霧善之間,只是淺嘗則止,未到此情不渝呢,人各有命,他可以放下的,絕對可以放下的。</br> 他收拾起心情,狠下心腸,破釜沉舟,一舉將羅尚清的后路毀了,反敗為勝,同時也讓幾位功勞高到可以左右公司決策的高層擺正了位置,幾年的籌謀終于得勝,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br> 他接下來種種打算,已然失去了見光的可能。</br> 強烈的空虛和落差堵得他難以呼吸,他急需一個發泄的出口,他將目標瞄準了那個音樂沙龍——是誰讓她去這個沙龍的?是哪個人帶她吸毒的?有誰曾經給她毒品?</br> 他先從正面下手,毫無意外地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什么手續都是合法的,找不到突破點,他便從暗地里調查,牽出了不少條大魚,而其中一條,竟然是呂大宏。</br> 高位那些人,暗地里誰沒個私產呢?可呂大宏膽子也太大了,敢插足毒品,很是自信,但他不會傻到認為呂大宏開了個沙龍,張霧善碰巧去那里這么簡單……可呂大宏為什么會這么做呢?</br> 沒過多久,呂澤堯和呂大宏鬧翻的消息傳來,他有了點想法,專程飛往維也納找呂澤堯求證。</br> “你問這個做什么?你有什么企圖?”呂澤堯的臉上滿是戒備。</br> “我想知道,我前妻的死因,也不行嗎?”他平靜地說著,沒有人知道他的心在滴血。</br> “前妻?你們離婚了?”呂澤堯喃喃道。</br> 是的,前妻……如果他沒有跟她離婚,如果他冒險跟她一起共同進退……</br> “一切都是我的錯!”呂澤堯痛苦道,緩緩說出過去更多的事情:呂澤堯和張霧善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了,那時候呂大宏十分贊同,后來葉蓉卉對呂澤堯暗生情愫,向他表白,他堅定地拒絕了。那一天他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后來來張霧善,張霧善不在家,他喝了點酒,頭有點暈,便到張霧善房中休息。葉蓉卉進來再次表白,他拒絕并明確希望葉蓉卉不要再提起此事,葉蓉卉便提出一個要求,只要他成全她一個吻,她便不再糾纏,他為了以絕后患便同意了,豈料酒勁上頭,事態出乎他的控制,被張霧善看到,所以他才和張霧善分開。但他到維也納之后,一直無心學習,總是牽掛著張霧善,多次想要回國,都被呂大宏阻止了。后來他終于學成歸來,呂大宏卻要求他和葉蓉卉交往,他雖然對葉蓉卉懷著歉疚之心,可那并不是愛情,不是他想要的,他沒有答應,可呂大宏卻拿出張霧善和江宿的結婚證書給他看,證明張霧善已經移情別戀,不值得他再珍惜,讓他死心。與此同時,葉蓉卉來求他幫忙,讓呂大宏打點,將葉甲志出來的日期延后,不然她和她媽就要噩夢重現。呂大宏不肯幫忙,他不愿意為了一個無緣無故的人去動用關系,葉蓉卉逼急了,便告訴他,她曾經有過他的孩子,希望他看在無緣的孩子的面上幫忙……他覺得他已經對不起張霧善,而張霧善已經擁有幸福了,他就不該再辜負別的人,所以他就答應和葉蓉卉訂婚了,也為了讓葉蓉卉安心而答應以后將張霧善視為旁人。張霧善死的那天,他看到她手臂上的針孔,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并不是如表面上的那樣,暗地里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立刻去詢問,呂大宏絲毫不隱瞞是他讓人引誘張霧善吸毒了,呂大宏認為,如果張霧善頂住了引誘,那么她就是呂家媳婦的不二人選,可張霧善沒有克服,自甘墮落,不配加入呂家……他不能接受,所以跟呂大宏決裂,遠走維也納,葉蓉卉是呂大宏看上的人選,他也放棄了。</br> 呂大宏僅僅是因為這個理由而讓張霧善吸毒的嗎?</br> 他不相信,所以他決心從呂大宏口中問出答案。</br> “如果張霧善的死,并不是意外,你會怎么辦?”他問呂澤堯。</br> 呂澤堯怔了怔,有些恍惚,又有些恐懼,反問他:“你會怎么做?”</br> “我?既然已經離婚了……”他想了想,說,“我什么也不會做。”</br> 他對呂大宏什么也不做,他只是給呂大宏的對手提供了很多幫助,扶持對方上臺,幫助對方扳倒呂大宏,讓顯赫一時的呂家朝夕之間變成過往云煙,而跟呂家息息相關的張家也因此受到重創,幾乎陷入運營危機,最后是張霧善的大伯臨危受命,出來主持,才勉強度過難關。