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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訂版第二卷 影之卷 第二十章 天府之顛

    因為渚煙是個地道的南都小姑娘,我一直以為渚先生家在南都或者江浙一帶,都上飛機了才知道渚先生是發跡于西川,我們要到他最先成名的地方調查。所以,我莫名其妙地回鄉了。
    在飛機上,我才急急忙忙地把渚先生的生平事跡資料翻了翻,權當補課。他的來歷什么都沒問題的——當然,就是一頭豬,坐穩了十多年高級領導位置也能把自己的劣跡記錄打掃干凈了。資料上顯示:他發跡在西川,當時在川北GDI行署干出不少成績,在天界局系統里調上去的。至于川北行署,那是十多年前的部門,現在早已撤銷。但提起行署這種名字,我倒覺得耳熟得很,再看看資料——難怪耳熟,原本就在我家部隊大院對面,是一個外表破爛的小衙門。里面居然曾經出過這樣的大人物,說不定當年他還踩過我丟在道上的老鼠夾子呢。
    因為這個關系,我們的工作就立即等同為回鄉省親。我從六二年南國院畢業到現在,快三年沒回過家了。要說混,算是混得有點人樣,可又沒達到衣錦還鄉的地步。我家老頭子混了一輩子也就個上校,這回他總該有點正眼瞧我了吧?可我從夢想中回過神來,仔細看看我身邊的ferrari,又開始犯愁:我要就這么帶跟她回家,我媽還不得聲張得全區人民都知道她兒子大黃泡了個將軍+千億富豪繼承人回家?她只管熱鬧她的,我還丟不起這人那!
    想到這里,我就開始在飛機上發了一個多小時的愁。Ferrari什么都沒想,一直睡到快降落才問我:“你打算怎么把我介紹給你家父母?這個任務反正遲上一年兩年查估計都是一個結果,我們去了肯定要先拜訪他們。”我愁眉苦臉道:“你昨天就該跟我說說,是要到我家來查案,要見我父母什么的,好讓我先有個心理準備啊。我真怕他們,不騙你。”ferrari見我這如此低調,不由好奇起來:“你父母很兇惡啊?那暫時不說我倆的關系,我給你扎起。”
    她說什么爛西川話啊,空惹我發笑罷了。
    我父母警覺性都高得很,為了在我們到家之前不出現街坊鄰居夾道檢閱的慘狀,帶姑娘回家這樣的基本事實絕對不敢提前跟他們說。下了飛機,我拿著硬幣在公用電話前想臺詞都想了一刻鐘。這個電話,自然也成為我有生以來打得最難忘和難受的一個。經過謹慎的遣辭造句,我這么給我媽說的:“我有公務在身,順便回家看看。我的直屬領導、年輕有為的趙將軍將與我一同來,所以這個接待……”沒等我說完,在分機上監聽的我爸就樂得叫嚷起來,說要召集戰友歡迎將軍,準備買大火炮來放二十一響。我連連警告老頭子不許胡來,人家是大地方來的客人,受不了這些陋習,簡單準備就好,就好。
    終于晃過了最大的問題,沒有泄漏出帶女友回家的計劃。Ferrari給我裝神弄鬼的舉動也搞得沒信心起來,問我:“要不咱們先住GDI招待所,明天再去看他們?”我哀嘆道:“早不跟我商量,現在他們都知道我們來了,要不去的話,他肯定要打110在全城把我搜出來不可。”回頭見ferrari露出擔心的神色,邊隨便勸了她一句:“問題不大,只是我家人喜歡夸張,包括我在內。不過我還算已經進化出來了的,你遇到他們不要嚇著就好。”
    既然我爸媽要準備,那我們一大早上門也就沒什么意思。不但沒意思,給與他們一樣喜歡大驚小怪的鄰居看到我帶漂亮姑娘上門,肯定還會多生事端。既然還有一個白天沒事干,我們干脆到西川檔案館調了些材料出來,到蓉城天府酒店十八樓坐著邊慢慢喝茶邊看。干紀監委這行,遇到查這些大案子,眼睛都要看起泡來。我最膩煩這個,看一會、走一會神。Ferrari見我磨皮擦癢的定不下來,沒好氣道:“又不看材料,還有將近十個小時你準備干什么?”
    我湊近她耳朵道:“我建議,可以在這里公費開個房,我們睡睡午覺如何?”
