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說,「我本來是想和你開玩笑。說你穿這身軍裝,是為了討那位韓小姐喜歡。現在許多大家閨門的小姐,看膩了西裝長衫的男人,都嫌著少了一點陽剛之氣。報紙上有個新聞,也說當軍官的男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是可以當騎士的。不過,我說出口來,恐怕你不但不覺得好笑,還要費心思解釋一番,干脆就不說了。」</br> 白雪嵐問,「你嘮叨這么一席話,就是要暗示我這身軍裝,會把韓小姐迷惑了去嗎?」</br> 宣懷風說,「果然吧。我知道你會把話題引到這個方向,這就不是幽默的意義所在了。所以我不該告訴你。」</br> 白雪嵐把身子壓過去,往他耳垂上就狠狠一咬,眉開眼笑道,「這話題很好,你要是每天肯為我吃上二兩醋,我這輩子還有什么可盼的?」</br> 從耳邊到鼻梁,直親到宣懷風脖子上。</br> 熱氣噴著細膩皮膚,簡直要熏成粉紅色了。</br> 宣懷風被他弄得心猿意馬,呼吸也急促了,低聲說,「不行,快到總理府了,仔細被人看笑話。」</br> 白雪嵐藥膏一樣和他黏著,只管吻他,說,「親兩下又不打緊,你對我合作一點,不然再扭捏,撕破了衣服,等一下我可看你笑話了。」</br> 他一瘋起來,膽大包天,又是不顧后果的。</br> 宣懷風別無他法,只能配合著。</br> 一路上在車上蜜愛過來。</br> 天幸到達總理府時,還沒弄出什么大事故,兩人在車里把衣服理整齊,頭發也梳過,才從容不迫地下車。</br> 白雪嵐一身筆直軍裝,踏著漆黑光亮的大馬靴,意氣風發地走在前頭,宣懷風西裝帥挺,拿著一個公文包在后面跟著。</br> 到了總統府里,里頭早就裝飾一新。</br> 沿著房舍四邊檐,一溜地掛著紅絨燈籠,里面是通了電的燈泡。大廳里半空懸了無數萬國旗和五色彩帶,穿著漂亮的聽差手上搭著雪白毛巾,來來回回穿梭遞送酒水小食,也有專職引導的。</br> 東邊的大家具撤了,臨時布置成一個極華麗的舞臺,雇來的西洋樂隊正在表演。</br> 來的客都是首都里排的上名號的精英,男的華服倜儻,女的自然也盛裝華飾。</br> 白雪嵐和宣懷風兩人,對這種大場面都是熟悉的,進到廳里,和認識的人只隨意寒暄兩句,喝一點飲料。</br> 到了正點,西洋樂隊忽然停了那悠揚的外國舞曲,咚咚地打起一陣激動人心的鼓點來,原本照著大廳的幾盞大射燈,被人轉動著,照到二樓點綴裝飾得十分華麗的露臺上。</br> 只看連著露臺的兩扇門一看,白總理被人簇擁著走出來,站在露臺面帶微笑招手。</br> 下面仰頭的人們,便齊齊地歡呼起來。</br> 都覺得這樣真是極有氣派。</br> 白總理等歡呼聲下去,站在露臺上對下面說,「今天這個舞會,是帶著十二分的誠意為各位朋友而舉辦的。我說的朋友,既有首都里常常見面的朋友,也有不遠千里而來的遠賓,無論哪一位,都是我的貴客。」</br> 總理說話,大家總是捧場的。</br> 以致于他說這么幾句,下面已是一片熱烈掌聲。</br> 他矜持地停了一停,等掌聲下去了,才往下繼續說,「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年政府嚴厲整頓治安,頗有成效。例如前陣子,城里發的一個大案子,警察廳和幾個部門通力協作,幾日就破了案,將被綁架的一位上流人士,成功地解救出來。