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廖梅說:“騾子哥……你說的是不差這幾百塊錢的。可要花錢買媳婦兒的,哪個不是窮鄉(xiāng)僻壤里的窮光蛋?要是多花幾百塊錢,眼皮都不眨一下,有這豪氣的,還用買媳婦兒?”
三騾子“嘖”了一聲,帶著頗為不屑的口吻說道:“你是娘們,不懂這當(dāng)中的道道。叔,你是爺們,你說,如果你要買媳婦兒,只要再多花幾百,就能隨便挑,這錢你花是不花?反正都已經(jīng)砸鍋賣鐵了,還在乎褲腰帶再勒緊一圈?不過我得再說一遍,這辦法你們不能用在我身上,我媳婦兒的價錢不能漲,她那幾個朋友,也都得陪我睡一晚……她們仨一起來,我累是累了點(diǎn),也不是不行……輪流來也成。我是個好講話的。”
“你他娘的,不是頭騾子,就是頭驢。”舅舅笑罵道,“騾子的意思我懂。就好比前些日子,李大癩子要買輛摩托車,他的錢只夠買輛二手的,可他寧愿借錢也要買輛嶄新的,這是一樣的道理。越?jīng)]錢的人越好面子,也就越不在乎錢;越缺女人的,越會想通過挑女人來彰顯自己的優(yōu)越感,就是這道理。”
“騾子哥,你說的這辦法,倒是可以試一試。不過,你媳婦兒的三個朋友,要是都被你睡了,我們手里暫時也就沒有多余的‘黃貨’讓人挑了。你也知道,‘黃貨’才是緊俏貨。有些買家,不管好丑,只要‘黃貨’。所以,‘黃貨’雖然在價錢上要高,卻比‘白貨’好出手得多。”
“另外,你說的這個漲價后任人挑的辦法,我們之前從來沒做過,這突然開始做,要是成了還好,萬一要是不成,那我們就會損失慘重。”
“所以,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媳婦兒的三個朋友里面,你隨便挑一個回去,讓她陪你睡一夜。剩下兩個‘黃貨’,我們在下一個買家那里試試。要是成了,那騾子哥就立了大功,這份恩情,梅子和舅舅舅媽都會記在心里。要是不成,咱也不至于損失太大。咋樣?”
三騾子十分不滿的說道:“你們損失慘重個屁,無非就是少賺了幾個錢而已。再說,我這辦法,十有八九只會成功不會失敗。你們記得我三騾子的這份恩情有個屁用,能當(dāng)飯吃?不行,不行,我不答應(yīng)……除非,你們讓我挑一個回去,至少讓我睡三天。三個睡一天,一個睡三天,這樣算下來,我才不吃虧。”
這回,老辣的舅舅又不答應(yīng)了:“不行不行……這不花錢的東西,你肯定往死了折騰。折騰一夜我都心里沒底,不知道你這頭騾子會將人折騰到是死是活,要是折騰個三天,我敢打包票,多半回來的是個不喘氣的了,就算喘氣,也肯定不成人樣。騾子,只能挑一個,睡一夜。你答應(yīng)就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拉倒。要不是看在你媳婦兒的面上,這一個都沒得你挑。”
舅媽也說:“騾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是個聰明人,肯定懂得適可而止。你想的這辦法,應(yīng)當(dāng)管用。所以,一下上了這么多好菜,叔也就不愁吃不下去。這還得感謝你呀。”
三騾子明白了。這伙人之所以不厭其煩的同他磨嘴皮子,原本是在發(fā)愁一下找不到那么多的老光棍,還得吃喝拉撒的供著,拉高了成本。這個漲價的辦法,卻完全可以將拉高的成本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三騾子忽然摸著自己的腳背,說:“叔、嬸、梅子,我腳痛,鉆心的痛……”
“好端端的,咋會痛了,也沒見你干啥。”廖梅說。
“我搬了塊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
三騾子繼續(xù)說道:“我為啥要叫三騾子囁?騾子和驢有啥區(qū)別?我爹咋給我起了這么個名……叔、嬸、梅子,你們說卸磨殺驢,為啥就不能叫卸磨殺騾?騾子也拉磨啊。”
堂屋仍然一片沉默。
“叔、嬸、梅子,你們拆過橋沒有?”
