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馮東元給白新羽打電話，“新羽,你今天要去看風城是吧？用我陪你去嗎？”</br> 白新羽沉默了一下,“不用了,我不去了。”</br> “呃,好。”</br> “還有一個禮拜就開學了，你都準備好了嗎？”</br> 馮東元興奮道：“我提前去報到了,這兩天就搬宿舍。開學要先軍訓一個月,哈哈,在庫爾勒的時候我訓別人，現在反過來別人訓我了。”</br> 白新羽笑道：“你還能再稍微體會體會軍營生活，多好啊。”</br> “嘿嘿，也是。”</br> 倆人閑聊兩句,便掛了電話。白新羽想到俞風城現在可能在等著自己去看他，稍微愧疚了一下，但他本來就沒打算去，那天只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不好拒絕罷了。他現在腦子亂得跟漿糊一樣，要是見了俞風城，那漿糊恐怕就直接凝固了。</br> 星期一早上，他照常去上班，車剛拐進地下停車場，他就看到自己固定車位的地方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帶著鴨舌帽，拄著拐杖，他心里咯噔一下，仔細一看，真的是俞風城。他心里飆出一連串地臟話，一股火氣直沖腦門，他一個急轉彎，漂移著拐進車位。</br> 那彎拐的非常急，白新羽從十四歲開始玩兒跑車，他雖然算不上專業，但對這個彎度還是有絕對自信的，但是在外人看來，尤其是站在彎角處的人看來，這個角度就像車要從自己身上碾過去一樣，絕對的心跳加速。白新羽是心里憋氣才來這一手，方向盤打過去的時候他就后悔了，他何必嚇唬一個瘸子，可這時候也不可能收手了，剎車來不及，不把這個彎拐過去他是肯定會撞到俞風城的，沒想到俞風城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居然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br> 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地聲音，白新羽一腳剎車踩到底，穩穩地停在了車位里，他估計車頭離墻壁的距離不超過五厘米。</br> 這時候正是上班高峰期，很多人都被那手漂移和急剎車嚇住了，紛紛朝他們看來。</br> 白新羽下了車，看著俞風城，惡聲惡氣地說：“你都不躲？你就不怕我撞死你？”</br> “我覺得這個彎度你能拐過來。”俞風城聳聳肩，“再說你要是撞了我，下半輩子你就真得負責了，我躲什么。”</br> 白新羽深深皺起眉，“你來這里干什么。”</br> “說好了昨天去看我，你沒來。”俞風城理直氣壯地說：“所以我來看你。”</br> “我不去是因為我不想見你。”</br> “我知道，所以我不請自來了。”俞風城勾唇一笑，黑眸閃耀著攝人地光芒，“我在重新追你，雖然現在跑不快，但一步也不會落下的。”</br> 白新羽諷刺道：“重新？你以前追過我嗎？”</br> “追過，但是方法比較粗暴。”俞風城深邃的眼眸在他臉上逡巡，捕捉著他所有細微地表情。</br> 白新羽想起倆人剛認識時候的事，要不是遇見俞風城，他絕對不知道自己其實可以是個羞澀的人。他不想繼續回憶了，夾起公文包，“我去上班了。”</br> 俞風城抓著他的手，單腳往前蹦了一步，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重心不穩地撞上了白新羽的胸膛，正好把人壓在了車門上。</br> 白新羽想推開他，卻發現他拐杖掉地上了。</br> 俞風城攀住他，痞痞地一笑，“怎么辦，這回我站不住了。”</br> “放屁，你單只手都能倒立二十分鐘。”</br> 俞風城在他臉邊輕輕吹了口氣，“但我腿現在沒勁兒。”</br> 白新羽抓著俞風城兩只手擰到背后，一個轉身，反將俞風城壓在了車門上。</br> 俞風城挑了挑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眼里隱含著一絲期待。</br> 白新羽后退了一步，撿起拐杖扔給了他，然后轉身就走。</br> 白新羽轉身的瞬間，俞風城的表情就跟著變了，眼眸頓時失去了神采，見到白新羽時的容光，此時消散地干干凈凈。</br> 白新羽走了沒多遠，就聽著后面傳來拐杖敲擊地面地聲音，接著，撲通一聲。他回頭一看，俞風城趴在地上，用力捶了下地面，臉上滿是憤怒。白新羽看著他爬都爬不起來的無力樣子，心臟一緊，腳步怎么也動不了了。</br> 俞風城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幾分狼狽和落寞，接著便垂下了眼簾，費力地撐起身體。</br> 白新羽暗自嘆了口氣，走了回去，輕輕松松地把俞風城從地上架了起來。</br> 俞風城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開。</br> 白新羽呵斥道：“放開，我要上班。”</br> “別離開我。”俞風城收緊胳膊，在白新羽耳邊小聲說，那語氣里透出一絲哀求。</br> 白新羽怔了怔，手悄悄在身側握成了拳頭，俞風城身上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卻依然掩蓋不了那股他熟悉的氣息，他極少見到俞風城如此脆弱，他承認自己有點受不了俞風城可憐兮兮的樣子。</br> 就在白新羽內心掙扎不已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急促的鈴聲把他拉回了現實，他趕緊拽開俞風城的胳膊，掏出手機一看，是霍喬打來的。