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兒沒睜開眼,但她知道進來的人是她媽媽。</br> 因為這些天,以為她睡著了之后,這個女人都會過來,什么都不做,甚至不敢碰她一下,就這么眼巴巴的守著她,不知道要干什么。</br> 嬌兒索性當她不存在,本來以為睡不著的,不知過了多久,她卻睡著了,迷糊之間,像是夢到了很多。</br> 年幼的顛簸,張玉的離開,蘇墨結著冰霜的臉,一臉慘白。</br> 嬌兒突然就嚇醒了,驚呼一聲睜大眼。</br> 突然有人一下子抱住了她,嬌兒來還在恍惚,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是什么情況,第一反應是這個懷抱很暖很香。</br> “別怕,別怕,以后媽媽守著你不用怕。”白靈汐一向冷清的聲音,變得溫柔無比。</br> 嬌兒開始貪戀這個懷抱的溫暖,就像是貪戀當初蘇墨需要她。</br>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嬌兒心中惱怒,憑什么要原諒?當初是他們自己弄丟她的,憑什么他們對她好了她就要原諒。</br> 這么想著,嬌兒渾身的刺又立了起來,推開了白靈汐。</br> “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我這來干什么?放開,不要靠我那么近。”</br> 白靈汐的身體僵了僵,這才慢慢的放開嬌兒,帶著那種母性特有的溫柔,“好,我不碰你,安心睡吧,沒事兒的。”</br> 嬌兒冷哼道,“你就這么待在這里,我半夜醒來看到房間里突然多出一個人,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br> 嬌兒說話的時候依舊帶著不客氣,語調微微上揚,讓人覺得像是帶了刺一般。</br> 白靈汐并不介意,嬌兒只要能和她說話,她都很滿足了,都不敢奢求嬌兒原諒她。</br> 嬌兒雖然說讓白靈汐不要再守著她了,但第二天半夜醒來的時候,這個女人依舊在。</br> “你不用睡覺的嗎?天天這么守著我,是不是到時候熬生病了,然后你們再怪在我頭上,這一個個表現得我不原諒你們,就像是罪大惡極一樣。”</br> 嬌兒從來都是天真可愛,但自從回到這第三軍的小樓之后,她仿佛要把她這十多年學會的所有尖酸刻薄,全部都對著她最親近的人發泄出來。</br> 嬌兒不讓白靈汐待在房間里,但白靈汐依舊好脾氣,輕言細語的哄著嬌兒繼續睡覺,小心翼翼的給她蓋好了被子,然后才走出房間。</br> 她又不是兩三歲不懂事的孩子,需要這么照顧嗎?</br> 嬌兒感覺到自己的心態在逐漸變化,她覺得自己是太沒有骨氣了,心中惱怒得幾下就把白靈汐給她蓋好被子,全都踢到了地上。</br> 然后小眉頭緊緊的皺著,卻又翻身起來,撿起被子給自己蓋好,還學著白靈汐的樣子,攢了攢被角。m.</br> 白靈汐走出房間,疲憊的眉宇間,卻心滿意足。</br> 小樓里的其他人過得也并不比白靈汐輕松,客廳里面微弱的燈光,宮越辰和他的兩個兒子,還有張玉郎殤,都一臉沉默的坐在客廳里。</br> 郎殤看白靈汐出來了,突然站起來說道。</br> “姐姐,是我的錯,當初我遇到嬌兒的時候,她不是像現在這樣的,她很依賴那個蘇墨,對蘇墨簡直是百依百順,一點風吹草動都緊張的不得了,更別說像那天擂臺上那種惡言相向,可是……可是我當時的情緒不太對,沒有發現嬌兒的情況。”</br> 郎殤這些天很不好受,當初因為傅寧的離開,他整個人都不對了,只想著盡快的回來,然后問問姐姐應該怎么辦。</br>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舅舅,那幾天嬌兒發生了什么事兒,他不知道,甚至嬌兒是怎么受傷的,他也不知道,還有什么臉回來見姐姐。</br> 郎殤本來就是陰冷暴躁的,但在白靈汐面前,不管他多少歲,不管他成為了多少人仰望的人物,他依舊是當初那個乖巧的弟弟。</br> 白靈汐摸了摸郎殤低垂的腦袋,“阿殤,你不用把這些都掛在你自己頭上,嬌兒的事情現在追究誰對誰錯,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只是在想怎么補救,怎么讓她今后的日子開心起來,讓她……相信我們。”</br> 是啊,嬌兒根本不信任他們。