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這位被解救的安杰爾·查特斯先生,也到了這里。現在,就請他出來,和大家見一見!」</br> 說完,把身子往旁邊一站。</br> 有一個穿著西裝,模樣俊朗的金發外國男人,就從他身后走出來,在露臺上現身。</br> 大家總從報紙上看過這驚天大案的被綁架者,總帶著幾分同情,又覺得外國人也被綁架,實在是有點不中用。</br> 但現在一瞧,首先是穿著高級,長得好看,先就敬了三分。</br> 常去看外國電影的小姐們,覺得他這個威風的露面,直有外國男明星的風度了,加倍地鼓起掌來。</br> 整個大廳,竟是沸騰一片。</br> 宣懷風抬頭看清楚那露臺上的人,倒是露出一點驚訝來。</br> 白雪嵐任何場合,都是常常把目光用來觀察自己的愛人的,立即注意到他這不自然的神情,低聲問,「你認得他?我倒從沒聽說過。」</br> 宣懷風把目光收了回來,低聲答他說,「不巧得很,算是認得。我在英國讀書時,這一位算是同學,只我們讀的不是一個班。你知道外國大學里,總是人來人往的,不認識的人也多。他從前,并不姓查特斯,所以說起這個名字,我也沒料到會是他。」</br> 白雪嵐說,「這也沒什么,外國人改姓的事,常常就比我們中國人多。」</br> 宣懷風不置可否,只說,「大概吧。」</br> 兩人竊竊私語,身邊的人們又是一陣呼喚,也不知道那外國人說了如何一番激勵人心的見面演講。他說完話,總理領著許多人下到大廳,加入到客人們中間,叫西洋樂隊奏樂,領了一個交際舞。</br> 舞會便算正式開始了。</br> 廳里許多客人,一時無可盡數,滿鼻子的外國香水、胭脂香粉味,滿眼珍珠碎鉆、發簪耳環大羽毛領。</br> 白雪嵐看宣懷風掃視著廳里人群,問他,「你看什么?」</br> 宣懷風說,「幫你找一找那位韓小姐。你和她的交道,勉強拖延到今日,再不殷勤一點,可真要把人家得罪了。」</br> 白雪嵐說,「要你勞什么神?孫副官自然知道辦事。你陪我跳一曲罷。」</br> 宣懷風說,「兩個大男人摟一塊跳舞,你也不怕驚世駭俗。要瘋也別在這種地方瘋,白總理看著我們呢。」</br> 白雪嵐冷笑道,「偏招總理大人的眼。我倒不信了,白雪嵐和誰跳一支舞,還要給政府打報告等批準不成?」</br> 摟著宣懷風的腰,徑直就到了舞池。</br> 當著這么些客人的眼,宣懷風怎也不能和他拉扯掙扎起來,只好向四周的人強笑了笑,由白雪嵐抱著,順著音樂踏舞步,權當自己是做個陪練的。</br> 兩人一個戎裝,一個白西裝,個子差不多,都是有身段,有面容的人,摟著一起跳西洋舞,非常優雅漂亮。</br> 在舞池里,一下子成了眾人焦點。</br> 旋了一個轉,身邊一對跳舞的躲避不及,不小心彼此碰了碰胳膊。</br> 宣懷風忙輕聲道歉,「對不住。」</br> 抬眼一看,卻是林奇駿和歐陽倩成了舞伴。</br> 林奇駿尷尬地笑笑。</br> 歐陽倩卻一邊輕擺著身姿踏舞步,一邊問,「這是哪一位找不到舞伴,所以彼此練練嗎?我倒不信,二位會有這種找不到舞伴的危機。」</br> 白雪嵐難得和愛人在公開場合大膽浪漫,卻撞見兩個人,都是不想見的,心情大不好,臉上卻不動聲色,瀟灑地笑著接了歐陽倩的話,說,「我上一曲,踩了一位女士的腳呢。實在不敢再闖禍了,只能要宣副官給我訓練訓練。」</br> 歐陽倩對他頜首一笑,不再說什么。</br> 林奇駿的腸子,早傷感得蜷縮起來,摟著歐陽倩的纖腰,慢慢地舞到另一頭去了。</br> 一曲奏了大半,白雪嵐透過宣懷風肩上,看到孫副官在舞池外對他打眼色。