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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錦簇,白色的花朵嬌美地舒展,花瓣尖兒和邊兒上,竟沾染了一些紅色,美得心驚。山茶見了冷霄的目光,笑了笑說道:“這是微月,開得正好呢。不過再過些時候冷了,大概就見不到了?!?br/>
冷霄淡淡一笑:“四季更替,都會有不同的花。挺好,比一成不變的景色有意思?!?br/>
“是啊,到了冬日就該來賞雪和紅梅了?!鄙讲枵f道,“不過哪里會有一成不變的景色呢?”
有啊,天界里,一片葉子的弧度幾乎都不會改變。
煙云繚繞,不染俗塵。不管經(jīng)歷數(shù)千數(shù)萬年,天界都是一個模樣,沒有新鮮的景致,也沒有新鮮的物事,實在叫人提不起興趣。
她曾經(jīng)仔細數(shù)過,一棵樹有兩萬六千三百三十七片葉子,繞著劍池走一圈有九千八百六十二步……
劍池是一個浩瀚無垠的水池,一望看不到邊界,水波盈盈,清澈見底,里面隨意插了許多武器,當(dāng)然最多的還是劍。每一柄,都是巧奪天工的曠世之作,只可惜它的主人不喜歡。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壓迫到令人窒息。
冷霄閉了閉眼睛,緩步來到了湖邊。
碧水沉靜,倒影了著如云的紅色楓葉,湖水中傳來陣陣涼意,大概是天冷了,水中的魚兒也懶得動了,不知藏到了哪里去。
“霄小姐,你在看什么?”山茶不解地看向湖邊,那里什么都沒有啊,疑惑道:“水有什么好看的?”
“在看你看不見的東西?!?br/>
冷霄的目光落在湖邊上,緩緩凝結(jié)。
長公主下帖,長安城的貴女們都來了,或是賞花,或是坐在一塊兒說著話,冷若瑤也在其中,笑意盈盈的,她向來在這種場合里面如魚得水。唯有冷霄無人搭理,冷若瑤瞧著冷霄在湖邊形單影只的樣子,笑容里多了一抹嘲諷。
有個貴女瞥見了,當(dāng)即嘲諷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啊,皇太子殿下早就求了賜婚,可是皇帝陛下沒有答應(yīng)呢。后來皇太子殿下就沒有再提過了……呵,也不知道她這輩子還能否嫁的出去呢。”
另一個貴女拿著團山遮住了半邊臉,含笑說道:“大概是不行了吧,不過我想呢,若是她愿意當(dāng)妾大概還是可以的。東宮里多養(yǎng)她一個也不多的?!?br/>
“早就說過了,這種荒唐的事情,陛下就算再寵愛皇太子殿下也是不可能同意的?!?br/>
說完這話,少女又轉(zhuǎn)頭對冷若瑤語重心長道:“若瑤,你可要離她遠些,她那毛病若是被傳染可就遭了。唉,你就是脾性太好了些,對她那種……你也好言好語。”
眾貴女在這里等著長公主,然而長公主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過了半個時辰,太監(jiān)來傳話說是長公主不來了,讓大家都散了。眾人紛紛起身要出宮了,誰知卻聽湖邊傳來“噗通”一聲。
緊接著,有人驚叫了起來,冷若瑤聽出了那是山茶的聲音——
“來人啊,來人??!霄小姐落到水里去了!”山茶驚慌淚流,癱坐在了湖邊上,“霄小姐——”
冷若瑤眉頭擰了擰,舉步就往湖邊快步走去,旁邊的貴女都沒來得及拉住她,只好跟著快步走了過去。
湖面的漣漪一圈圈蕩開,漸漸歸于了平靜。這時,侍衛(wèi)們跑來了,接二連三地就往水里跳。
“若瑤,別著急了,她若……對你來說也是好的。”那貴女低聲在冷若瑤耳邊道:“何況你著急也沒用啊?!?br/>
“她若有事,我娘親定會狠狠責(zé)備我的……”
冷若瑤臉色很白,咬了咬唇,眼睛不停地往湖里張望。
御花園的湖很大,水也很深,只是太過清澈讓人感覺很淺而已。侍衛(wèi)們跳下了水,卻久久找不著落水的冷霄,有時候明明見著那身影就在不遠處,然而一晃眼又似乎是看錯了,侍衛(wèi)緊緊皺眉,浮上水面換了氣,又往水下繼續(xù)探去。
照理說,冷霄在岸邊落水,應(yīng)該很好找才是啊。侍衛(wèi)們隱隱覺得有一些詭異,寒意漸漸浮上了心頭。
時間漸長,湖畔邊的冷若瑤臉色越來越差,不停地嘆氣跺腳,手中帕子都快被絞爛了。
然而水底下,在侍衛(wèi)們看不見的地方,冷霄淡然地佇立在某個巖石的旁邊,似乎并不受水的影響。她雙眼緊緊盯著巖石,那巖石散發(fā)著淡淡微光,只要一伸手她就能夠到了。但是不行,她的旁邊還有一個人虎視眈眈。
白衣男子就站在她對面,也是從容淡定,他的相貌平凡,然而此時看起來卻分外不平凡。他唇邊依然帶著笑意,溫淡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笑著開口說道:“大姑娘,又見了。命中注定這種事情,我不得不信了?!?br/>
他站在水中說話,從容淡定,仿佛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溫和而無害。
冷霄知道他不是什么普通人,然而沒想到卻不普通到了這種程度,也有些心驚。自醒來后就無波無瀾的眼睛里,終于浮現(xiàn)出了一些錯愕之色來。
“那個……你想要嗎?”白衣男子指了指巖石,又說道:“我可以送給你,當(dāng)做見面禮。”
他手中憑空出現(xiàn)了一把劍來,輕輕握住。
“你——”冷霄睜大了眼睛,“你的劍——”
“我的劍怎么了?”