    估計是因為語氣不太正經,幾乎被ferrari一杯茶潑了過來。我連忙閃開,說:“我是行動見長,這方面確實不行。要不你先看著,我去透個氣先?”ferrari頭都不回,揮揮手叫我快點滾蛋不要煩她。
    我到總服務臺買了包煙,來到天府酒店樓頂平臺上坐下慢慢抽。蓉城難得有這樣晴朗的天氣,腦袋上風動云行,風景是一流的好看。俯視天府酒店下面,就差得多了。蓉城開發得晚,雖然在華夏西部算是第一重鎮,但規模什么遠不能跟南北二京相比,整個就差一個數量級,城市面貌也是如此。看到遠處一環路以外,就完全是黑乎呼的貧民區了,反差比北都大得多。
    看著這些,心情實在好不起來。正在這時,天臺入口處進來了幾個黑衣人,清一色的保鏢打扮。我看了他們幾眼,覺得要在這個蓉城最高的地方干掉我的話,轟動效應遠高于實際效果,不知道他們到底想怎么樣?緊接著,渚煙也走了上來。她今天不再是半年前那瘋狂的晚會公主模樣,而是穿了一身很正式的套裝,看起來象是拜會某個重要人物的穿著。什么都合適,就是她模樣還太小了,整個小了一號。我看見她這樣子,立即想起兩個很不堪的字來:幼齒。
    渚煙揮回收,幾個保鏢陸續下去了,天臺上又只剩我們倆人。她迎風走了過來,站到天臺邊我的身旁,看了看下面的風景,問:“這就是你的故鄉嗎?說實話,看起來比較糟糕嘛。”
    “我家不在蓉城,在川北區。那里還沒設置城市區劃呢,你肯定更看不得那里了。”我隨口回答道。
    “是嗎?真想去看看。還記得以前你說過要帶我去看,還有熊貓……”渚煙露出了回憶的神色。
    “你這些事情記得很清楚啊。”我輕笑了一下:“騙你的,哪來的熊貓,山里才有。”
    我們四目相視,都露出些無奈的苦笑來。過了好一會,渚煙才說:“先說正事,再聊我們自己的事。我前幾天就來了,參加西部少年扶貧計劃,作形象大使……”
    我打斷她的話問:“你,形象大使?你不會教唆人家小孩去吸毒吧?”
    渚煙有些氣惱地說:“我不常吸毒,你少拿那種眼光看我。”
    我撇過頭去,說:“不可思議啊,我知道你們搞搖滾的大多都沾這個,沒想到你還承認得這么爽快。”
    聽到我的語氣很排斥吸毒,渚煙立即轉變話風道:“如果你要求的話,我一定戒毒。小煙很乖很聽話的哦。”
    我連連揮手斥道:“你以為我三歲小孩啊,我比你大兩個代溝了,騙我這些!你的圈子里盡是那些狐朋狗黨,戒得掉個屁。你抽什么,ribbon?”
    渚煙點點頭。我好言勸道:“少來點,我看過抽這東西的,少抽些問題不大,整天抽還是要死人的。”
    不知不覺把話題扯遠了,但氣氛已經緩和了下來。渚煙指著天臺末端的“天府酒店”巨大金子招牌,問我:“我們上那里去說話怎么樣?”我看了看高度,心里有點發虛,暗提起野雞氣功來,運轉一周,凝聚了一部分在腳上,慢慢走了上去。還好,效果比我想象的好,走得很穩。渚煙拉著我的腰帶扣,一起走到了“店”字上面坐著。風很大,時時好像要把人吹跑,這種岌岌可危的感覺還蠻刺激的。
    渚煙興奮得大呼小叫了起來,我為之變色道:“你又瞌藥了?在這么高的地方可別亂動啊!”
    她搖搖頭說:“已經又兩天沒吃過了,只是人家現在興奮嘛。你看,地下的人和車就象螞蟻一樣。我們就象高坐天堂的天使,俯瞰著人間一樣。”
    “小心摔下去,成墮落天使。”我立即破壞了她的憧憬。
    渚煙終于說正事了,她剛接到渚先生的通知,說我到這邊查案子來了,要她轉告我一些話。由此可見,所謂絕密case,對于他們這種地位的人來說,完全是放屁。只希望他還能給點面子,不要隨便當街殺人吧。我嘆了口氣,問:“他要你轉告什么?”渚煙掏出一個超小的只有ferrari那個磚頭機三分之一大的手機,打了電話出去,說了兩句后把機子遞給我:“你跟他說吧,這是你們的秘密。”
    “你好,渚書記。”我稱呼著他的官名(他現在的頭銜從高到低依次是:華夏GDI天界總局第一書記、南都GDI總長兼任南都GDI政法第一書記)。
    “小黃,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面時,你是見習少尉。不到五年時間,你竄到了中校的高位,頗讓我有些意外。現在華夏GDI的明日之星排名,你大約在三十位以內的樣子,很了不起。”渚乃群一上來先給我戴了頂高帽子。
    “你過獎了。相比之下,你的仕途雖然青云直上,一帆風順,可還是個中將吧。和平時期,上將很難提拔的,不知您有生之年有沒有機會當當上將,或者企圖一下元帥的寶座呢?”我用辛辣的口氣反諷道。
    “呵呵。”渚先生的語氣里透不出被我刺激的樣子:“我們這里就不說那么多了,有機會其實我們可以當面好好談談,我對你的經歷很有興趣。在你身上,依稀看到了我年輕時的影子。你我都是一樣的可悲之人。”
    “你想說什么?”我的心跳加快了。
    “我無需告訴你太多的事實,只想告訴你一點:你最好不要鋒芒太露。你如果試圖挖出一些不該去挖掘的東西的話,必須了解到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過去。”
    我沉默了,渚先生知道些什么?過了一會,渚先生又開口說:“我一直在觀察著你。你放心,我暫時無意對你不利。看著年輕人的成長,也是一種樂趣。你此行不會有什么合法的收獲,如果你們想采用非法的手段誣陷我的話,我的反擊將是你們無法承受的。”
    “我明白。”我簡略地回答:“一切都將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進行,我們不會有偽造材料和刑訊逼供證人的行為,這點你放心。”
    “跟高級知識分子說話是比較省力。”渚先生的聲音突然變輕了:“小黃,在查這件事情的時候,你也會有所收獲。我相信你將會有利用法律手段掩護自己的后路的時候,畢竟,我們的經歷是那么相像。”
    “我可以理解為,您是要求我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凈先嗎?”