</br> 呂大宏入獄后,他曾多次去求證,可呂大宏死咬牙關,不肯透露一二,讓他起了殺意,樊律師旁觀者清,從呂大宏的親信下手,最后從呂大宏的秘書口中得到答案:呂大宏想要獲得整個裕美,他本來想借由張霧善和呂澤堯的聯姻來實現間接控制裕美的目的,可事情卻被葉蓉卉破壞了,他本來想修復張霧善和呂澤堯的關系,可張霧善根本不肯,還與別人結了婚,讓他失去了一枚棋子,他便將籌碼壓在葉蓉卉身上,讓想讓葉蓉卉取代張霧善,又不想做得太突兀,便設計讓張霧善吸毒,制造吸毒過量的意外事件。</br> 再追溯上去,引誘張霧吸毒的,居然是羅尚清那邊的人。</br> 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最終誰笑到最后?沒有,誰也沒有贏,羅尚清失去了事業,呂大宏沒有了人生,呂澤堯遠走他鄉,張家經濟受損,葉蓉卉一無所有,而他,雖然贏得了全世界,卻無法喜歡自己。</br> 他想吶喊,想嘶吼,想將心中那些對自己對命運的憤懣發泄出來,可他只能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自我掙扎……</br> 江宿猛然醒來,發現自己淚流滿臉,全身汗濕。</br> “你怎么了?”張霧善也被嚇了一跳,伸手在他額頭上摸著。</br> 江宿呆呆地看著她鮮明亮麗的容顏,恍如隔世,忽然覺得右耳火辣辣地疼,伸手去摸,發現那個一直十分固定的耳環竟然松動了,一碰就掉了。</br> “這……”張霧善有些吃驚,身后摸了摸她的那個,也是一碰就掉了,她笑了笑,“原來這東西是有使用期限的,到期了就會自動脫落?”</br> 江宿一把抱住張霧善,緊緊地抱著,用力地抱著,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懷中。</br> 張霧善覺得難受,又察覺到他情緒的異常,不敢亂動,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全身都是汗,要不要洗個澡?你感冒了沒什么,我可不想被你傳染。”</br> “被我傳染有什么不好?”江宿悶悶道。</br> “你倒說說看,有什么好的?”張霧善問道。</br> 江宿想了想,很久之后才說:“張霧,我想要個女兒。”</br> 張霧善一下子不能接受話題跨度那么大,愣了一下,問:“兒子不行嗎?”</br> “都可以,但是我想先要個女兒。”江宿推開她,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我想要個女兒,把她養大成人,給她全世界最好的關愛,告訴她,我和你都愛她。”</br> 張霧善吞吞口水,猶豫道:“你確定嗎?”</br> “確定。”江宿嚴肅地點點頭。</br> 張霧善嘆了一聲,摸摸腦袋,慢慢地說:“可是我不保證這一胎懷的是女兒……我也不打算先看性別,我想等出生的時候才知道,順其自然。”</br> 江宿一時間沒明白,正想說“沒關系,以后還可以繼續生”,混沌的腦袋里忽然閃過一道光,他恍然大悟,驚喜十分:“你、你有了?”</br> “好像是,不敢肯定。”張霧善小聲地說道。</br> 江宿張口結舌地看著張霧善的小腹,半天說不出話來,張霧善觀察了半天,掩嘴偷笑道:“之前你還說辛琛傻,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br> 江宿趕緊起身換衣服,然后幫張霧善穿衣服,趕到醫院去檢查。</br> 醫生肯定地回答說張霧善已經懷孕五周了,江宿吊著的那顆心終于放回原處,他終于恢復了神志,板著臉教訓張霧善:“懷孕了你還敢出國?還敢熬夜跟我視頻?你怎么能這么虐待對我女兒?”</br> 張霧善挑眉:“我不虐待她,你就虐待我,不是嗎?是誰把我電話都打爆了,害我不得不開電腦來跟你視頻?”</br> 江宿理虧,只要道歉認錯。</br> 張霧善卻又嘆氣道:“生孩子真是一件痛苦的事……”</br> “你不愿意?”江宿緊張地問道。</br> 張霧善睨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傻瓜才會愿意吧,不能化妝,不能穿漂亮衣服,不能穿高跟鞋,不能喝咖啡,茶也不行,不能吸煙喝酒,不能熬夜……一大堆不能啊,更慘的是什么?