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北都時，風(fēng)雨愈發(fā)猛烈了，機場已經(jīng)發(fā)出了關(guān)閉跑道的信號，還好我們運氣好趕在執(zhí)行之前降落了。陳田夫的副官到場迎接，如同見黑幫老大一般孝敬地給ferrari舉雨傘。其實我才是真資格的黑幫老大，只是這個副官是三十來歲的中校，我也只有忍了。
郭光雖然號稱陪我們到北都并做全程跑腿，可很明顯他的實際目的不在于此。他已經(jīng)快給嵐丫頭管瘋了，或者已經(jīng)被管瘋了，好容易有了這樣一個如魚得水的機會，怎能不好好到外面飄上一飄。他根本無視我和ferrari兩級領(lǐng)導(dǎo)的存在，對著空氣說了句“我有事走先”便溜了。Ferrari的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跑到一邊去接——于是只得讓我一個人與陳田夫的副官假意寒暄。我們說了幾句，正覺得相互間志趣不合、無言相對時，ferrari走過來，抱歉地說：“我有些事要去處理一下，實在是脫不開身。大黃你自己去陳家好不好？我看他們主要也只是想見你。”
她這句話讓我有點如坐針氈的感覺，以為她對我有什么猜疑。Ferrari立即反應(yīng)了過來，小聲解釋道：“我沒那個意思，只是確實有重要的事走不開。你一個人去吧，我在旅館里等你。”
得到她的解釋，我稍稍心安了些，只是不知道她有什么事那么忙？陳田夫的副官看來早就感受到與我交流不暢的痛苦，見我們終于下了行動決定，悄悄地松了口氣。于是我們同機來到北都的三個人便立即分散開行動了，我給那輛很能讓自己回憶起不堪回首往事的三號辰字牌照車接到了陳家府上。
我來陳府的次數(shù)并不算少。雖然當(dāng)年在紀(jì)監(jiān)委一處干的時間不長，卻屢屢被陳田夫抓差當(dāng)司機送喝醉的他回家。但雖然曾經(jīng)那么多次到過他家，卻很少見到他的家人，只見過一次陳琪——可見他家人要么很忙，要么在我這種地位低下的人進去時會自動隱身。可這次情況明顯不同，陳家樂老元帥和陳老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里等我，陳田夫陪坐在側(cè)席，見我來了，招呼得非常殷勤，幾乎讓我以為他已賣身為奴。可一想之下，怎么也沒有長子給自己家里做家奴的道理，于是才明白這只是他客氣的表示。我過去給此人取的外號叫“奸臣”，大意就是特別能審時度勢，面對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態(tài)度。從前后幾年的接觸來看，簡直沒有冤枉他。
當(dāng)然，雖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階級，也還只是個中校。北都城里幾千年如一日地上演著臥虎藏龍，一個無職中校實在算不得什么。就算我胸前掛滿了勛章，那也等于廢物。地面上不承認三星系統(tǒng)發(fā)的個人勛章，他們也不會在意我在一個理應(yīng)堅守?zé)o失的地方立下的戰(zhàn)功。所以他們會這樣隆重地迎接我的理由就很清楚了：為了陳琪。
如果我的父母是這樣關(guān)愛我，也許會很幸福吧。
當(dāng)然，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身份這種東西，多數(shù)時候等于羅嗦。我們大家都很清楚，談話的關(guān)鍵在于陳琪，可是在談到她之前，我們必須說上很多廢話才能顯示出我們凡事有輕有重的姿態(tài)。我非常厭惡這種虛偽禮儀，但是卻不能不配合他們。陳老帥與我閑談幾句，開始問我對幻界第一次戰(zhàn)爭的看法。還好，我們在三星干部培訓(xùn)班上探討得多了，便把自己的、陳琪的甚至奧維馬斯的見解全都提出來與他閑吹。吹得久了，陳老帥突然眼中精光一閃，直逼問道：
“前幾天，你在GDI特別戰(zhàn)情研究會上的最后總結(jié)性發(fā)言很有震懾力呀，誰教你那么說的？”