</br>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第三軍的這個小樓,無論發生什么事兒,是進化者暴動也好,是恐怖分子襲擊也罷,從來沒有退縮的,可此時,面對這么一個小小的嬌兒,在場這些身經百戰的人全部都沒辦法。</br> 軟硬不吃!</br> “慢慢來吧,反正人已經找回來了,今后的時間還長。”</br> 之所以這般忐忑,是因為他們欠嬌兒的。</br> 就像嬌兒之所以這般難受,也是因為他欠蘇墨的。</br> 嬌兒偷偷的聽著大家的的談論,然后回到房間,把自己整個人都捂在被子里,不知道為什么,難過得很。</br> 她不是故意這么討人厭的。</br> 第二天的時候,嬌兒走出了房間。</br> 在大家驚訝又欣喜的目光中出現,想了想還是走向了宮子護,站在宮子護面前,低著頭,也不說話。</br> 宮子護蹲下身來,“妹妹,怎么了?”</br> 嬌兒看著蹲在她面前溫柔的人,不自覺的又想到了蘇墨,心中一酸,低聲道,“哥哥,我不想一個人在房間里。”</br> ……</br> 此時蘇家,蘇墨的寒癥發作得太急,整個蘇家都嚇壞了。</br> 蘇家主可以說是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從死神手里把蘇墨的這條命給搶了回來。</br> 寒癥的發作,除了受涼,最忌諱就是情緒波動過大,導致心神失守。</br> 在他這個兒子快要死亡的那一刻,蘇家主才總算是知道了那個小丫頭在他兒子心目中有多重要。</br> 可從蘇墨離家開始算,也不過兩個月,甚至那個小丫頭還小,怎么會生出這般濃烈的感情呢?</br> 不知為何,蘇家主有些忐忑,他現在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勸蘇墨娶妻。</br> 如果是這次出門之前的蘇墨,那肯定是行的,他這個兒子,沒有什么在乎的,甚至不會在乎娶什么樣的女人。</br> “墨兒,你醒了,還好嗎?”</br> “嗯。”</br> 蘇墨的聲音聽起來和以往的差別不大,都是那種發自骨子里的溫和,但卻有些淡。</br> 蘇家主了解他這個兒子,也不打算和他這兒子兜圈子,直接就道,“你這身體拖不下去了,體內的寒癥必須要立馬壓制。”</br> “我知道。”</br> “你既然知道,我就直接告訴你了。紫府打算和我們聯姻,嫁妝是先天火石。先天火石這種東西雖然珍貴,但對于沒有需要的人來說,也確實沒什么用,紫府大概是看中了你的天分。”</br> “我選第二條了路。”</br> “墨兒,我沒有說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br> 蘇墨安靜的看著他的父親,“父親,你不用瞞著我,我知道還有第二條路的,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只是第二條路不好走,你們怕我走不下去,才一直拖到了現在。”</br> 蘇家主臉色大驚,看著自己這個目光都有些淡的兒子。</br> 的確是有第二條路,常年承受一種正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堅持下去幾個年頭,大概這寒癥就再也威脅不到他了。</br> 可這般痛苦,一次兩次都足夠要崩潰,何況是這般長年累月,怎么可能堅持得下去。</br> 所以蘇家主其實早就知道了這個方法,但從來沒想過會用,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承受那些生不如死的痛苦,這很難做到。</br> “父親,你可以試著相信我,我不會死的。”</br> 他不會死的,他答應過……他絕對不會死的。</br> 蘇墨這樣的人看似溫和,很好說話的樣子,但一旦決定了的事,就代表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br> 這么多年,蘇墨很少說絕對的話,但一旦說了,就必定會做到。</br> 即使是蘇家主,也只能暗自嘆一口氣,準備著手回絕那場可以救命的聯姻。</br> 想到那個宮嬌兒,蘇家主臉上神色莫名。</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