你眼睜睜地看著一尺八的腰變圓變粗,九個月之后變扁,然后肚子上長妊娠紋、臉上長蝴蝶斑,還要擔心老公期間忍耐不住寂寞找了小三……”</br> “你胡思亂想什么?”江宿沒好氣道,“杞人憂天,你怕什么?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嫌棄你的。”</br> “嫌棄?”張霧善睜大眼睛,緩緩說道,“你有什么立場嫌棄我?是我自己搞大自己的肚子的嗎?是我愿意在腰上幫個幾十斤重的西瓜嗎?別以為你耕了田,這田就會感激不盡,我……”</br> 江宿在心里微微嘆息,認命地使出花花公子的那一套,捧起張霧善的臉,死命地吻過去,堵住她的嘴巴。他知道的,她這一刻的不安,她一直不想要小孩,擔心她不能做一個好母親,現在孩子突然來了,她的不安會越來越大,這個時候,他要一直陪在她身邊,跟她一起學習如何做一對合格的父母,共同期待他們的寶貝降臨到這個世上。</br> 對那個即將降臨的寶貝,他心底除了萬分的期待,還有濃濃的感激,因為它的到來,他夢境中的沉重一掃而光,他突然明白,過去的種種都只是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他也該從過去走出來,像張霧善一樣,真誠地面對現在的生活,用現在與未來的充實來填滿過去的遺憾與空虛。</br> 不管夢中如何,這一刻,他和她在一起,他和他的寶貝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br> 何羅西生子,接下來張霧善懷孕,“蛹蝶”的重擔就交到了李瑞和陳穎的頭上,孕期什么事也不能做的張霧善很是無聊,覺得李瑞和陳穎兩個人都剛好單身,想要客串一下紅娘,沒想到立刻遭到男女雙方的反對。</br> “Emma,你還是不要這么關心我的好,以免生完孩子后會變成一個八婆。”李瑞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經心有所屬了,暫時不考慮移情別戀。”</br> 陳穎則說:“李瑞?拜托……跟他在一起,不就是像跟自己哥哥結婚一樣?我可接受不了,我現在還不想結束單身生活。”</br> 張霧善無語至極,回家拿枕頭狠砸江宿:“都是你,都是你,讓我變成孕婦,讓我無聊,讓我變得這么奇怪。”</br> 這點力度對江宿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他等張霧善打完,好聲好氣地問出事情原委,然后哈哈大笑:“你真這么無聊,明天跟我去上班好了。”張霧善將枕頭蒙到江宿頭上,氣得直咬牙。</br> 張霧善懷胎九月,終于于一個清晨生下一個胖兒子,江宿全程陪同,緊緊地握著張霧善的手,不斷地在她耳邊說“我愛你”,讓她加油。</br> “你騙我的吧?”張霧善艱難地笑道,“你從來不說愛的。”</br> “我不說,不代表我不愛。”江宿抱著兒子,疼惜地在她額上親了親,“以后我每天都說,你想聽多少,我就說多少。”</br> 張霧善累極睡去,模模糊糊地聽到江宿說道:“兒子啊,以后你要記得愛媽媽,愛妹妹呀。”她心里想,靠,影兒都還每一個呢,居然就想把兒子教導成妹控?這個男人簡直是想女兒想瘋了。</br> 江宿并不是想女兒想瘋了,他只是想讓張霧善明白,就算她從前做女兒的時候有很多遺憾,可是她當母親的時候,會讓她的女兒得到很多愛。</br> “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女兒。”江宿對著睡著的張霧善低聲地說道。</br> 江小宿小名壯壯,因為他出生時七斤半,把他老媽折騰得半死,大名還沒有,因為有起名權利的各方人馬各有所好,意見不和,一直沒有確定下來。</br> “不是吧,表哥,再晚一點就要上學了,難道一直叫江壯壯嗎?”何羅西對江宿翻白眼。</br> 江宿瞪她一眼,說:“江壯壯有什么不好的?既形象又好意頭。”</br> 何羅西失笑:“現在形象還沒什么問題,將來太形象了,小心你七十歲了還報不上孫子。”</br> “何羅西!”江宿惱怒了,他現在就是一個孩奴,誰要是敢說他兒子半句不好,他就跟誰沒完,可是有一個人天生就喜歡捉弄他兒子,他還拿那個人沒轍。