“騾子,你少他娘裝瘋賣傻的說些怪話。叔還是那句話,你答應(yīng)就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拉倒,滾蛋!”舅舅說。
“我答應(yīng)啊,也只能答應(yīng)啊。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沒過多久,就響起了腳步聲和關(guān)門的聲音。三騾子走了。
“明天,我和你們?nèi)ァ?蠢嗡!本司苏f。
“不用,給她防備心起來了,反倒不好。我去就行。這妮子就是個傻白甜,啥都不知道。舅,舅媽,你們就放心吧,我一個人去,保管把她那三個朋友也帶回來……”廖梅說。
一場極具魔幻色彩的談話就此結(jié)束。
周小璐昏昏沉沉的從儲藏室里走出來。她幼小的心靈和干凈的世界受到了極大的沖擊,總覺得眼前的一切不大真實(shí),有點(diǎn)兒分不清自己是在噩夢中,還是在現(xiàn)實(shí)世界里。
躺回床上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個骯臟男人的嘴臉,還有他那些令人作嘔的奇談怪論,心里想著要是真被他買了回去,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男人,都太惡心了。除了爺爺。”
根本就無法入眠的周小璐忽然冒出這么個想法。
第二天天還沒亮,廖梅就喊醒了周小璐。
簡單收拾后,草草吃了些東西,二人很快就出發(fā)了。
周小璐從學(xué)校出來時,帶了換洗的衣服。
也不知道他們從哪里聯(lián)系到了一輛摩托車,二人搭在摩托車后,走了很久,才到鎮(zhèn)上的客運(yùn)站。
周小璐盤算過要不要從摩托車上跳下來,但想來想去,都覺得風(fēng)險太大。不認(rèn)識出去的路不說,摔傷腿的可能性更大,這樣一來到最后,仍舊免不了任人宰割的命運(yùn)。除了落得一身痛,打草驚蛇外,成功逃脫的可能性不大。
越臨近鎮(zhèn)上,人流車流也就漸漸多了起來。周小璐也就越來越冷靜了。
很湊巧,鎮(zhèn)里的客運(yùn)站離派出所不遠(yuǎn)。周小璐坐在摩托車上經(jīng)過派出所時,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慶幸著自己總算要擺脫了被三騾子糟蹋的命運(yùn)。
呆會兒一下摩托車,瞅準(zhǔn)時機(jī)就往派出所跑。路上人多,廖梅也不敢把自己怎樣。
周小璐暗暗盤算著。
可耳邊又回響起昨夜他們四人的那一場荒謬可怕的談話,再聯(lián)想到那些被拐賣婦女的悲慘遭遇,周小璐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腰間的廖梅的那一雙白皙的小手,暗自琢磨著就算呆會兒派出所的人將她抓起來,是不是也太便宜她了……
摩托車在客運(yùn)站停穩(wěn)后,周小璐也打定了主意。
然后,她輕松愉悅的跳下車,問:“梅子姐,我們該坐哪趟車?”
廖梅見周小璐毫無異樣,一切如常,也笑著指著眼前的一輛破破爛爛的中巴車,說:“就坐這一趟。”
周小璐和爺爺所在的縣城叫駐馬河。
二人幾番倒騰,快到響午時,終于到了駐馬河縣。
“梅姐,我家離這兒不遠(yuǎn)。咱倆趕時間,我就不請你去坐了。”
“那啥……不用客氣了。以后有的是機(jī)會。還是先去找你那幾個姐妹吧。”
廖梅的回答并不讓周小璐意外。
周小璐笑著說:“梅姐,我看你也累了,要不咱倆先吃個飯,再開個鐘點(diǎn)房,你去房間休息一下,我找到她們后,再一起到房間來找你?”
廖梅本想親自盯著,但這一路周小璐都沒有任何異樣。
廖梅想了想,認(rèn)為自己再跟著周小璐也是多此一舉。
眼前的這個傻白甜要是想跑,這一路有的是機(jī)會,不至于到現(xiàn)在再來耍什么花樣。再說,這孩子傻乎乎的,料她也耍不來什么花招。
廖梅昨夜一直在盤算著三騾子提出來的漲價大計。一會兒感慨騾子哥是個聰明人,可惜太懶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淪落到要買媳婦兒的地步,一會兒又在琢磨這個漲價的計劃中有沒有不妥當(dāng)?shù)模粫河帚裤街鴿q價后會賺個盆滿缽滿,有點(diǎn)兒興奮難耐,基本沒怎么睡,此時此刻也著實(shí)又困又餓,心里有了計較后,也就點(diǎn)點(diǎn)頭,說了聲“好”。
從招待所出來后,又路過當(dāng)?shù)匾患遗沙鏊苄¤纯炊紱]看一眼,就徑直走了過去。
廖梅站在房間的窗戶前,看到了這一幕,也就更加放心,嘴角勾起一個弧線,笑著說了句:“真是個好孩子。”
然后,拉上窗簾,安心的倒在床上,很快就進(jìn)入沉沉的夢鄉(xiāng)。
宛若豆蔻年華的少女,駐馬河縣城一年兩年有小變化,三年五年有大變化。一年年,一屆屆,縣城整容式變化,越變越漂亮。歸來的游子常常猶如生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詫異地問:這是我曾經(jīng)生活過的駐馬河縣嗎?
起先,五層、六層就是高樓,漸漸地,九層、十層,到如今,起步就是十幾層、二十幾層;起先,多數(shù)是住宿樓、辦公樓,漸漸地,關(guān)乎市民生活質(zhì)量和城市品位的民生項(xiàng)目層出不窮。遷建了縣一中、旅游車站,改造了影劇院、全民健身中心,新建了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