</br> 他卻沒有立即去,五指輕輕搭在宣懷風腰上,低聲問,「你怎么一個字不說?你不甘愿地和我跳一支舞,心里生氣了?」</br> 宣懷風自進了舞池,就把眼睛垂著。</br> 聽白雪嵐問,宣懷風視線盯在地上,低聲說,「隔墻有耳,你別問這些有的沒有的。」</br> 白雪嵐說,「那你告訴我,你生氣不生氣,不然,總把視線避著,叫我懸心。」</br> 宣懷風說,「誰避著視線。我總要看著腳底下,好不要踩花你的靴子。你怎么不想想,我頭一遭跳女步?」</br> 白雪嵐一聽,倒果真如此。</br> 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笑了。</br> 宣懷風說,「我不抬頭,就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嗎?你也太可惡霸道了。」</br> 白雪嵐心里滿滿的甜蜜,恨不得當著眾人把他抱緊了,給他痛痛快快吻上一陣,壓抑著瘋狂的愛,低聲說,「懷風,我們要一輩子這樣跳舞才好。」</br> 嗓子竟帶了一點沙啞。</br> 宣懷風忍不住抬頭看他,目光一看進他眼底,自己也是一癡。</br> 腳底下亂了章法,果然就在白雪嵐的軍靴上踩了一個灰印子。</br> 這一刻,恰恰這纏綿的舞曲,已經到了盡頭。</br> 舞池里的男士們,都紳士地直覺松開了手,向美麗的舞伴們瀟灑鞠躬,引起陣陣掌聲。</br> 白雪嵐趁機把宣懷風領出了舞池,到了一個角落,向他說,「你先休息一會,我很快就來。」</br> 便自己從角落里閃了出去。</br> 這舞會為著客人們聊天休息,大概有希望安靜點的,另加在大廳南邊布置了許多軟沙發,設下中國式的仕女屏風,曲折有度,欲掩非掩。</br> 此時,已有幾對跳舞覺得腳酸的情侶,在那里坐下來吃茶果。</br> 其中一張沙發上,坐著單單一位女子,穿著一套綴蕾絲花邊的淡黃色洋裝,手工極精致華美,腳上套著肉色絲襪,配以一雙嵌水鉆的高跟鞋,梳當下時興的操向雙髻的雙鉤式發型,瓜子臉型,鼻梁很直。</br> 這身裝備,儼然是首都上流社會里最摩登的美人兒打扮了。</br> 在她身后,直挺挺站著一個五官端正的西裝青年,表情嚴肅,也不知道是副官還是保鏢。</br> 白雪嵐把宣懷風留在一邊,自己得著孫副官信號,徑直朝這位漂亮女士走過來,到了跟前,笑著問,「請問是韓未央小姐嗎?鄙人白雪嵐,聽聞韓小姐到京,沒有早些過去問候的,請韓小姐不要怪罪。」</br> 韓未央緩緩站起來。</br> 這一站,更顯得她身材美好,凹凸有致。</br> 她和白雪嵐禮貌地握了握手,淺笑道,「白總長說哪里話,我這些天,承蒙您那位孫副官多方照顧,感激不盡。」</br> 白雪嵐問,「想請小姐到后花園里看看月亮,賞臉嗎?」</br> 韓未央把目光往他身上,仔細打量了一番,笑容深了一點,俏皮地問,「頭一次見面,沒說上兩句話,就把人家往后花園里做邀請嗎?叫女孩子家怎么敢隨便答應。」</br> 白雪嵐微笑著說,「我想著您是上過戰場的女將軍,和尋常女子不可同人耳語,也許就答應了。」</br> 把身子微微一側,伸出一只胳膊來。</br> 沙發后那西裝青年,無聲跨出來一步,韓未央示意他退回去,把一根玉藕似的手臂,往白雪嵐胳膊上一挽。</br> 兩人便緩步出了樂聲繚繞的大廳,慢慢踱到總理府后頭的大花園里。</br> 韓未央說,「這里安靜多了,氣味也舒服。白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