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言腳步慌亂的回到房間，關上門，靠著門板，呼吸不穩。</br> 回想到剛才的畫面，女孩整張臉上最不像方詩嶺的雙眸，卻是最吸引他的地方。</br> 每當看著她時…便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br>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受到了哪個葉南的影響？</br> 沈卓言扯下領帶，解開襯衫領口處的幾顆紐扣，他將自己摔進了柔軟的真皮椅。</br> 房間空調中散出的冷氣舒緩了炎夏的燥熱。</br> 男人的情緒平穩下來，腦中便開始盤算對付慕云起的事情。</br> 這一夜無人入睡，幾人各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br> 女人緩緩閉上雙眼，最終決定去見她一面。</br> “你沒必要來找我，我說過我不回去。”</br> 一望無際的白，葉南突然出現在她身后，一襲白裙，長發垂腰，清瘦的像個紙片人。</br> 兩人面對面地站著，似乎一樣，似乎又不太一樣。</br> “我不是來勸你的，只是想來看看你。”</br> 她是五年前，她強制逃避現實后的產物。</br> 她支配了這副身體五年，而主人格便在這里沉寂了五年，甚至打算，以后的許多個五年也繼續這樣下去。</br> 葉南苦澀的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看的…趕緊回去吧。”</br> 她說著轉身要走，女人盯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口。</br> “如果慕云起死了，你會怎么想？”</br> “隨便。”</br> 她蒼白的雙唇微微蠕動，只有兩個充滿擺爛意味的字。</br> “那想見的人或想做的事呢？”</br> 這座城擁有了她太多的記憶和熟悉的人，就算走在街邊，也會有源源不斷的畫面浮現在眼前。</br> “你擁有這副身體和意識的支配權與決定權，不要過問我，也不要再打擾我。”</br> 就當她死了，比什么都好。</br> 說完，單薄的身影漸漸消散在一片白晝中。</br> 再醒來時，天還沒亮。</br> 葉南坐起身，微微薄汗溢在額間和頸側。</br> 她呼了口氣，陷入沉思。</br> ——————</br> 葉南一早跟著沈卓言去了公司，也是集團在境內的分部。</br> 接待過幾位有合作意向的老板后，葉南在心底里搖了搖頭。</br> 她不認為這種搶占資源與合作的方式能給慕氏集團帶來多大的壓力。</br> 以慕云起的手段，這種東西就是小打小鬧，用他本人曾說過的一句話就是。</br> “這點錢，慕某賠的起。”</br> 架不住人家財大氣粗有底氣，況且老板們也不是傻子，與精誠的合作歸合作，但閑的沒事在圈子里樹敵，樹的敵還是慕氏，這筆買賣可不劃算。</br> 站在路邊目送幾位老板乘車離開，葉南心里越發沒底。</br> 她能想明白的事沈卓言自然也明白，他到底想怎么做？</br> 葉南轉身朝大門走去，深色的商務車駛進甬道，正停在她面前。</br> 左側車門緩緩打開，男人邁下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br> 慕云起是故意的。</br> 故意讓司機把車開了上來，故意停在她面前，故意從靠近她的那側車門下車。</br> 他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不能僅憑幾處傷疤去判斷。</br> 他想得到她更多的反應，又或者是…不經意間的反應。</br> 葉南冷眼看著慕云起，又挪開目光。</br> “慕董來找沈總，有預約嗎？”</br> 男人笑，“聽說今天一早，精誠差點被來洽談合作的公司踏破門檻，這怎么能少了我呢。何況我是來找你的，順便再看看沈總。”</br> 他來找她？m.</br> 葉南當做沒聽見，抬手示向大門。</br> “接待室剛剛空出來，我先帶慕董上樓吧。”</br> “好，麻煩了。”</br>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大門，進入電梯，葉南站在靠前的位置按下樓層鍵，金屬門緩緩閉合，電梯開始上升。</br> 靜默的空間里只有梯井運作的聲音，慕云起看著女人的背影，薄唇輕啟。</br> “你跟我認識的一位故人長得很像，昨晚有些冒昧，抱歉。”</br> 葉南抬頭，看了一眼樓層位置。</br> “沒關系。不過我還是挺好奇的，我跟慕董認識的那位故人，有多像？”</br> 慕云起并沒有隱瞞，“除了一些傷疤，你們幾乎一模一樣。”</br> “是嗎，那確實很巧。”</br> 女人留給他的依然只有背影，恍然間，他好像真的見到了她。