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茂帶著不解和迷茫，跟著工作人員走流程，簽訂了一份高校的聘用合同。
    等合同正式簽訂以后，他還是感覺很不穩(wěn)妥，一遍又一遍的看著，仿佛是希望從里面看出什么，同時仔細回憶想著這一天的經(jīng)歷，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一天前，他在科學(xué)院金屬研究所，是一名跟著大團隊做國家項目的助理研究員。
    一天后就成了燕華大學(xué)的副教授？
    “真的假的？”
    當(dāng)天只是簽訂合同，工作人員帶著他去了宿舍，說他可以暫時休息一下，第二天再去正式辦理入職，有什么要求想好可以提，學(xué)校、學(xué)院以及實驗室，會一起協(xié)調(diào)考慮他的‘教職’問題。
    李榮茂還是很不放心，干脆就去了金屬材料實驗室。
    “這么快？不是明天嗎？”沈丙河還在實驗室里，見到李榮茂感覺很意外。
    李榮茂苦笑道，“沈主任，我心里不安穩(wěn)啊。合同是簽了，但金所那邊，我還沒有離職。”
    沈丙河拍著他的肩膀道，“擔(dān)心什么，趙院士都沒問題了。我下午聽見了，趙院士打了個電話，說了你的問題，要求特事特辦。你是特殊人才啊，特殊人才就要有特殊的待遇！”
    “這個……”
    李榮茂被幾個‘人才’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他也感覺到了重視，滿臉感激的說道，“謝謝趙院士，也謝謝沈主任了。”
    沈丙河被連續(xù)兩個‘主任’，叫的是心花怒放，他親切的摟著李榮茂，道，“別叫沈主任，叫我冰河就行，咱們年紀差不多，以后又一起工作。”
    “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沈丙河道，“要不這樣，有其他人的時候，你就叫主任，沒人的時候，咱們就名字相稱，我也叫你榮茂。”
    “……好。”
    李榮茂想著‘榮茂’不好聽，但‘小李’總有點低人一頭。
    兩人客套一番。
    李榮茂就問起了實驗室入職問題，還有學(xué)校方面的教職問題。
    實驗室入職倒是簡單，明天直接簽合同就好了，就是參與項目申報麻煩，因為科學(xué)院金屬研究所那邊，有李榮茂的名字，項目參與人申報上去，就會發(fā)生重復(fù)的問題，必須等那邊處理完畢。
    這方面，李榮茂倒是不著急，他更在乎‘合法’問題，項目晚幾天參與也沒關(guān)系。
    沈丙河就說起了教職問題，“這個更不用著急。我估計學(xué)校對你，就和對我一樣，等著明年帶研究生就好了，到年底打個報告，現(xiàn)在有金屬材料研究所，我估計著，報名的優(yōu)秀學(xué)生不少。”
    “不過你也可以考慮，同時參與本科級別的教學(xué)工作，暑假可以進行申請，當(dāng)個學(xué)院專業(yè)課的講師。”
    “這個是附帶工作，就和加班一樣。學(xué)院是有補助的，就是多拿點錢。”
    沈丙河說的滿不在意。
    李榮茂來自金屬研究所，肯定一直從事科研工作，估計對教學(xué)工作沒興趣。
    實際上，李榮茂聽的卻很認真，他才意識到‘教職’工作，就等于是成為了大學(xué)講師，因為一直從事專業(yè)的科研工作，‘教職’似乎距離有些遙遠。
    現(xiàn)在想到能當(dāng)一名講師，給一大群學(xué)生講專業(yè)知識，他也是非常心動的。
    這似乎是個有意思的工作。
    第二天李榮茂簽訂了實驗室的合同，也馬上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他幫助分擔(dān)了沈丙河的工作，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調(diào)試新機器和設(shè)備的工作。
    在真正的科研上，李榮茂要經(jīng)驗豐富的多，他一直都在科學(xué)院金屬研究所，實驗室更是每天去做的地方，對各種底層設(shè)備了如指掌。
    有了李榮茂的加入，實驗室的工作壓力頓時變小了很多。
    趙奕對李榮茂的能力也非常的認可，他有些擔(dān)心出問題，趕緊又打了個電話，催一下金屬研究所那邊的離職、材料、檔案問題。
    ……
    科學(xué)院金屬研究所。
    彭恩貴的辦公室是在二樓，他的團隊占據(jù)二樓的小半邊，辦公室旁邊是個數(shù)據(jù)實驗室。
