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與楚妧在大靖小住了三個月,便動身回了大鄴。</br> 雖說住的時間并不算太久，可一來一回卻也耽擱了五個多月，回到大鄴時已臨近八月。</br> 雖然已入初秋,天也漸漸涼了下來，可從夢中醒來的祁湛還是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躁郁感。</br> 尤其是枕旁那陣若有若無的香氣,伴隨著淡淡的乳香，讓他覺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正一點點破膛而出,連帶著太陽穴都跳動了起來。</br> 借著月光，他側頭看了一眼楚妧。</br> 她睡的很香，一如往常那般恬靜安然。</br> 與她一模一樣睡著的，還有隔在兩人之間的祁珞。</br> 隨著兩個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她們的性格也開始往截然不同的方向發展。</br> 祁璟喜靜,除了跟妹妹在一起，他倒是更喜歡一個人呆著,也更喜歡一個人睡。</br> 可祁珞就不同了,也不知是不是回程路途太過遙遠的緣故,從離開大靖開始，她就一定要和楚妧一起睡,一到晚上就像塊糖似的死死黏在楚妧身上，任誰都抱不走。</br> 那與楚妧有七分相似眼，要是一哭起來，就連祁湛也毫無辦法。</br> 祁湛的目光落到楚妧身上，就這么瞧了她半晌，才緩緩吐了一口氣,微閉上了眼睛。</br> 可他卻覺得那股香味兒更濃了。</br> 似是要將他心里隱忍下去的欲念一點兒不剩的全部勾出來,那團火也越燒越旺了。</br> 祁湛再次睜開了眼睛。</br> 這次,他看著身旁的祁珞。</br> 那團小小的身子此刻就像一座小山似的橫隔在兩人中間,讓祁湛覺得無比礙事兒。</br> 他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將熟睡中的祁珞輕輕抱了起來，剛剛轉過身去，還未來得及下床。就被楚妧一把拉住了。</br> 她眼神還帶著幾絲朦朧的睡意，一只手輕輕拽著祁湛的衣角，小聲問他：“要換珞兒的尿布了么？”</br> 祁湛背對著她，輕輕應了一聲。</br> 那聲音有些啞，也有些澀，他道：“你先睡會兒，我把她抱給奶娘。”</br> 楚妧“噢”了一聲，輕輕放開了手，祁湛正準備從床上起來，可楚妧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再次拽住了他的衣角，問：“那她怎么沒有哭呢？”</br> 祁湛的身子僵了僵，似是不愿再解釋什么，他轉過頭來，靜靜地瞧了楚妧一眼。</br> 屋內的光線很暗，只有幾縷淡淡的月光透過窗紙照在他冷白色的肌膚上，卻未給他的五官添上些許柔和的色彩，反而愈發幽冷了起來。</br> 可那雙眸子卻是炙熱的。</br> 似乎有兩簇小小的火苗，正一點點占據著他眼中的黑，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br> 楚妧心臟猛地跳了跳，有些害怕的往后縮了縮，小聲道：“你……你……”</br> 祁湛轉過了眼去，低聲道：“你先躺著，我把珞兒抱給奶娘。”</br> “可是珞兒醒了看不見我會哭……”</br> 楚妧小聲說了一句，似乎在做最后的掙扎。</br> 可祁湛卻不理她，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她看見璟兒就不會哭了。”</br> 說著，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br> 楚妧裹著被子縮在床上，想起祁湛方才的眼神，心里一陣陣的害怕。</br> 這眼神她幾個月前見過一次。</br> 那時兩個孩子才剛兩個月大，許是大夫說過前兩個月不易房事的緣故，祁湛一直不曾碰過她，可每當她喂孩子時，祁湛的目光總會在不經意間飄過來。</br> 就像剛才的眼神一樣。</br> 而祁湛幾乎也是掐著日子的。</br> 等兩月之期一到，他就讓劉嬤嬤將兩個孩子抱了出去。</br> 楚妧被他折騰的苦不堪言，而饜足后的男人倒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折騰過她。</br> 從那時起，楚妧也開始算著日子，盡量不讓他憋的太久。</br> 可也不知是不是回程路途顛簸的緣故，珞兒從離開大靖開始，便一直和他們睡著，楚妧一直未覺得有什么，可直到剛才，她看到祁湛那可怕的眼神時，才暗暗算了下日子，發現珞兒已經和他們睡了快兩個月了。</br> 兩個月對楚妧來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可對于祁湛，確實是太久太久了。</br> 想起祁湛方才的眼神，楚妧忍不住把被子又裹緊了些。</br> 祁湛將祁珞抱給了奶娘，一回到屋里，就看到了裹得像粽子一樣的楚妧。</br> 他點了盞燈，緩緩坐在床前，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她露在外面的小腳丫。</br> 那略微粗糙的觸感刮的楚妧又癢又麻，她的腳趾忍不住蜷縮了一下，那張白生生的小臉就這么從被單子里露了出來。</br> 黑亮的眸子透著幾分水潤，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就這么眨也不眨的看著祁湛。</br> 也不知是不是吹了冷風的緣故，她忽然覺得祁湛的眼神沒有方才那般可怕了。</br> 她輕聲問：“你把珞兒抱去了么？”</br> 祁湛“嗯”了一聲。</br> 楚妧往里挪了挪，給祁湛讓出了一點兒位置。</br> 倒是十分乖巧。</br> 祁湛眸色深了深，側身躺了下去，低頭吻住楚妧的唇。</br> 楚妧略微掙扎了一下，有些生澀的回應著他的吻。</br> 似有一團火在兩人中間燃了起來，連帶著兩人的呼吸也越來越重了。</br> 床簾上的流蘇微晃，兩個人都忽略了被悄悄推開的房門。</br> 祁珞搖搖晃晃的往屋里走了進去。</br> 房間里安靜極了，兩個人似乎還在睡著。</br> 乳母怕她吵到睡夢中的兩人，連忙跟在她后面。</br> 可很快，乳母就看到了屏風后亮著的那盞燈。</br> 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乳母連忙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往床邊跑的祁珞。</br> 可她終究是慢了一步，祁珞悄悄的在屏風后露出了頭。</br> 到底是祁湛反應快些，一把拉過了被子，將兩人散亂的衣襟遮了個嚴嚴實實。</br> 祁珞自然是什么都沒有瞧見的，可看著自己母妃紅撲撲的臉蛋，她忍不住笑了笑，伸著粉團團的小手要抱。</br> 祁湛沒有瞧她，漆黑的眸子里還帶著幾分情潮未褪的深色，他的視線越過站在屏風旁的祁珞，冷冷地瞧了乳母一眼，嗓音森然道：“出去。”</br> 乳母一個激靈，瞬間回過神來，忙彎下腰將祁珞抱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只剩桌上的燭影隨風搖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