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容并沒有看到他瞬間的表情,只待他回過身來,嘴角上揚,臉色洋溢著笑容看著對面之人。
一張國字臉,方方正正的透漏著剛強堅毅的性格,明亮的眼眸完全不像是被俘虜的人該有的神采,只是眼皮下那抹滄桑的郁結卻是始終不曾遮掩。
這是個有故事的聰明人!
寧容暗自點頭,默默的告訴自己。
李先生聞到酒的味道,本以為自己大限已到,來人是送自己上路的,心有不甘的暗自嘆息,回過身來。
可是……
怎么都不曾想到,面前之人竟然是個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啞然,就見他正在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枯寂多年的心,突然悸動了一下,認真的打量著少年,只見他身形挺拔著一身白色儒服,雖不如自己的寬大厚重,卻被他穿出一股瀟灑閑適的味道。
潔白的面頰棱角分明,一對星眉下閃爍著俏皮的眸子,雖沒有江南人的柔美,卻自有一股英氣。
這是個朝氣蓬勃的少年郎!
李先生暗自想到,若是自己的孩子尚在,只怕也如他這般大了吧!
兩人大眼對小眼的打量著對方,還是寧容當先開口。
“呵呵,李先生安好!”
李先生看著來人把酒壺放到自己面前,聞著酒香忍不住喉嚨滾動,吞了下口水,可還是強忍著沒動。
他還沒有搞懂來人的目的,多年的逃亡生活,警惕性幾乎成為了他的本能。
李先生戒備的問道:“閣下是?”
“哦?看我!竟然還沒有自我介紹,真是失禮,失禮的很!”寧容一拍腦袋,尷尬一笑,自責道。
來到這里許久,寧容最厭煩的就是這個時代的禮節,自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重現周禮之后,漢人最重的沒過于禮儀,大到君臣奏對,下到宴請賓客,就連平日的掃地也要遵循一定的禮儀。
西漢時期,世人重禮而輕命,若是有客前來與主人在門口不期相遇,主人必須裝作不認識此人,獨自回到院中更衣正冠,等待客人的拜貼,才能出門迎客!
主人若是不遵古禮,欣喜的拉著客人進宅,必然會令客人惱羞成怒,認為主人是輕視自己,甚至有些人直接撞死在主人門前,以此來守護禮儀,而主人也勢必會羞愧自殺,難擋世人的悠悠之口。
到了東漢時期,這種凝重的風氣雖然有所改變,可是禮儀仍是一種信仰,重義償命者也是大有人在。時人清談如飲水,最重個人儀態,儒雅的風姿漸成風氣,世人相見必須自報家門。
寧容認識的荀文若就是儒雅之人,記得有此自己去尋他,荀彧假裝看不到自己,回到寢室更衣熏香之后,方才出來相見。
不過,也有一些寒門子弟越發厭煩這些虛禮,郭嘉就是此間中人,所以他和寧容成為了好朋友,也許這是臭味相投吧!
想明白這些,寧容看著對面這李先生一身灰白的儒服,暗自想到,大概這人也是個老頑固吧!
寧容剛剛坐下的身子,馬上直了起來,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間變的凝重了,對著對方抱拳道:“在下寧容,寧致遠!”
寧容自報家門,李先生本能的就要舉手回禮。
可是……手到半空卻突然愣住了。
望著嘴角調皮的寧容,李先生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雙目圓睜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呃?
看他這副表情,寧容也是一愣,伸手在他眼前晃動了兩下。
怎么?看自己長的太帥,嚇傻了?
李先生良久才回過神來,下意識的道:“閣下是……怪才寧容?”
“這個……應該……好像……大概說的正是在下!”
“哦~~”李先生拖著長音哦了一聲,沉默了下來。
這人竟然是寧容!
他大概也就二十多歲吧。
看他調皮的神色,玩世不恭的模樣,李先生怎么都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天真浪漫的少年郎,竟然會有如此毒辣的手段!
“先生……”
李先生揮手,道:“寧先生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誰人能夠想到害死劉岱之人竟然是個少年郎。”
“呃……”
一滴冷汗落下,寧容擦擦額頭。
這話風有些不對勁,你丫的一個黃巾賊竟然為兗州刺史劉岱鳴冤!
“李先生此言差矣!前兗州刺史劉岱大人,愛民如子,精忠報國,他可是為了抵抗你們黃巾而喪失的,如此忠義之士,容敬佩還來不及,又怎么敢加害呢!”
寧容趕緊一本正經的反駁道,自己可是一個好孩子,怎么能被扣上這惡毒的帽子。
“呵呵……”李先生看著急忙反駁的寧容,意味深長的笑了,“誰人不知怪才寧容一計定兗州,你現在又何必誆騙與某!”
自從知道眼前之人是怪才寧容,他的心瞬間警惕了起來,這張天真無邪的面孔下誰知道包藏著什么惑心。
凜冽的眼色看的寧容心中有些發毛,悄悄的避開對方的眼神,道:“先生真會說笑,兗州治下東郡、濟陰郡、山陽郡、泰山郡、濟北國、陳留國、任城國、東平國四國四郡七十一縣,我家主公只有東郡一郡之地,而你黃巾軍呼嘯山林,提兵百萬,占據大半個兗州,又何來一計定兗州之說。”
“是嗎?寧先生真的是如此想?”李先生不置可否,對于寧容的話眼皮子都不曾動,平平的說道,
“難道先生不這樣認為?”寧容揶揄著反問道。
“嗯~~哈哈哈哈……寧先生是個聰明人!”
“呃~~呵呵呵呵……先生也是少有的伶俐人!”
兩人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突然笑了起來,帳外的士卒不解的望著里面,也不知寧先生和個黃巾賊有什么好高興的。
李先生端起酒壺,對嘴喝了一口,全然沒有打算和寧容分享的意思,寧容也不以為意的笑著。
“呼,這酒差了些!”李先生砸吧砸吧嘴,回味道,“想必寧先生來此不是為了給某送酒的吧?”
“那是自然,誰又閑心給你酒喝,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去睡覺呢!”寧容翻著白眼慵懶道。
呃?
看著寧容誠實的承認了,他卻是愣住了,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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