    “哈哈,這是你自己的問題了,小黃。”
    他掛掉了電話,我木然地把手機換給了渚煙,心中彭湃不已。渚先生一句話都沒有明說,但我聽得懂他的意思。他已經在法律上消除了一切對他不利的證據,只怕我們制造證據來誣蔑他。無論如何,對高級領導來說,給立專案隔離審查上個把月都會造成政治上的極大損失,而此時我只要不顧后果亂來的話,是有這個權力這樣做的。所以他威脅我,要求我用合乎法律的手段來調查他——那他是不怕的。更深層次的意思,他似乎已經承認了他與天界的密切關系,而且知道我也有類似的經歷。這些秘密就只有留待以后再發掘,暫時只有這樣妥協了。
    “你們說好了嗎?”渚煙問我。
    “嗯,你爸爸多牛逼啊,我能不聽他的?”我摸出一支煙來,渚煙又給我點上了。深吸一口,轉頭問:“你知道你的身世秘密不?”
    “爸爸說過,那是個秘密,我不能問也不能說。所以他那么嚴禁我與外界人交往,可他說你現在已經不是外人了。你已經有了和我們類似的秘密,是什么?”渚煙反問我。
    “你小孩家,還是不知道比較幸福。”我摸摸她的腦袋,用蒼老的語氣說。
    渚煙很不喜歡我這樣把她當小孩對待,發了一陣嗲。很久沒和正宗的南都女孩接觸了,我還覺得有點懷念起來。聊了一會,她突然問:“你知道我是女孩子之后,有沒有對我一見鐘情過?”
    “不可能。”我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你那時那么小。就是現在說這些,我也顯得太老牛吃嫩草了。在我們之間,我根本就沒考慮過男女****的事情。”
    “可是你現在的女朋友也比你大這么多啊,年齡會是問題嗎?而且我們這樣的年齡差距,看起來才比較正常吧?”渚煙嘟著嘴不住嘔氣。
    我苦笑了兩聲,說:“我們有一段很獨特的感情,難以說明到底算是什么。在這以前,我也回顧過。發覺我們的交往雖然因你父親的干預而中斷,留下了很不愉快的回憶。但如果不是他的阻撓,也許我們很快就變成記不得對方的普通朋友了。你如果說對我有愛慕啊,什么的,多半是從那時開始積累的。少年男女的感情那么不穩定和善忘,如果不是他的阻撓,如何能在你的記憶中維持至今?”
    “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她軟弱地問。
    “我想,你還是看遠一點比較好。我不適合你,也對你無意。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站了起來,伸手給她:“走,我們下去吧。”
    渚煙很懊惱地看著我,說:“你不屬于任何人的世界,現在也不過是竭力想加入你女上司的那個世界而已!只是不喜歡我爸爸嗎?如果那樣,我和他斷絕來往呢?”
    “不要說出那么無情的話,你爸爸永遠是最喜愛你、對你最重要的人。”我把食指在嘴唇上比了比,把她拉下了那個隨時可以制造空中飛人事件的地方。看看時間也不早了,該吃午飯了,便揮揮手道:“就這樣吧,你爸爸要你辦的事已經完成了。我們可能也不會再有相見的時候,想起來還真是懷念呢。”
    聽到我說出這樣無情的話,渚煙流下了眼淚。可我的心就真如鐵石一般,因為恐懼她會對我的幸福造成破壞,而根本不過問就往天臺外走了。后面傳來渚煙的叫聲:“你會后悔這樣對待我的,你一定會后悔的!”
    那等后悔的時候再說吧。我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轉身下樓去了。(未完待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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