我苦笑了一下，說：“只要是三星那邊呆過的人，人人都想這么說。可是，沒有人敢說，甚至連慫恿別人說的勇氣都沒有。這種大炮，除了我，還有誰放得出來？”
“那真是你的想法嗎？”
“毫無疑問。”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老帥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雖然第一次幻界戰(zhàn)爭失敗了。究竟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現(xiàn)在組織上仍在調(diào)查取證。但無論我是否應(yīng)當(dāng)負起失敗的責(zé)任，都與幻界的軍事和經(jīng)濟價值沒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我認為那里確有占據(jù)的必要，哪怕付出更大的代價，只要能夠取得那個片界，我方數(shù)十年的被動局面將被改寫。”
“嗯，我并非想要求您同意或諒解我的看法，那只是我個人的看法而已。”我隨口應(yīng)付道。
還好，雖然看來老帥的談性已起，而且有將我作為思想上走了錯誤路線的對手并矯正之的企圖，開飯的鈴聲卻及時響起了。
陳家的招待算是不錯。陳夫人連連抱歉說招呼不周——那當(dāng)然是相比他們家全盛時的規(guī)模，以陳老帥現(xiàn)在倒霉到禁足家中的地步，能搞成這個水平也不錯了，起碼遠超過我平時享受的午餐規(guī)模。我與陳琪好歹也算做過兩個月的露水夫妻，總有點余情未了，于是便守住了嘴巴沒有亂冒出嘲諷之言。席間陳田夫發(fā)揮他的奸臣特色，揀些他老頭子愛聽的話來說，氣氛也還算比較熱鬧。只是我猜到最晚拖延到這頓飯結(jié)束，他們就會問起陳琪的事，不免心中惴惴。
終于午飯用畢。傭人來撤走餐盤時，他們一家卻坐在原地不動，我頓時明白該來的終于來了。陳老帥嘴皮子一動，還沒說出什么，陳夫人已經(jīng)先開口了：
“小黃，聽說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嗯，幾天之前。”我悶頭答道。
“那么，你是不準(zhǔn)備回去了？”
“這不是我個人意愿的問題。按三星軍律，我必須回去。”
“可是你當(dāng)然有不回去的辦法是嗎？”陳夫人尖銳地追問道。
我沉默了些許時間，抬眼問：“夫人為何對我是去或留如此熱心？”
“小黃，你說了不該說的話。你是在明知故問。那當(dāng)然是為了我的可憐女兒。”
獨自流落宇宙盡頭的陳琪可憐嗎？確實，處于那樣的境地，她確實是太可憐了。我這些天都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往那個方面想，不然一點一滴累計起來的愧疚也許都會讓我不得安生。可是相對不可捉摸的陳琪，目前我身邊的幸福實在是太現(xiàn)實了，難道要我放棄ferrari去面對不可預(yù)知的未來？也許那樣會很刺激……
我猛地搖了搖頭，禁止自己往那些不該想的方面繼續(xù)想下去。昂起頭，對陳夫人說：“我們的事，是雙方自愿的。我的妻子已經(jīng)原諒了我的過去。你們也許不能諒解我的做法，但是對我來說，追求自己的最終幸福比和她那樣在一起要重要得多。”
陳夫人的臉色大變了，幾乎破口大罵起來，隨即緊緊攢住拳頭忍住了怒氣。陳老帥終于接過了話茬，說：“這么說來，小黃你是下定決心不再回去了是嗎？”
“怎么，元帥你想阻止我嗎？”我警覺到突然生變的危險，不由變得有些敏感沖動起來。
“養(yǎng)育出那樣的女兒，是身為其父母者的不幸。她的叛逆淘氣向來令我們頭疼，然而如今她的凄苦不幸更讓我和她母親肝腸寸斷。而且，她被流放到那么遠的地方，說到底與我有關(guān)。如果時間上不是那么湊巧，老頭子拼了這一命又如何，難道還保不住自己的小女兒？！”