    數(shù)據(jù)實驗室名義上是彭恩貴的，是他作為團隊的領(lǐng)導(dǎo)主要工作的地方，但實際上，彭恩貴把數(shù)據(jù)相關(guān)的工作，都交給了李榮茂負責(zé)，所以大不部分時間里，李榮茂就在這個實驗室。
    這天數(shù)據(jù)實驗室就一直是空著的。
    彭恩貴連續(xù)跑了好幾趟數(shù)據(jù)實驗室，每一次走出辦公室都要去旁邊轉(zhuǎn)一圈，最開始發(fā)現(xiàn)李榮茂沒來工作，他還以為是遲到了，后來才確定李榮茂是真的沒來。
    上午的時候，彭恩貴讓團隊的人李榮茂打電話，但沒有人接聽，到中午干脆就關(guān)機了。
    “怎么回事？連電話都不接？”
    彭恩貴知道消息后很生氣，他自己肯定不會打電話問的，因為自己打電話過去，就好像是‘低頭’了一樣，他知道李榮茂沒來，肯定和昨天的事情有關(guān)，“還真打算走人？也不想想，離職？最少短期不可能。”
    李榮茂的工作合同還有一年呢！
    金屬研究所是國家重要的科研單位，李榮茂還正在做和航空有關(guān)的重大項目，只要不同意辦理離職手續(xù)，他就不可能去其他地方工作。
    彭恩貴對此非常有信心，但團隊里還是有好多人，談?wù)撝顦s茂的事情。
    “聽說小李不想干了。”
    “為什么不想干？他馬上要升副研了吧？等升了副研，待遇都會好很多。”
    “不過彭院士也是，小李早就該升了，以他的資歷水平兩年前就能升，而且平時的成果，他干的最多，就上次那個新材料……結(jié)果最后只是掛名……”
    “別說這些啊！彭院士聽到就不好了。”
    “這次小李應(yīng)該是真生氣了，但生氣也沒用啊，要說我，慢慢熬最好，反正肯定能升，時間問題而已，走人能找到什么工作？去大學(xué)當(dāng)講師？熬多少年才能到副教授，他還沒留過學(xué)……”
    這就是李榮茂履歷的最大問題。
    國內(nèi)高校出產(chǎn)的博士生，比國際頂級高校的博士，受重視程度差很多，國外頂級高校的博士，回國找一份講師工作很容易，有博士后履歷、有被認可的科研成果，直接就有可能跨過講師被聘為副教授。
    李榮茂沒有留學(xué)履歷，好多國家項目上署名，成果確實是夠了，但有些成果是‘保密’性質(zhì)的，也就是國家部門知道他做過什么，普通高校卻很難知道，找普通高校的工作就不容易。
    所以彭恩貴團隊的人，都覺得留在金屬研究所是最好的選擇。
    其他的國家材料部門也可以，但可選項是費海滄那個少的，只有首都航空材料研究院，或者加入一些大型項目的研發(fā)中，但李榮茂就只是‘助理研究員’而已，級別就是最大的問題。
    彭恩貴肯定李榮茂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對于李榮茂不來工作還是很生氣，換做是其他人這樣做，他就直接給踢出團隊，但對李榮茂可真是舍不得。
    下午。
    彭恩貴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針對研發(fā)方向上討論了一陣，會議結(jié)束前，他嚴肅的說起了李榮茂，“有些人還是存在工作態(tài)度問題！”
    “面對國家的項目，耍小性子、不來上班，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如果誰再有這種問題，不管是評級也好，整體的成果、論文也好，只要是我能決定的，都別想了！”
    彭恩貴說的很直白。
    這句直白的話卻很有殺傷力，團隊里的研究人員一起做研發(fā)，出成果后的貢獻肯定會分個三、六、九等，但誰的功勞最大，肯定是團隊領(lǐng)導(dǎo)決定的，普通研究員有意見也沒用。
    評級則是團隊領(lǐng)導(dǎo)對手下人員的評價，就類似于一個年度考核，能獲得最好的評價，肯定對未來晉升是有好處的。
    這兩點都是命脈。
    彭恩貴是說給大家聽的，一個是為了震懾，否則其他人都學(xué)李榮茂，團隊就沒辦法帶了。
    另外，有人和李榮茂關(guān)系走的近，他說的話肯定會傳進李榮茂的耳朵里。
    所以彭恩貴繼續(xù)道，“小李，是第一次，我還是決定不追究。年輕人么，偶爾耍耍小性子也正常，應(yīng)該給機會，但不要再有下次！”
    這是給了個臺階。
    他是希望李榮茂回來工作的，否則他就會變得非常忙碌，而且李榮茂在團隊里，發(fā)揮的作用非常大，他離開的影響也非常大。
    彭恩貴說完就要散會。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了喧嘩聲，他扭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幾個穿軍裝的人，馬上站起來疑惑的問道，“怎么了？這是？”