</br>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br> “葉南。樹葉的葉，南風的南。”</br> 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隱藏姓名，左右慕云起都會懷疑她，沒必要改名換姓。</br> 慕云起知道沈卓言一定會做好萬全準備，意料之中的答案，男人笑了笑，又說。</br> “連名字都一樣。”</br> “叮…”</br> 電梯停穩，葉南率先走了出去。</br> “慕董這邊請。”</br> 她直接把人帶去了沈卓言的辦公室，見到慕云起，男人完全不驚訝。</br> 令葉南驚訝的是，兩人禮貌的示意過后，竟然真的坐在沙發上談起了工作。</br> 她原以為還能看場勾心斗角的大戲呢。</br> 這倆人，明明比誰都想弄死對方，卻一個比一個能裝。</br> 嘖…“影帝”的位置干脆讓他倆并坐好了。</br> 葉南留下一抹鄙視的目光，轉身去茶水間倒水。</br> 與此同時，房間內畫風一轉，敵意四起。</br> “葉南在哪？”慕云起面無表情，厲色，道。</br> 沈卓言覺得好笑，“她墳頭的草應該都有半米高了吧，慕董現在問這些，是不是晚了點？”</br> 慕云起握拳，“沈卓言，你最好別裝癡賣傻，五年前的賬我還沒跟你算。”</br> 沈卓言微微傾身，直直地看向他眼底。</br> “你越想知道，我越不讓你如意。我這個助理什么都好，時不時的讓她在你面前晃一晃，擾得你心煩意亂，你越難過，我就越開心。”</br> 慕云起咬著后槽牙，剛想說些什么，葉南正好端著茶杯進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br>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女人，又對沈卓言道。</br> “時間不早了，我正準備請葉小姐一起吃午餐，順便談些事情，就不打擾沈總了。”</br> 葉南疑惑歪頭，她什么時候答應要跟他吃午餐了？</br> 沈卓言聽聞也站了起來。</br> “正好，我也餓了，不如一起吧。我還有些工作要交代給她。”</br> 兩個男人互不相讓，葉南最終是在無奈下坐上了車。</br> 餐廳是慕云起訂的，一家處于市中心的鐵板燒。</br> 正是飯點，整潔的餐廳內空無一人，不用多問，包場了。</br> “這里的海鮮都是早上從沽市港口速運來的，吃的就是新鮮，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葉小姐的口味？”</br> 三人并排坐在鐵板臺前，葉南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坐在了中間，左右兩邊都是心思，這頓飯她是注定吃不消化的。</br> 煩死了。</br> 眼下她并不想搭理右手邊的慕云起，只能隨意敷衍著。</br> “我不挑，什么都吃。”</br> 慕云起神色一怔，似乎對這句話尤為敏感。</br> “那…葉小姐喝點什么？藍莓汁怎么樣？這家都是鮮榨果汁。”</br> 葉南看出來了，他在試探她。</br> 不過他失策了，這副身體在經歷過“零號病人”非人般的折磨后，她現在對任何不適都會免疫，更不用說小小的過敏了。</br> “好，那就藍莓汁。”</br> 慕云起一怔，略顯失落地點了兩杯藍莓汁，轉頭又對沈卓言說。</br> “請自便。”</br> 簡短的三個字，沈卓言也不傻，他是真的不待見自己。</br> 點好菜，廚師熟練的在鐵板上操作起來。</br> 葉南看著廚師放到她盤子里的對蝦，剛要伸手剝殼，兩只已經剝好的蝦肉分別從左右兩邊遞到了她面前。</br> 廚師剛把貝柱蓋上蓋子準備燜一下，抬頭看到眼前的畫面，發現氣氛不太對，急忙打開蓋子，又給每個貝柱翻了個身。</br> 葉南無語。</br> 這兩只蝦吃進去一定會折壽，她吃不起。</br> 默默推開兩人的手，她拿起面前的蝦，自給自足。</br> 慕云起和沈卓言也沒想到對方會給她剝蝦，其實兩人的目的簡單且統一，都是想單純的宣誓主權，氣死對方，另一個就高興。</br> 除去開始的這段尷尬，整頓飯勉強還算和諧。</br> 葉南還發現，慕云起全程盯著她手邊的藍莓汁，她便故意吊著他，一口都沒喝。</br> 直到酒足飯飽，她才若無其事的拿起杯子，咬住吸管喝了幾口。</br> “欸！”慕云起驚呼，沒來得及攔住她。</br> 葉南咽下藍莓汁，裝作無辜狀看向他。</br> “怎么了？”</br> “沒…沒什么…”</br> 慕云起情緒復雜，每當他感受到她就是葉南的訊息時，這個女人便又會做出什么，來推翻他的觀點。</br> 這種反復推拉的過程極為痛苦，他向各路神仙懇求，懇求他們把她還給他，卻得不到任何回應。</br> 他還要繼續受這樣的折磨，這是他的懲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