說到這里，老帥須發(fā)皆張、威風(fēng)凜凜。我為其氣勢壓迫，低了頭不敢說話。只聽陳老帥繼續(xù)說道：“老實說，她會和你在一起，不但出乎我們所有人的預(yù)料，更讓我和她母親非常不滿意。這里也不客套那么多了，我們對你這個人的人品很有看法。但是現(xiàn)在，你這個萬萬配不上我女兒的人卻還不愿意回去陪伴在她身邊！也罷，我陳家樂的女兒不是孬種。痛苦傷心是短暫的，她很快會長大成熟，不再被你這樣的人品低劣分子欺騙傷害。我們不希罕你這樣的人，也不屑于對你的選擇作出什么阻撓。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這老頭子可真能說的。這一席話震得我心驚膽戰(zhàn)，背上衣服已經(jīng)給冷汗浸透了。雖然情勢尷尬，卻也忙不迭地跳起來告辭。陳田夫苦笑著將我送到家門，說：“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景。雖然知道了你和她結(jié)婚的消息，卻沒想到你和家父會鬧那么僵。也許對你的未來仕途會有不良的影響，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了。”
“未來太遠，走在當(dāng)下吧。”我簡短地回答了他，伸手攔了輛出租車直返飯店。
我徑直回了預(yù)先訂下的王府井大酒店。時間尚早，ferrari還沒有回來，隔壁郭光的房間也沒有人，他們都跑哪里去了？雖然現(xiàn)在都有了手機，我卻懶得召喚他們。到了人類世界的第一大城市，好玩的事物甚多，碰到了總會想玩玩吧？我此時心情不甚順暢，索性洗了澡便坐在床上，拿起旅館配給的女人雜志閑看起來。
看了半下午雜志，不由看得困了起來，可ferrari還沒有回來。我把雜志一丟，倒頭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耳邊有一種很奇怪的聲音響個不停。我爬起來找了半天鬧鐘，直到找到并砸壞之的勁頭過了之后，卻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響的玩藝的下落。討厭的響聲停了一下，又猛響起來。這回可把還想繼續(xù)睡的我氣炸了肺，跳起身來野雞氣功、小宇宙、阿賴X識什么的只要能運的全部運上，終于從一堆衣服里揪出了罪魁禍?zhǔn)祝菏俏业男率謾C。自打買后還沒聽它響過，難怪聽不出來。接起一聽，里面?zhèn)鱽韨€低沉的聲音：
“大黃？”
會是誰？我非常奇怪——手機昨天才買的，不應(yīng)該有別人知道我的號碼，何況這個聲音那么深沉，完全不象我身邊那些飛揚灑脫的人。我疑問道：“誰啊？”
“下樓來，我在大堂等你。”
我終于聽出是郭光的聲音。這家伙不知在搞什么鬼？還沒來得及再問，他已經(jīng)掛掉了電話。抬頭一看鐘，竟然已經(jīng)晚上八點半了，ferrari怎么還沒回來？這時方才感到饑腸轆轆，急忙穿好衣服出門。
小淫賊正在毫無節(jié)制地擺酷——這是我的第一印象。這么晚了，又下著雨，豪華的王府井酒店大堂里主顧稀稀拉拉，服務(wù)生比客人多得多。他卻穿著高領(lǐng)風(fēng)衣、戴著墨鏡斜靠在門口柱子上，而離他五米之外就是無人乘坐的豪華沙發(fā)。小淫賊這樣懶惰的家伙在擺酷和偷懶間，從來是選擇后者，因此今晚的表現(xiàn)殊不正常。我在大堂里張望了一圈，沒感受到任何姿色平庸級別以上女性的存在，那他這樣擺POS迎接我干什么？帶著全身不解，我擠眉弄眼地走上前去做出鄙視神色。他摘下墨鏡，咧嘴一笑道：“沒吃飯吧，我們先去吃了再說。”
初秋的北都遭了這樣一場豪雨，氣溫變得有些冰涼刺骨。我與郭光來到酒店餐廳，要來menu一看，簡直皺眉苦臉地點不下去：實在太貴了。郭光一伸手把菜單拿過去，點了五六個菜。Waiter才走，我便苦著臉說：“你也不悠著點，這里那么貴，你也吃得下啊！”
“有什么？”郭光很不在意地說：“反正ferrari有的是錢。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是夫妻，她的就是你的。大黃，你現(xiàn)在的身家可暴漲過億啦！少奮斗三十年，不比入贅內(nèi)藤家差到哪兒去啊！”
聽了這樣的話，我不由很不爽，立即反駁道：“光光，你應(yīng)該知道我圖的并不是這個。”(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