</br> 俞風城肯定是偷偷從醫院跑出來的，果然，一接電話，霍喬就問道：“新羽，風城是不是去找你了？”</br> 白新羽不情愿地“嗯”了一聲。</br> “你把地址給我，我現在去接他。”m.</br> 白新羽剛要說話，俞風城突然搶過了手機，“小舅，我過會兒自己回去就行了。”</br> 白新羽聽到霍喬怒言，“你怎么回來。”</br> 俞風城淡道：“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小舅，我能處理好。”</br> 霍喬沉默了一下，“腿是你自己的，你剛做完手術，注意點。”</br> “我知道。”俞風城掛掉后，把手機扔給了白新羽，“我在樓下咖啡廳等你，中午一起吃午飯吧。”</br> “等個屁，你現在應該回醫院，剛做完手術就往外跑，你是真想變成瘸子？”</br> 俞風城毫不在意地說：“這點傷不算什么，可要是見不到你，我們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他捏了捏白新羽的下巴，輕扯嘴角一笑，“現在可是關鍵時刻。下周一來參加我的開學典禮吧，你答應過我的，如果你這次再爽約，我一放假就來你公司樓下站崗，我是特種兵，我不怕等人。”</br> 白新羽拍開他的手，“你這臭無賴的脾性真是一點兒沒改。”</br> “改不了了，就沖著你喜歡我臭無賴這一點，我也不會改。”</br>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拉開車門，“上來，我送你回醫院。”</br> 俞風城輕輕撅起嘴，不太樂意。</br> “上來啊，我他媽不會跟你吃午飯的，你要是不上來，你就在這兒過夜吧。”</br> 俞風城拄著拐杖上了車，白新羽驅車往醫院開去。</br> 路上，俞風城輕笑道：“沒想到你用這個車也能來一手漂移。”</br> “這車怎么了，照樣四個輪子跑，挺好的。”</br> “除了不方便泡妞，其他都挺好的。”俞風城看著他，“你退伍到現在，應該沒交過女朋友吧。”</br> 白新羽生硬地說：“輪不到你操心。”他一點兒也不想讓俞風城知道，自己都他媽快禁欲成和尚了，他也不是排斥，他就是心思不在那上面，他覺得工作比泡妞有意義多了。</br> “算了吧，女人滿足不了你。”俞風城抓起他隨意放在車檔上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下。</br> 白新羽下意識回頭，正對上俞風城深邃地眼眸，那眸中蘊藏著的野獸般的*讓人心悸不已，白新羽一驚，猛地轉過頭，差點跟前車追尾。他抽回手，怒道：“我他媽開車呢！”</br> 俞風城靠回椅背里，他只是偏頭看著白新羽，不再說話。</br> 白新羽想忽略那灼人的目光，卻根本辦不到，他全程心臟亂蹦，把怨氣都撒在了油門上，一路速度飛快，沒多久就到了醫院。</br> 他給霍喬打了個電話，霍喬說自己也不在醫院，讓霍潔去接俞風城。</br> 白新羽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害怕見到霍潔，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等著。</br> 過了一會兒，霍潔從醫院里出來了。</br> 倆人下了車，霍潔走到跟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俞風城，然后甩手就是兩個重重地耳光。</br> 俞風城眼睛都沒眨，“媽，我錯了。”</br> 霍潔怒道：“你是不是不想要腿了？不想要趁早砍了，省得還花錢治。”</br> 俞風城道：“想要。”</br> “想要你還敢擅自離開醫院！”</br> “我錯了。”俞風城淡定地重復這句話，可他從表情到語氣，都沒有一絲愧疚。</br> 霍潔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轉向白新羽，“小白，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br> 白新羽道：“不客氣。”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阿姨，你找個護工看著他吧。”這話說得挺不客氣的，但白新羽是真的不想再在公司見到俞風城了，他哥要是知道了，免不了給他一頓訓，親自沖下來把俞風城打跑也有可能。</br> 霍潔不動聲色地笑笑，“找了，沒用，他就是想見你，兒子大了，我是真的管不了他。”</br> 白新羽臉皮一熱，不知道怎么接話了。</br> “沒事，你不用在意，你回去忙你的吧。”霍潔挽了挽頭發，“哦，幫我給你媽媽帶個話，上次我玩兒得挺開心的，過兩天再聚。”</br> 白新羽怔了怔，含糊地答應了一聲，他偷偷瞥了俞風城一眼，想看看他聽到這句話什么反應，沒想到俞風城眉宇間也有一絲訝異，雖然稍縱即逝，但白新羽還是捕捉到了。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她們只是碰巧坐到一個麻將桌上了？</br> 霍潔對俞風城道：“趕緊回病房。”</br> 俞風城抓住白新羽的胳膊，“開學典禮你會來嗎？”</br> 白新羽抿了抿嘴，心里猶豫著。</br> “你來吧。”俞風城晃了晃他的胳膊。</br> 霍潔笑盈盈地看著白新羽，什么也不說。</br> 白新羽嘆道：“我會跟東元還有少榛一起去的。”</br> 俞風城露出了笑容，“這次不要爽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