</br> 張霧善認真地打量著從自己腰上瓜熟蒂落的那只瓜,中肯地點頭,說:“是挺胖的,除非以后穿到唐朝或者跑到國外的唐人街去混,否則真有可能要打光棍。”</br> “誰說的……”江宿抱起兒子反駁道,“誰小時候不是胖嘟嘟的,你,特別是你,何羅西,小時候就是個胖墩子,居然好意思說我兒子。”</br> “也是,”張霧善點點頭,“聽說你小時候乖的不得了,走在路上多少大媽想把你扯回家去當兒子,可現在居然長成這樣……你兒子估計也差不多。”</br> 江宿有些驚訝:“難道你就是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才對壯壯這么挑三揀四的嗎?”</br> “當然不是,我怎么會這么幼稚?”張霧善揮揮手,“以前爸爸跟我說,他就是因為小時候對你太好了,把你寵得沒法沒天了,所以你上中學的時候老氣他,他很后悔在你小時候沒對你狠一點……反正壯壯以后大概也會隨你,我估計也要受他的氣,既然這樣,我還是先把受到的那部分的氣先還給他,以后他氣我的時候,我絕對不生氣。”</br> 江宿看著懷中還什么都不知道的兒子,很是無語。</br> “你對壯壯這樣就好了,以后對女兒可不能這樣……”江宿急忙說了一句。</br> 可等到女兒出生的時候,張霧善也改不了態度,為什么?因為這個女兒好像根本不是她生的,對她一點兒也不親,被她一抱就哇哇大哭,而到江宿手上就安靜了,還張得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望著江宿。</br> “都說女兒是丈夫上輩子的情人……我這下子總算明白為什么,”張霧善點了點女兒的鼻子,“甜甜,敢情我上輩子搶了你老公,是不是?”</br> “胡說呢你,”江宿忍不住笑道,看著懷中可愛的女兒,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恨不得將她一直抱在懷中。</br> 張霧善沒辦法,只能向兒子尋求溫暖,結果壯壯摟著她的脖子,扭頭對江宿說:“爸爸,你比較愛媽媽,還是比較愛妹妹?”</br> 江宿一愣,看了過來,發現張霧善的眼睛也變得特別亮,旁邊是酷似她的小眼睛同樣閃閃發光,還滿是詭計得逞的得意,他頓時頭大無比。什么時候開始,他那既可愛又單純的兒子竟然變得如此狡猾了?在張霧善經年累月的挑刺與挑釁中,壯壯既有著兒童的天真,也有超乎同齡人的小算計,很多時候他被那張集合了他和張霧善的特點的小臉迷惑了,放松了警惕,下一秒就落入壯壯的詭計中,狼狽無比,被張霧善嘲笑了很多次,可張霧善卻從沒有讓壯壯得逞過。</br> 江宿咳了咳,說:“那壯壯比較愛誰呢?”</br> 壯壯一聽,嘟起小嘴在張霧善臉上親了一下,說:“別人都說壯壯長得像爸爸,壯壯也這么覺得,爸爸比較愛誰,壯壯也比較愛誰?”說完,小眼睛里又浮現得逞的笑意。</br> 江宿看著張霧善揶揄的目光,不自在地咳了咳,說:“爸爸,比較愛奶奶,為什么?因為奶奶生了爸爸,爸爸才有機會遇到媽媽,才有機會遇到壯壯和甜甜。”</br> 壯壯哦了一聲,略微失望,但想到對他千依百順,恨不得將他捧在手心的奶奶,也高興道:“壯壯也愛奶奶,奶奶做的魚最好吃了。”</br> 事后江宿對張霧善抱怨道:“你說壯壯長得像誰呀,我小時候可是很乖的,長大一點,也只喜歡動手,不喜歡玩心思,你小時候……貌似是心思很簡單的千金大小姐,喜怒哀樂全部都放在臉上,任誰一看就知道了,他們怎么會生出這么一個小滑頭呢?</br> “隔代相傳吧,”張霧善想了想,“我聽爺爺說,爸爸小時候就是這樣的……你看暖暖,天生就缺個心眼,見到誰都喊抱,誰逗都開心,跟我媽,跟王叔一點都不像,但是聽說王叔家有個姑奶奶就是這樣。”</br> 江宿立刻想到自己的女兒,他有些緊張地問道:“甜甜……你說咱媽小時候長什么樣呀?”</br> 張霧善忍著笑,斜了他一眼:“你是他兒子,你問我?”</br> 江宿摸了摸電話,忍住打電話去外公家的沖動,說:“算了,反正我的女兒不管長什么樣,都是最棒的,都是我的寶貝。”</br> 張霧善微微一笑,靠在他懷中,心想,要不要提醒他,壯壯剛才把他的公文包的東西掉包了……想了想,還是不要剝奪了壯壯的樂趣,剝奪了他被兒子玩的樂趣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