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br> 兩下清晰的敲門聲,賀驍被示意去開門。</br> 這么晚了,他也沒叫酒店服務啊。</br> “是葉南。”</br> 慕云起話音剛落,賀驍的手機屏幕便彈出了消息框。</br> “你帶慕總擅自行動,出了問題誰擔責任?開門!”</br> 冤枉??!怎么成了他帶慕總了?!</br> 賀驍三步并兩步,房門一開,葉南站在門前,呼吸還不平穩。</br> 走進房間,慕云起就坐在沙發椅上,盯著電腦屏幕看數據報表。</br> 見他是安全的,她也不急了,默默杵在一旁一言不發。</br> 賀驍實在忍受不了這兩人的相處氛圍,轉身退了出去。</br> 話說她是怎么找到這來的?慕總怎么知道門外的人是葉南呢?</br> 賀驍覺得,他用這么多年都沒能理解,以后也理解不了了,這兩人太變態了!</br> 房間里的空氣好像凝結了一樣,葉南側目看向慕云起,電腦屏幕的光線映在他臉上,似乎沒有說話的打算。</br> “慕總來海城,應該帶著隨衛?!?lt;/br> 她是在抱怨?</br> 慕云起哼了一聲,文件里的信息已經看不進腦子里了。</br> “你一個病秧子,確定不會拖后腿?”</br> “我不會給慕總添麻煩的?!?lt;/br> 慕云起沒理她,而是雙腿交疊,拿起手邊的杯子,咖啡的醇香瞬間鉆進鼻腔里。</br> “您的睡眠質量一直不高,何醫生說要少吃咖啡因含量高的食物。”</br> 白瓷杯停在嘴邊,再抬眼,已經染了不悅。</br> “入睡前也不適合讓大腦做高強度運轉的事情,工作可以留到明天,但身體不行?!?lt;/br> 葉南認真的轉述著何圳青的話,全然不知自己正在觸怒這個男人。</br> 合上電腦,坐在沙發椅上的男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br> “你倒是很聽他的話。”</br> “您上次體檢后,何醫生說…”</br> “所以他讓你脫衣服你就脫了?”,</br> 慕云起眉峰一挑,顯而易見,這是他生氣的前兆。</br> 葉南皺眉回想了一下,他是在說傍晚的事?</br> “何醫生下了班還要特地趕來給我換藥,我不能占用他太長時間…”</br> “你現在學會頂嘴了。”</br> 葉南耷拉下小腦袋,想不通自己哪里又做錯了。</br>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慕云起劃開接聽鍵,剛才咄咄逼人的架勢也變得輕緩。</br> 葉南看到了來電顯示,是鐘意。</br> “怎么了?”男人轉身走進浴室,順手拉上門。</br> 磨砂玻璃隱隱顯透出他頎長的身形,也透過了一聲聲溫言耳語。</br> 掛斷電話,看著她無措的站在原地,慕云起不冷不熱的說道。</br> “罰你站在這,站到明天早上。”</br> 下一秒,他關門離開。</br> 葉南垂眸盯著腳尖,又扭頭望向窗外,各色霓虹星星點點,房間里可以聽到清晰的車流聲和凜冽的風聲。</br> 好在屋內暖氣開的夠足,她倒不覺得冷。只是傷口疼得厲害,想起何圳青給的止疼片,她臨走時揣進了兜里。</br> 剝開兩粒放在手心,看了一圈沒有找到可以送服的水,干脆嚼了嚼囫圇咽下。</br> 苦澀的藥味彌漫開來,頓時提了神。</br> 這樣也挺好,省的犯困,她想。</br> 葉南站了一夜,直到賀驍被某人命令來送早餐,懲罰才算結束。</br> 她的臉色明顯又難看了些,賀驍把手探向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br> “五十鞭才換來的假期,非要跟來受罪?”</br> 葉南沒什么胃口,只喝了幾口白粥。</br> “這是我的工作。”</br> “你命都快沒了,打工人。”</br> 被他的調侃逗笑,不小心扯到傷口,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br> 賀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葉南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兩人的感情就像親兄妹。</br> “吃不下了,我去收拾東西。”</br> “好歹再吃點啊,你現在這身體怎么受的住啊…”</br> 賀驍沖著她的背影喊了幾句,沒得到回復,只好把剩下的早餐一掃而空。</br> 海城精神康復醫院。</br> 葉南跟在兩人身后,不明白為什么要來這里。</br> 但作為一名隨衛,唯一的職責就是保證雇主的安全。</br> 所以慕云起不說,她就不會問。這是規矩。</br> “病人的情況比較穩定,但仍對一些刺耳的聲音比較敏感,例如撞擊、敲打,甚至是幼兒啼哭,你們要注意別刺激到她?!?lt;/br> 醫生一邊領路一邊解釋,慕云起又問道:“她這些年的醫療費是誰支付的?”