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梁赫楞楞的抬頭看向那對還在哭的中年夫妻。</br> 突然開始覺得無地自容,這是一種他從來沒有過的情緒,他孟梁赫有錢有勢有本事,哪里去不得,哪里待不得,可這個滿是黃泥漿的地方,讓孟梁赫覺得沒臉在繼續停留。</br> 人生第一次,他想到了躲,對,悄悄的放下錢,然后逃走,這樣就沒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了。</br> 可他剛有所動作,白靈汐就攔住了他。</br> 孟梁赫惱羞成怒的想要推開白靈汐,繼續走。</br> 可白靈汐身邊站了歷勝男、熊偉還有封宇!只要白靈汐不讓人走,孟梁赫就走不了。</br> “你不許走,你去道歉!”白靈汐嚴肅的對孟梁赫道。</br> “白靈汐,我拜托你不要管閑事了好不好,我要回去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明天就要開始訓練了,時間這么寶貴,我要回去了!”孟梁赫有些慌亂的說到。</br>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老人突然開口道,“孩子,你去道個歉吧!”</br> 孟梁赫突然眼睛瞪大,看著老人,“我……我不去,我可以拿錢,拿很多錢,我不去道歉。”</br> 孟梁赫在害怕,他之前可以毫不遲疑的沖進去,他之前可以完全不在乎看著中年夫妻的眼淚,可以氣勢洶洶的摔下銀行,可現在他不敢。</br> 他甚至不敢看那哭得快要暈過去的中年女人,那雙通紅的眼睛。</br> 老人嘆了口氣,“你還是去吧,你要是不去,這件事情,只怕會一輩子成為你心中的一個疙瘩,你還年輕!”</br> 是啊,孟梁赫這樣的人,說白了,就是那個有錢的圈子里養出來的大少爺,但難得的是內心還沒有被那個圈子污染,他只是不懂而已。</br> 可如今他懂了,懂了錢并不能買到所有的東西。</br> 懂了自己拿胡亂的決定,給這個地方,給這些人帶來的又是什么樣的悲傷。</br> 他不想這樣的,他想做一個軍人,一個一生正氣的軍人。</br> 老人說得對,他勸孟梁赫去道歉,是不想孟梁赫心中一直有個疙瘩啊!</br> 孟梁赫一下子跌坐在地上。</br> 跌得有些重了,甚至濺起了好多泥漿,可孟梁赫沒有站起來,雙眼像是在掙扎。</br> 這去道個歉,有這么難嗎?</br> 是啊,有這么難的,他不敢啊!</br> 白靈汐蹲下來,蹲在孟梁赫的面前,微微的偏著頭,看著孟梁赫道,“你為什么不敢去,做錯了事情就應該要道歉啊!無法挽回就想辦法彌補啊!只要你還活著,總有辦法彌補一些的!”</br> 孟梁赫抬頭看著白靈汐,“怎么彌補?”</br> 怎么彌補,他造不出一個活著的沈勇,他造不出那個沒有辜負全村人努力,成功的勵志青年,他也造不出這么多人滿心的期待和寄托。</br> 白靈汐認真的想了想,衣角都拖到了黃泥里,她也沒有察覺。</br> 好一會兒,白靈汐才道,“你可以幫沈勇完成他沒來得及做完的事,你可以帶著沈勇的那份心,一起活著呀!”</br> 白靈汐的說法很天真,至少這般年紀的人絕對不會這么天真,背負沈勇的那份心,這么感性的話,能說服誰啊!</br> 可孟梁赫卻正好有一顆赤子之心,在那個金錢能買到一切的圈子里長大,孟梁赫養成了很多不好的習性,性子終究是不壞的,甚至是有些天真的!</br> 歷勝男看白靈汐這天真的話,準備也上前去勸勸,沈勇的父母這么難過,去真心的道個歉也好啊!</br> 勸人這種事,歷勝男也不指望封宇和熊偉了,這兩個人來這里,就一直木訥著,簡直就像是來湊數的。</br> 她剛上前兩步,準備開口說話。</br> 孟梁赫突然站了起來,衣擺上的泥漿甩了老遠。</br> “好,我去道歉,沈勇沒有做完的事,我幫他,他的信念,可以加在我身上!”孟梁赫認真的道。</br> 歷勝男愣了楞,這還真的答應了,竟然還真的答應了。</br> 這一刻歷勝男覺得這孟梁赫看起來到是順眼了很多。</br> 孟梁赫說完就咬牙站起來,朝著老人鞠了一躬,然后朝著中年夫妻走過去。</br> 白靈汐他們也趕緊跟上,老人沒有阻止他們進去。</br> 和小勇一樣,都是一群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啊!</br> 中年夫妻看著孟梁赫臉色并不太好,想來是想起之前孟梁赫說的那些話。</br> “你還來做什么,都說了,是我們小勇命不好,這不關你的事,我們也不會要你的錢,你走吧,不要在來這里了!”沈勇的父親低聲道。</br> 白靈汐他們也跟了上來,都在想孟梁赫到底會說什么,卻沒有想。</br> 孟梁赫突然走到靈堂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給沈勇的靈堂給拜了三拜,然后又站起身來,朝著中年夫妻倆走了過去,朝著他們再次跪下。</br> 這青石板很硬,雖然沒有外面的那些泥漿,這么狠狠的跪下去,可是生疼得厲害。</br> 這輩子,孟梁赫只怕都沒有對別人下跪過,可今天跪了兩次!</br> 孟梁赫低沉的聲音開口道,“對不起,沈勇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是我錯了,我并沒有我說的那么無所謂,當初沈勇出事之后,對于那個決定,我后悔了好久,我說話這么欠揍,只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說,對不起,我錯了!”</br> 孟梁赫真誠的道歉,讓沈勇的父母臉色緩和了些。</br> 但沈勇母親依舊在哭,沒有看孟梁赫一眼。</br> “我們接受你的道歉,你走吧!”沈勇父親低聲道。</br> 對于孟梁赫,談不上原諒不原諒的,雖然是這個人的決策失誤,但這只是考核中的意外,到談不上具體的誰對誰錯,只是對于這個間接害死了他們小勇的人,怎么可能有好臉色。</br> 歷勝男松了口氣,孟梁赫道歉了,之后在對這里幫幫忙,這件事情就算是圓滿結束了。</br> 可他們都沒想到,孟梁赫竟然還沒完。</br> “叔叔阿姨,我叫孟梁赫,我沒有你們的沈勇優秀,我還有很多壞毛病,但是,我是個好人,沈勇去了,這件事情我沒有辦法挽回,你們沒了兒子,正好,我也沒有父母,我愿意替沈勇做你們的兒子,完成他想完成的所有事情。”</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