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用了自認為最刻薄的語言打擊了病美人,她只差沒直接指著對方鼻子罵不要臉了。
蘇綰還以為,任何有羞恥心的姑娘家,聽了她意有所指的話之后,肯定都會打退堂鼓的。
但是她顯然低估了病美人恨嫁的心情了。
病美人主仆雖然被弄箏說哭了,還被蘇綰諷刺了一頓,可她們楞是沒走。
蘇綰是直到隔天早晨,才知道昨兒個晚上,到底還是讓病美人如愿了,也不知道是誰替她搭的帳子,讓她能夠和大伙一塊兒歇息。
弄箏知曉后,自然嘴里嘀咕個沒停。
昨天晚上姑娘就是遠遠瞧見了那牛皮糖,才會把自己喊上,結果她是把對方說哭了沒錯,可沒想到對方楞是有辦法混進來。
蘇綰一早起來就聽說了這茬,心情自然不好。
她冷著一張臉漱洗完,便打算去向母親請安,順便問問母親,那病美人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她出了帳子,正要往蘭陽郡主的帳子去時,正好見到病美人主仆被人推著上了一輛馬車,馬車很快就離開了眾人駐扎的營地。
“姑娘,您瞧……”一旁的弄箏顯然也看見了,低聲驚呼一聲。
“……走罷。”蘇綰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待到蘇綰來到蘭陽郡主的帳子,向蘭陽郡主請安后,這才斟酌著開口問起病美人留在營地一事。
“是娘娘的意思,這荒郊野外的,她一個姑娘家能上哪兒去?要送走也不急在一時。”蘭陽郡主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說道。
“是舅母的意思?”蘇綰微微挑了挑眉,慢吞吞地問道。
“嗯,昨晚上你和那姑娘的一番對峙,也傳進娘娘的耳里了。”蘭陽郡主笑看著蘇綰,神情里頗有一股與有榮焉的驕傲。
蘇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上她可是一改平日的性子,言語尖銳的彷佛換了一個人。
實在是她厭惡極了自薦枕席的作派。
先不說在夢里她就吃過這種虧,就說這幾日,她也聽說了白姑娘的事兒了。
所以昨晚上一看到病美人矯揉造作的等在路旁時,她一時怒火上沖,把弄箏帶著就過去懟人了。
只是現在冷靜下來,她也知道昨晚上的自己沖動了。
再聽說把病美人收留一個晚上的是皇后舅母,蘇綰的面上便帶著若有所思的神色。
蘭陽郡主瞥了一眼,見目的達到了,便也不再多說,讓蘇綰先自己想一想。
蘇綰昨晚上的表現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日后她是要嫁入皇家,成為太子妃的人,行事不能再像往常一樣隨興。
因此皇后娘娘難得親自出手,意在教導蘇綰日后該如何行事比較好。
蘇綰想了一遍后,抿了抿唇細聲細氣的說道:“娘,女兒曉得了。”
“哦?你曉得什么了?”蘭陽郡主懶懶地問道。
“舅母是想教導我,遇見這種姑娘不用親自出面和對方計較,免得失了身份,只消差人安頓好對方,隔日早上再送走便是。”蘇綰慢條斯理的說道。
“嗯,還有呢?”蘭陽郡主點點頭,確實是如此,盡管綰綰昨日的表現讓人覺得解氣,可說到底還是難免有些落了下乘。
像娘娘那樣穩坐釣魚臺,任憑病美人如何蹦跶,她都不受影響,等到病美人越過線了,一出手就是直接斷了對方的后路。
也省得和對方浪費唇舌。
蘭陽郡主知道,那些存了攀附心思的姑娘,是怎么勸也勸不聽的。
你和她說道理,她和你喊著情難自禁;你強硬一些,她哭喊著你惡毒、不善良。
總之不順了她的意,她總有話來反駁你,還什么“不求身份地位,就是做丫鬟都樂意,只求在男子身邊有一個小位置,能夠默默陪伴男子就可以了”……諸如此類惡心的論調。
簡直能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蘭陽郡主長這么大,也不是沒碰過這種姑娘,畢竟寧陽侯的身份擺在那里,要自薦枕席的姑娘簡直不要太多哦。
雖然蘇致遠都處理得很好,沒有讓人鬧到她跟前去,可就算事后才傳進她的耳里,她聽了也是險些氣炸了。
只是蘭陽郡主畢竟是生在皇家、長在皇家,從小耳濡目染之下,知道發脾氣鬧得人盡皆知是最下乘的做法。
再說了,她身為郡主,哪里需要自降身份去和這種不知廉恥的姑娘親自對峙。
她只須派出一個教養嬤嬤和大宮女,就可以把這些姑娘給摁趴下了。
所以昨晚上她聽聞了綰綰的做法后,微微皺了皺眉,本想把綰綰喊過來,親自教導對方,可誰知白芍卻過來了。
她聽白芍表達了皇后娘娘的意思,竟是娘娘要親自出手。
蘭陽郡主當下本來有些錯愕,畢竟一個小玩意兒罷了,哪里需要娘娘親自出手處置呢。
就是把白芍拉出來,都算是高看了那塊牛皮糖呢。
不過蘭陽郡主心念一轉,便猜到了皇后娘娘的用意,因此便點點頭答應撒手不管。
思及此,蘭陽郡主眼帶憐愛的望著蘇綰,心里感嘆著,雖然嫁入皇家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就憑著容琛和娘娘的看重,想來她的綰綰日后應該能夠一切順遂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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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并沒有問病美人被送到哪里去了。
皇后娘娘既然出手了,肯定能安排得很妥當,不會留下落人口實的把柄。
病美人主仆就這么從眾人眼前消失了。
車隊也繼續上路往著京城而去。
不過或許是娘娘被壞了心情,所以一路上陛下再也沒有隨意停下。
蘇綰坐在自己的馬車里,托腮想著,換作是她心情也不會好。
盡管皇帝舅舅對病美人不假辭色,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對方,更沒有搭理過對方,可有這么一個姑娘天天杵在眼前,簡直像是一根針戳在肉里。
讓人不在意都不行。
蘇綰更知道,別看皇后舅母表面上一派淡然、什么都無所謂的模樣,心里頭還不知道是如何的生氣和傷心呢。
就是因為知道皇后娘娘真正的心情,蘇綰那一個晚上才會沖動的跑去懟了那個病美人。
否則按照蘇綰以往的性子,她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只是皇后舅母的處置方式,還是讓蘇綰感覺到羞赧和挫敗。……
“唉……”蘇綰已經不知道嘆了第幾次的氣了,一旁的司琴和弄箏被她弄得也想跟著嘆氣了。
“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啊?一早上就光聽姑娘在嘆氣呢。”弄箏坐在司琴旁邊,手里打著絡子,嘴上低聲問道。
司琴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弄箏問她,她上哪兒問去?
