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公主攤開她的手，將她環視一遍道：“青煙，歸根到底蘇曼也是因我而遭受了如今的懲罰，本公主不能坐視不理。”

“可是太后還有皇后，還有后宮中那些蠢蠢欲動的妃嬪們，她們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

不待輕言說完，傾城公主淡淡笑著說：“本公主也不是好惹的，母后不會怪罪于本公主的，至于皇后還有其他的人，本公主從不在意。從前本公主對蘇曼多有敵意，可相處了才發現，她是最懂本公主的人。這皇宮里待久了，人與人之間的親情雖有，但那份感情總不免有些淡。”

“公主。”青煙有點意外，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總是在人前擺著一副高姿態的公主，如今卻愿意為了一個朋友傾心相交。

“奴婢深知公主善良，可是有件事奴婢斗膽提一句，那易寒，公主還是不要再見了。”青煙臉色有些蒼白，她緊緊地握著手成拳頭。

“本公主自然清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傾城公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目光卻停留在那綠油油的冬青樹葉上。

她的眉頭微挑，面色淡然，心里卻是冷颼颼的。

自打入宮之后，大哥便召見了自己。

他屏退了眾人，只有他們兄妹二人。

傾城公主還記得，他那時正握著紫毫筆在雪白宣紙上頭揮斥方遒，一邊悠然說著：“傾城，你是公主。素日不守宮規朕雖知道，卻也裝著沒聽見。”

傾城低下頭道：“對不起，皇兄，傾城再也不敢了，這次是傾城的錯，一切都與蘇曼無關，都是傾城執意要出宮的。”

她忘不了皇兄的樣子，他根本就沒有抬頭看自己一眼，只是靜靜說著：“聽說你之前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而三番五次溜出宮，是嗎？”

那雙黝黑的眸子里透著股堅定，仿佛說一不二。

傾城驟然間斂住臉上神情，那清亮的眸子里卻藏不住的震驚。

他一臉平靜，可是傾城的心里卻瑟瑟發抖。仿佛背脊從下至上冒著涼氣，他不經意的那一句足以讓她心驚膽戰。

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即便她幼時因為貪玩爬上假山摔得頭破血流也從未有過。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腦袋里想著易寒，手心里全是冷汗，那種黏膩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頃刻間她只覺自己被人關進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小黑屋，那里沒有一絲生機，只有一片蒼茫。

傾城緊緊拽著手中的絲巾，身子很是緊繃，隔了個一會兒面上努力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皇兄，傾城不敢。”

不過簡單幾個字，卻如鯁在喉般難以道出，她的心里已然十分復雜。

從前他們兄妹之間也有對話，但是像今日這般緊張的氛圍，從未有過。

皇兄似乎欲言又止，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傾城只覺仿佛潮水般襲來的緊迫感，壓得她心口難受。

云嘯天抬起頭瞧了一眼被自己說的有些發窘的傾城突然笑道：“沒什么，朕今日只是覺得咱們兄妹之間良久沒有談話了。”

傾城低頭不語，只是急的悄悄跺了跺腳。

“傾城，有件事朕須告訴你，再過半月，大殷國的使臣就要來了。”云嘯天緩緩放下手中紫毫筆，臉上笑意斂住。

傾城只是嗯了一句，心下一片泫然。

從前她就無意間聽到這樣的傳聞，要讓天啟與大殷聯姻。

那個墨染雖六年前就在天啟當質子，但是也沒有道理一直讓他留在這里。

可就這樣放他走了，似乎總感覺空落落的，是以他們想到了讓自己嫁給墨染。

傾城心底有些失望，原來那些傳聞竟是真的。

“這段日子你就好生在皇宮里跟著李嬤嬤學些規矩，若是無事，你可以先走了。”

“喏。”傾城公主行了禮儀之后，轉身滿臉都是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建華宮。

那一排排宮殿往后退，她的心越發逼仄，一次次被擠壓著。

終于到了拐角無人處，傾城再也忍不住，那蓄滿在眼眶里的淚水，終究還是往下低落。

她的心往下墜，仿佛跌入了深淵，竭力想要讓自己不去想，可是那一句句卻是要了她的命般。

她只想喜歡一個人，然后與他在一起相守一生。

可是，為什么連這點要求都做不到。

她貴為公主，可是卻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她的婚姻大事是國事，一切都由皇兄主宰。

還有些話他并沒有說出口，可是她猜得到。

若是自己再敢去找易寒，那么他或許就會有危險。

皇兄沒有挑明是在給自己時間，若是自己敢做他想，那么他也不會坐視不理。

傾城站在那里扶著宮墻，想要大聲哭泣，可是她不敢大聲發出聲音。

若是被偶爾走過的宮人撞見了，只怕又是滿城風雨。

她立即拭干了眼淚，可是內心那股酸澀委屈在她身子里四處沖撞，她整個人都沒了魂般，仿佛周圍空氣都是壓抑的，不知怎么回去了。

“公主。”青煙見她失神，趕忙喊道，不知怎的，最近公主時常心不在焉的。

“沒什么，走吧青煙。”說完，二人緩緩離去。

一邊建華宮抱廈內，蘇曼擦拭完了宮殿桌椅，用掃帚掃完了地上被風吹落地上的葉子之后，終于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時間。

秀兒看著她擦拭額頭汗珠的樣子，心里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笑道：“其實，你本可以不過這種日子的。”

蘇曼突然聽她這樣一說，好不容易平靜的心，這下又有點起伏，心里也有了些擔憂。

“這宮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對你與眾不同。”秀兒不解道，“蘇曼，你若是真的扶搖直上了，哪里還需要看別人的眼色過活？再者了，上次皇后來的時候，她對你雖有不甘，卻也不敢做什么。或許你加把勁，日后能成為這后宮之主。”

蘇曼頓時站起身子，一側的銅壺里的水正好燒開了，冒著熱氣。

蘇曼不緊不慢地拿著厚毛巾覆在把手上頭，然后將那熱水倒向紫砂壺中。

秀兒意識到自己有些突兀，也擔心自己的話有些過激，立刻圓了回來：“不過那皇后出身尊貴，想來也不是人人都能當得。可是你若想成為一宮之主，必定是小事一樁，只要你對皇上說。”

蘇曼深深看了她一眼，秀兒被她看得有些驚慌，心中咯噔一跳。

“紅顏未老恩先斷，自古從來皆如此。皇上能夠坐擁天下，他的心必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蘇曼如是說著，自己也漸漸有些被說服了。

其實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很迷惘。

她不傻，哪里看不清皇上對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