</br> 談起這個,醫生無奈的搖搖頭。</br> “除了她的家人把她送來時交過一筆費用,從那以后就再也沒人管過。我們又不能把病人攆走,萬一出了事,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只能把她留在院里,單獨劈了個小病房,環境是委屈了點,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br> 醫生說的也是肺腑之言,醫院不是慈善機構,能收留下她,秉持的是治病救人的醫德。</br> 賀驍接著從文件包里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醫生。</br> “從今天起,方詩嶺的醫療費由我們來負責,之前的也會一并補齊,麻煩您把她轉到普通病房,該需要的費用,我們一筆也不會少給。”</br> 醫生接過卡連連點頭,把三人帶到病房外就去住院部繳費了。</br> 葉南上前一步開門,病房窄小昏暗,屬于兩三個人在里面轉個身都會互相碰到的大小。</br> 幾縷微弱的陽光只能透過墻面的一扇小窗射進屋內,呼吸間還摻雜著發霉的氣味。</br> 女人看起來四五十歲,雖然面容有些蒼老,但歲月從不敗美人,眼尾的細紋反而為她添了一抹破碎的美。</br> 方詩嶺披頭散發的坐在床邊,神情有些不安。</br> 葉南一眼發現女人的身下涓涓流出淡黃色的液體,伴隨著難聞的氣味,很快彌漫開來。</br> 她撇頭看見慕云起眉心緊鎖,剛想出去叫醫護人員幫忙給女人清理更換,就有小護士推著藥品車走了進來。</br> 病房里一時騰不下這么多人,賀驍只得暫時留在外面。</br> “方阿姨,我們先吃藥,一會兒給你清理啊?!?lt;/br> 小護士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拿著藥,可方詩嶺一個也不肯接,低吼著要先換衣服。</br> 難為小護士每天對著那么多病人還能耐著性子一遍遍地做同一件事。</br> 只見方詩嶺急躁的拍打著護士的雙手,一把將水杯甩了出去,方向直沖慕云起。</br> 葉南先一步擋在他身前,水杯正好磕在護住慕云起的的手臂上,應聲而碎。</br> 水是溫熱的,不至于燙傷。只是碎裂的玻璃劃破了幾處皮膚,此時正往外滲著血珠。</br> 水杯破碎的聲音驚動了病房外的賀驍,也刺激到了方詩嶺。</br> 她雙手抱頭縮在床邊,嘴里不停地喊叫著,看起來很痛苦。</br> 小護士趕緊叫來幾個同事,合力按住方詩嶺,注射了鎮定劑。</br> “怎么了?”沖進來的賀驍看見一地狼藉,便問道。</br> “沒事?!?lt;/br> 葉南依舊護在慕云起身前,冷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br>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讓他非要來見這一面。</br> 方詩嶺終于安靜下來,眾人清理好她身上的衣物和床褥,留下小護士給葉南處理剛才的傷口。</br> 其實她的傷口只需要擦點碘伏消毒就好。</br> 小護士倒是很細心,先用生理鹽水清洗一遍,又涂抹了碘伏和藥膏。</br> 接著還要給她包扎,被她拒絕了。</br> 這種小劃傷,血小板幾分鐘就能止血,她向來不是矯情的人,小護士也忙了半晌午,用不著麻煩人家。</br> 再次清醒過來的方詩嶺抬頭看到離她最近的葉南,瞪大直愣愣的雙眼,不肯挪開。</br> 葉南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眼看著女人緩緩走向自己。</br> 知道方詩嶺沒有殺傷力,她放下戒備,默默注視她的下一步動作。</br> 只見女人伸出顫抖的雙手,撫上她的臉頰,許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br> “明山……”</br> 葉南下意識覺得,這應該是個人名。果然還是不清醒啊,把她認錯了人。</br> 慕云起也聽到了,目光轉向賀驍,好像在詢問這個人的信息。</br> 賀驍很確定,方詩嶺的資料他可以倒背如流,沒有查到有個叫“明山”的人。</br> 沒得到預期的回復,慕云起的臉色沉了沉,轉身離開病房。</br> “慕總,請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查出‘明山’的信息。”</br> 車內,賀驍主動承認工作失誤,慕云起沒回復,就是默許了。</br> 葉南偷偷撇嘴,換成是自己的話他肯定又要罰她,不公平,哼。</br> “盡快讓醫院把她的病情可控在出院標準內,方詩嶺必須回北城?!?lt;/br> “是,我會經常跟這邊的醫生保持聯系?!?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