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是借著撿彈殼的動作，在壓抑著內心的激動。
    他激動，不是因為身后響起的叫好聲。
    而是，他最后面的七八發子彈，完全沒有用眼睛去瞄準，全憑手感完成了射擊動作。
    他有種感覺，自己剛才的狀態，應該已經無限接近了“心狙”的境界。
    或者說，“心狙”應該就是類似于那種感覺。但肯定還是有些不同。
    可具體不同在哪里，就說不出來了。
    劉毅拾完彈殼起身準備歸隊，就在他面向隊列的一瞬間，叫好聲瞬間拔高了一節。
    瘦猴帶頭鼓掌，幾個小子馬上跟上動作。接著隊列中超過一半的人，都跟著鼓起掌來。
    這一幕，在集訓隊不算少見。
    每當哪個隊員在某一項訓練中，搞出了超過所有人的好成績，都會收獲其它隊員的掌聲。
    這代表著大家對他本事的欽佩。
    同時，也代表著這個人創下的成績，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將會成為所有人將要超越的目標。
    沒錯，只是“一段時間”里。
    在集訓隊，所有科目的成績，都是處于被不斷刷新的狀態。
    大家此時鼓掌，代表著認可了劉毅，在五十米雙靶速射這個新項目上，已經暫時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至于沒鼓掌的那部分隊員，他們都在做著類似的動作。
    那就是，偷偷的看向總教官站著的方向。
    李金保自從女教官和孫教官，一起進入訓練場時，便始終一語不發。
    不是裝酷，而是因為，他需要好好觀察一下，這位新教官的實力。
    作為集訓基地的總教官，他需要對所有科目的訓練負責。如果新來的教官本事不濟，他會毫不猶豫的向上級反應。
    畢竟射擊項目今年是背著硬性任務的，你們派過來個混日子的。我完不成任務，這個責任誰負責？
    好在女教官確實很有本事，一招就折服了原來的孫教官。
    不過這對李金保來說，還不夠。
    因為打的好，不見得就教的好。
    女教官拿出了個誰都沒見過的新項目，其它幾個教官雖然嘴上沒說，心里是持懷疑態度的。
    李金保畢竟是有見識的，他猜出來，這是屬于特種部隊依據實戰，開發出的有針對性的訓練科目。
    通常特種部隊在面對常規部隊以少打多時，不需要過于頻繁的轉移射擊位置。
    這樣一來，每個人在每個射擊點，都有相對充裕的射擊時間。
    怎樣在這個時間里，消滅更多的敵人，就是這個項目的核心應用所在。
    看出了女教官的來歷，再觀察她的行事作風。
    李金保漸漸放下心來。
    他知道，女教官在教學上肯定不是生手，而且有著強烈的個人特點和節奏。
    集訓隊的驕兵悍將們，應該非常吃她那一套。
    就在這時，掌聲響起，李金保注意到有隊員在偷偷看他。
    很快，他理解了隊員們為什么會看他，于是面無表情的抬起手，不緊不慢的拍了兩下巴掌。
    不管心里多么的不喜歡劉毅，但李金保必須這么做。
    這是一種姿態，不做的話，隊員們雖然不敢說什么，但幾個教官，肯定會有人在心里鄙視他。
    其它幾個教官留意到了李金保的動作，也跟著鼓起掌來。
    隊列里的掌聲強度，這才到達了頂峰……
    劉毅一臉憨笑的匯入了隊列，掌聲還沒停止的時候，魏大勇也拾完彈殼，滿臉通紅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女教官沒有讓執星班長報靶。
    剛剛進行的，是一場關于公平和不公平的比試。
    現在結果出來，而且差異很大，目的便達到了。
    硬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成績報出來，那就帶上了羞辱的意思，與她的初衷不符。
    當女教官再次走到隊列前面時，所有隊員瞬間安靜了下來。不需要任何口令，快速碎步調整，將隊列恢復到橫平豎直的狀態。
    “今天速射考核結束，接下來按照既定安排，進行分組訓練。各小組帶離！”
    隨著女軍官的命令出口，各小組按照下午的正常訓練科目，分別奔赴不同的訓練場
    劉毅有些犯難，他不知道自己該跟著哪隊走。
    就在此時，女軍官的聲音再次響起：“劉毅留下！”
    “是！”劉毅下意識的應聲。
    女教官并沒有理會站在原地劉毅，而是直接走到了總教官李金保的面前。
    用她那特有的，不包含任何情緒的平淡嗓音說：“總教官，劉毅很有射擊天賦，我準備重點培養。輕批付兩箱實彈，用于下午的訓練。”
    “批準，到后勤請領吧。”李金保毫無停滯的做出了回答。
    然后，轉身走向四百米障礙訓練場。
    沒人注意到，李金保轉身后，臉上掛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子彈箱尺寸是統一的，但裝量卻是不同的。紙盒分裝，一箱九百二十發。使用橋夾放置，一箱一千兩百發。
    散裝的話，一箱整整一千五百發子彈。
    而集訓中心，只有一種規格，那就是一箱一千五百發的。
    剛女教官請領了兩箱，整整三千發子彈。訓練對象卻只有劉毅一人。
    這就意味著，劉毅要在下午的訓練中，一個人全部打光。
    李金保還記得自己剛剛入伍的時候，射擊成績稀爛。團考核時，嚴重拖了連隊的后退。
    當時的連長被氣瘋了，直接讓他扛上兩箱子彈，自己去靶場練習。
    一箱九百二，兩箱一千八百四十發子彈，他用了將近六個小時才全部打完。
    他永遠記得當時的感覺，被后坐力震得跟死過一回似得。
    晚上脫下軍裝，整個右面的膀子一片青腫，半夜時直接發起了高燒。足足一個禮拜，右胳膊都完全不敢動彈。
    事后連長因為訓練方式不當，背了處分。
    而他緩過勁兒來之后，對打槍產聲了嚴重的心里陰影。
    在后面很長時間里，拘槍時槍托都不敢抵牢肩窩，射擊成績就更不用提了。
    幸虧他其它科目全都出類拔萃，不然根本轉不上志愿兵。
    劉毅可不知道李金保的經歷，更不知道連續的高強度射擊，會給身體造成什么樣的負擔。
    當整整兩箱子彈擺在他面前的時候，就像個重度缺水的人，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道清澈的甘泉。
    除了興奮，就只剩下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