冷霄盯著他,皺起了眉頭來,凝視了半響,卻只是輕描淡寫:“鍛造之人不凡?!?br/>
“自然。”
他笑了笑,緩緩揮動了長劍。
那劍落下似乎沒有一點力道一般,然而巖石卻從中輕輕裂成了兩半,一團明亮的光從中間漂浮了出來,飛到了他的掌心中。他接住了,向前走了一步遞到了她的眼前。
光團微亮,他漆黑純粹的雙眼里,像是映照白色月光,又清亮逼人。
冷霄看著那團光,沒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望著他那雙深海般寧靜的雙眼,淡淡說道:“第一次見你,你給了我一片葉子。第二次,你喝了一杯天山雪花白,告訴我其中一個字是雪。今日,你拿了一柄劍?!?br/>
“嗯?”白衣男子彎了彎眼睛,“猜到了?”
“你叫葉劍雪,對嗎?”
“對,也不對。”他的笑意深了些,半是玩笑道:“那就多謝大姑娘賜名?!?br/>
光團飛向了冷霄,她伸手輕輕握住,手垂落在了身側(cè),籠進了衣袖里。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足尖一點,往水面上游去。
“我走了。”
葉劍雪抬起眼睛望著她遠去,目光中掠過淡淡笑意。
湖畔邊上早就炸開了,無數(shù)侍衛(wèi)來到了湖邊,一個個往下跳,可他們就是找不到冷霄的蹤影。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了兩刻鐘了,連江絕也聞訊趕到了此處,負著手在湖邊走來走去,臉色一片鐵青。
噤若寒蟬。
貴女們站在旁邊,江絕冷漠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一個個都膽戰(zhàn)心驚的,連步子都不敢挪動半步。
一貴女都快哭了出來,低聲道:“皇太子殿下該不會以為是我們……”
“我們怎么敢啊?連當(dāng)面嘲諷她幾句都沒有!”
“若瑤……”
山茶癱坐在岸邊,臉上的淚已經(jīng)干涸了,呆呆地望著湖面。
兩刻鐘了……
除了修仙者,誰能在水底下呆那么久而安然無恙的?
侍衛(wèi)長濕漉漉地從湖水里上了岸,跪在了江絕腳底下,咽了咽口水,還是咬牙說道:“殿下,水底下并沒有發(fā)現(xiàn)霄小姐的蹤影——”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一腳狠狠踹在了心窩上。
“皇太子殿下……”那侍衛(wèi)捂著胸口爬起來重新跪了下來,咬牙繼續(xù)說道:“霄小姐真的落水了嗎?是不是那個丫鬟看錯了?湖下已經(jīng)搜遍了——”
山茶紅著眼睛道:“皇太子殿下,奴婢親眼所見——”
江絕的目光猶如出鞘的劍,冷冷睨著那個侍衛(wèi),抬起腳又要踹,卻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另一邊走了過來,急忙收回了腳向她大步走去。
“小霄兒,你去哪兒了?”江絕皺著眉頭,回頭看了看山茶,冷道:“你怎么看人的?霄兒不是好好站在這里嗎?你——”
山茶瞪大了眼睛,抬起手就揉了揉雙眼,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冷霄的衣裳是干的,連一點水跡都沒有,然而山茶確定方才真的是看見冷霄跳下去了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茶咽了咽口水,沒有說出一句辯解的話,無從辯解。然而越想,她心中越是狂跳,頭皮也發(fā)起了麻……
冷霄站在江絕的面前,微微仰頭,淡淡說道:“不怪她,我獨自走開了。許是有什么東西落水,山茶以為是我吧?!?br/>
江絕搖頭嘆息,埋怨地看了看冷霄,也不好說什么,只是道:“下次記得不要亂跑,去哪兒都得讓山茶跟著……”抬起手想要狠狠揉一下冷霄的腦袋,卻被后者察覺意圖,退后一步躲開了。
冷霄說:“知道了?!?br/>
她的手垂落在身側(cè),只是那握在手中的光已經(jīng)不在了。
山茶一直盯著冷霄看,總覺得她有哪里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究竟。
山茶的目光落在了冷霄的鞋上,瞳孔猛地一縮,她知道了。
那衣裙短了一些,露出了的鞋面多了一些……
好像冷霄……長大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