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沒來沒有想過會聽到那樣荒誕的流言，以致于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或者她腦子完全混亂了，幾乎忘記了思考流言的真實性。</br>
那日她本是想去看看白芷、白薇兩姐妹住的地方會不會太悶熱，順便檢查一下她們習字的進度。路過一排下人們住的有些低矮的廂房，每一間并不大，只夠兩個人放兩張床居住。因為天氣炎熱，有人呆在屋里的時候房門都不關，窗子也是大開著通風。</br>
陽光太大，賢走在屋檐下的蔭蔽里，無意間聽得有兩個女人在屋里談笑，提到“少奶奶”、“兩個小丫頭片子”什么的，語氣中似有不忿之意。她以為暗地里有人欺壓兩個小姐妹，便駐足細聽了一會，誰曾想她們卻說起另一件事。</br>
那個嗓門不小的女人先嘿嘿笑了幾聲，才故作神秘可是聲音一點沒小的說：“別看我們少爺一副正經模樣，好不容易才答應娶了現在這個少奶奶，其實早就在外面有了人，連孩子都在肚子里呢！”</br>
另一個聲音尖細的女人一驚一乍的說：“怎么可能有這回事？既是有了孩子，為啥還不接進府來？我們新少奶奶也不是那尖酸刻薄容不得人的？”</br>
先頭的女人還是邊笑邊說：“這還不簡單，能夠不過門就懷孩子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經女人，保不齊是不是什么腌臜地方的妖精，我估摸著少爺也擔心老爺太太不同意，連他自己也抹不開臉。”</br>
聲音尖細的女人又是暗笑，又不大信的問：“真有這事？我怎么覺得不大可能呢？少奶奶才進門沒多久，這一出要是真的她可就難堪了？”</br>
大嗓門的女人哈一聲笑道：“都有人親眼見過那女人還能有假？！說不定少爺就等著孩子落地了再接進來，少奶奶生氣也沒用了。”</br>
賢幾乎站立不穩，踉蹌著走近了兩步，似乎想要向她們問清楚，可是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只愣愣的站在門口。</br>
那大嗓門的女人因為主子的秘聞興奮不已，又開始編排起來：“要說少奶奶生氣也是白生氣，誰叫她肚子不爭氣呢？進門也有大半年了，怎么還沒一點音信？”</br>
跟她對面而坐的尖細聲音的女人掩嘴笑道：“這話可不好說，其實時間還短呢……少奶奶！”她抬眼看見門口站著的人，忍不住尖聲驚叫，掩著嘴的手都忘記了拿下來。</br>
“你說啥呢？”大嗓門女人一時沒有聽清，可是看見她驚慌的看向身后的樣子，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一驚之下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br>
賢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也不說話，臉上全無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冷冷的盯著她們。那兩個女人都是廚房干活的，吃得白白胖胖，這回狼狽的彎腰站在她面前，一邊腦子里胡亂轉著推脫責任的理由。</br>
聲音尖細的女人已經搶先說道：“少奶奶，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柱子他媳婦說的，這不關我的事。”</br>
那個大嗓門的胖女人就是柱子媳婦，她驚慌之下噗通跪在地上，嚷道：“少奶奶，我不是亂說的，我也是聽白家那兩個小丫頭說的，她們親眼見過，少奶奶，我是大嘴巴，可是我不敢編造主子是非的。”</br>
賢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回過神來，皺眉問道：“白芷和白薇一直在園子里，她們年紀又小，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情？你撒謊也不賴個明白人？”</br>
柱子媳婦連忙擺手說：“不是的，少奶奶。那女人是少爺從杭州帶回來的，那兩姐妹一路上都跟她一起，不能有假。”</br>
賢只覺得腦子里又被重擊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著地下跪著的女人說不出話來。</br>
柱子媳婦以為她還是不信，又連忙嚷道：“真的，少奶奶。我偷聽到她們兩姐妹講話，問她們還不肯說，我男人也跟著去了杭州，我回去又問他，他也叫我不要到處亂說。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這種八卦婦人，明明只聽到一點，越是不讓說，她越能腦補得豐富，所以她雖然求饒，可是仍咬定自己沒有編造。</br>
賢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盯著她們許久才開口說道：“今天的事不論真假，都暫且不提。我若再聽到有人議論一次，你們兩個人都必再在這園子里呆了。”她并不會疾言厲色，可是冷冰冰的聲音讓人在炎夏也忍不住打個寒顫。</br>
“我們再也不會了，少奶奶請放心，我們不敢的。”另一個女人也跟著跪下來，一起求饒道。</br>
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屋子的，她一個人在里間窗前呆了許久，直到小蘭端了冰碗涼果進來，才如在夢中蘇醒。</br>
“少奶奶，您怎么了？”小蘭有些擔心的問道：“太陽都曬進來了，您別一直站在窗口啊！”</br>
“小蘭。”她走了幾步，眼睛一直看著小蘭，很想問她知不知道這回事，可是卻怎么也無法啟口。她一面想不管怎樣，小蘭總是會站在她少爺那一邊，可是又想，也許在小蘭心里不會相信她的少爺會做出這種事。</br>
她走到床邊坐下，突然覺得渾身疲倦，低啞著嗓子說：“我想睡一會，你不要來叫我。”</br>
大約是腦子里想太多，一時無法負荷，她沒多久就睡著了，連夢里也是一片空白。</br>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醒來時只覺得面上微風習習，讓人安心的舒適。她微微睜開眼，果然看見白芷和白薇正站在窗前給她打扇。兩個小丫頭自己額頭上都沁了不少細細的汗珠，還是一絲不茍的揮舞著大大的芭蕉扇。</br>
賢靜靜的看著她們稚嫩的面容，直覺不該問她們到底有沒有說過，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該相信誰，只有這兩個孩子與她仿佛前生有緣，是她唯一可以傾述的對象。</br>
她輕輕開口道：“你們別扇了，歇一歇吧。”白薇睜大了眼睛，驚喜道：“少奶奶，你醒啦，剛才睡覺熱不熱？”</br>
賢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又拾起枕邊的帕子遞給她們：“擦一擦汗吧，有你們在扇風，我怎么會熱？”</br>
白芷接過去，先給妹妹擦了擦，然后才擦自己額頭的汗。白薇笑著說：“我們看見少奶奶在睡覺，就跟蘭姐姐說要給您扇風，免得熱醒了。”</br>
賢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才問道：“白芷，白薇，你們要是知道什么事情，都不會瞞我對不對？“</br>
白芷和白薇相互對望了一下，心里忍不住打了個咯噔，都不敢看她，過了一會白芷才低著頭說：“少奶奶，您想問什么？我們要是知道一定會說的。”</br>
賢看她們的表情心里已是一沉，幾乎不想再開口問下去。（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