    有個隊長式的人物，面無表情的開口問道，“是彭恩貴院士嗎？”
    “對，對。”
    “彭院士，你好。”隊長的語氣倒是很客氣，“我們來調(diào)李榮茂教授的檔案，還有個文件需要您簽字。”
    “李榮茂……教授？”
    彭恩貴聽罷愣在了原地。
    會議室里眾人也討論起來，“李榮茂？教授？我不是聽錯了吧？是不是搞錯了？”
    “小李變成教授了？”
    “這些人是來干什么的？掉小李的檔案？他犯事了？”
    “不知道啊！”
    彭恩貴一時間不知道做什么反應(yīng)，等回過神以后馬上問了起來，但隊長根本不理會，只是拿出一份文件讓彭恩貴簽字，嘴里就一句話，“這是上級命令！”
    那份文件是人員離開項目的同意書，意思差不多就是“彭恩貴同意李榮茂離開項目”。
    彭恩貴知道簽下同意書后，李榮茂就能自由離開他的團隊，因為只是助理研究員，他和金屬研究所只有‘臨時工’合同，直接離開都沒多大影響。
    但是……
    面對幾個持槍軍裝的‘脅迫’，李榮茂離開不離開似乎只是件小事了。
    對方再一次催促說‘彭院士，請快一點’后，彭恩貴果斷的簽下了名字，還在旁邊按上了手印，隨后幾個軍裝就快速走開了，看樣子是去了旁邊行政樓，應(yīng)該是去找所長周光遠。
    彭恩貴好奇的跟著過去了，還有好幾個人也非常好奇。
    行政樓進了不少人。
    過了沒多長時間，周光遠就和軍裝隊長一起走出來，臉上還帶著笑說道，“辛苦了！辛苦了！”
    然后把他們送走了。
    周光遠輕呼一口氣，回頭看向圍著的一群人，馬上盯住了彭恩貴，皺眉道，“彭院士，李榮茂是你團隊的人吧？據(jù)說是個人才，怎么只是實習(xí)人員？”
    “……這不馬上就升了，我正準備上報呢。”彭恩貴有點心虛的解釋了一句。
    周光遠倒是也沒在意，他說道，“咱們所人才還是多的，一個實習(xí)人員，被趙奕院士看重，邀請加入趙院士的團隊，可惜了啊！”
    他說著搖頭道，“如果是副研究員，可以代表咱們所，加入趙院士的團隊。到時候出了成果，有我們的研究員，還能沾點光。就只是實習(xí)人員，被趙院士直接聘到燕華大學(xué)了。”
    彭恩貴驚訝的張大了嘴，反應(yīng)過來后頓時感到很氣憤，還憋得滿臉通紅。
    他不止被挖了墻角，還被羞辱了！
    趙奕肯定知道李榮茂正常路徑走不了，結(jié)果就直接報上級……
    以勢壓人？
    上級連事情都不過問，就直接強制性的給李榮茂辦手續(xù)，甚至不關(guān)系他是否同意？
    他也做得渦輪葉片研發(fā)項目啊！
    毫無疑問。
    在上級眼里，趙奕比他要重要的多，但直接性做對比，也實在太羞辱人了吧！
    “太過分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還是競爭對手呢！”
    “趙！奕！”
    彭恩貴感覺沒有被放在眼里，想著這件事都咬牙切齒著，所里好多人也認識李榮茂，想想事情沒那么簡單，再看向彭恩貴的眼神都帶著好笑。
    彭恩貴確實是院士！
    但是，院士和院士的差距，估計比小學(xué)生和大學(xué)生還要大。
    有的院士會被很多人敬仰，提起名字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有的院士則默默無聞，爆料做的研究、做的事情以后，甚至還會被公眾所唾棄。
    彭恩貴也是給國家部門做研發(fā)的，是真正投入一線的科研工作者、領(lǐng)導(dǎo)者，肯定到不了被‘唾棄’的地步，但和趙奕相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彭恩貴也知道自己和趙奕的差距，但還是感覺非常的不甘心，他覺得是受到了屈辱，咬牙切齒的想著‘找回來’、‘證明自己’。
    等回去以后馬上開了個會，很認真的對所有人說道，“我們要定下個目標(biāo)，短期、一年……不，半年，我們就要真做出頂替K03A的單晶鎳合金材料！”
    “這是我們的目標(biāo)！”
    “別說完不成，一定要完成，一定……”
    彭恩貴在會議室喊了一陣口號，都讓他自己感覺激情澎湃，似乎找到了年輕的時候，面對科研難關(guān)敢于拼命的精神。
    努力，一定能成功！
    相信自己！
    相信團隊！
    “只要努力的干，努力做研發(fā)，一定能做到，到時候就讓所有人看看，最少在鎳合金領(lǐng)域，我，彭恩貴，才是國內(nèi)頂尖、世界頂尖。”
    “趙奕？”
    “他的數(shù)學(xué)很厲害，但金屬合金材料，能懂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