就在這時,車窗外傳來一陣輕響,把蘇綰從沉思中給驚醒了。
蘇綰微睜大眼睛,望向車窗的方向,然后她又聽見了一陣規律的敲擊聲。
她坐直身子,正想讓司琴去瞧瞧時,窗子外的人已經先開口了:“綰綰,是我。”
果然是顧容琛。
蘇綰聽見對方的聲音,便坐到窗子旁,也沒有推開窗子,直接問道:“三哥有事么?”
“前面有個亭子風景不錯,你要不要下來走一走?”顧容琛開口邀約道。
蘇綰聞言,沒有考慮便開口應了下來:“也好,多謝三哥。”
因此馬車沒一會兒后,便停了下來。
司琴和弄箏替蘇綰整理好衣裳,便攙扶著她下馬車。
待到蘇綰下了馬車,就發現皇后娘娘和蘭陽郡主也已經下了馬車了。
顧容琛正等在蘇綰的馬車旁,見她下來了便對她笑著說道:“前面的湖心亭頗有名氣,既然經過了,若不去看看有些可惜。”
“湖心亭么?我也聽說過。”蘇綰聞言細聲細氣的附和著顧容琛的話。
因此一行人便往湖心亭走去。
因著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要到湖心亭賞景,所以秦安早就領著人前來清場和布置。
所以待到蘇綰一行人來到湖心亭時,整個亭子周圍空無一人,不遠處還有侍衛把守在四周,免得有閑雜人等闖過來。
皇帝陛下攜著皇后娘娘先進了亭子,蘇致遠和蘭陽郡主跟在后頭,至于走在后頭的顧容琛和蘇綰卻沒有直接進亭子。
蘇綰是因著見著了路旁有一簇花叢開得很美,便不自覺得停下了腳步。
顧容琛陪在她的身邊,自然也跟著慢下了腳步。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漫步在羊腸小道上,氣氛融洽又美好。
只是正當兩人聊得興起時,一封京城的急奏快馬加鞭的送了過來,打破了眼下寧靜又美好的氣氛。
亭子里的陛下也被驚動了。
送信的信使候在亭子外,待到皇后娘娘和蘭陽郡主等人回避后,陛下這才將他召了進去。
也不知道那一封急奏上說了什么,皇帝陛下竟然動了大怒,蘇綰見著陛下從亭子出來時,臉上的神色難看極了。
之后幾個人便匆匆的結束了游玩,很快的回到了馬車上,馬車便加快速度往著京城趕去。
坐在馬車上的蘇綰,心里砰砰跳著,不知道為何,她的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來。
不只蘇綰坐立難安,其他人也嗅到了一絲不對勁,所以眾人有默契地埋頭趕路,原本還要幾天的路程,硬是縮短到兩天半。
等到一行人回到京城后,陛下的車駕帶著皇后娘娘直接進宮去了。
顧容琛陪在車駕旁邊,只來得及和蘇綰匆匆道別,便也跟著一塊兒進宮了。
蘭陽郡主和蘇致遠恭送陛下離開后,便也回到了寧陽侯府。
只是回到侯府后沒多久,寧陽侯蘇致遠就被召進宮里了。
蘇綰聽聞父親進宮了,心下的感覺越來越不妙,她坐在自己房里,努力思索著夢中的場景。
突然,她的臉色大變,整個人倏地站起身來,也顧不得喊人,竟然邁開腳就往蘭陽郡主的院子跑去。
其他丫鬟還沒見過姑娘如此失態的模樣,自然都大吃了一驚,趕忙追了上去。
朝陽院里。
蘭陽郡主聽聞蘇綰一路跑來的,也是驚訝得不行,趕忙讓人將蘇綰帶進來。
蘇綰一見到蘭陽郡主,也顧不得儀態了,快步走過去,握住蘭陽郡主的手就說道:“娘,宮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