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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靜謐,繁星密布,俯下漫天華美,讓人只想深深沉溺于那片星海。香薰爐靜靜燃燒,暗香浮動,紗帳在微風中搖晃,連綿成了一片海浪。
冷霄趴在廊檐下的軟榻上,目不轉睛地凝望著浩瀚夜空。江絕拿著書卷坐在旁邊,緩緩翻動著,聲音輕柔:“……這人世間有三大未解之謎,其中一個指的是上一次神魔大戰之后,為何有的神仙卻不回歸到天上去,反而留在了人間?”
“有神仙留在人間了嗎?那他們在哪兒?”
“那個地方叫做神隱谷。”
冷霄好奇地問道:“那我們可以去那里嗎?小絕哥哥,我想看看神仙是什么樣子的。”
“那個地方在圣溪國與承江國和大昭國相交之處,只是可惜,”江絕笑著搖頭,“至今無人知道入口在哪兒。不過也因為神隱谷擋在前面,相當于一個牢不可破的結界,因此圣溪可以說是一個世外桃源,戰亂永遠波及不到那里。”
“但是他們不是也很可憐嗎?那樣的話他們也出不來了。”
“圣溪是個國家,不是一個村子,他們也有城鎮,有集市,有皇宮……他們不需要出來。”但其實圣溪是能通往外面的,在神隱谷的邊側之處有一條小路,只是大軍壓不過去而已。
冷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江絕喝了一口茶水,翻了書頁,繼續講道:“第二個呢,是三百年前在玄天山的山腳之下,有村民看見了一座騰飛而起的小島,往天空飛了上去。”
冷霄雙手捧著臉頰,因為聽得有趣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又問道:“那現在呢,那座小島去哪兒了?它為什么會飛起來呢?”
“不知道啊,所以這才是未解之謎。”江絕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道,“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座小島飛上去后就沒有再落下來,有人猜啊,也許它一直飛到了天界里,在神仙住的地方呢。”
“那些住在小島上的人真是好運啊,不用飛升就成仙啦。要是我也在那個小島就好了。”
“小霄兒也想當神仙嗎?”
“對啊,”她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眼睛彎成了月牙,“當了神仙,我就會法術了。”
“那你會法術了,想做什么呢?”
“若是我會法術的話,我就治好皇帝伯伯和尹叔叔的病,這樣哥哥你就不會傷心了,還要讓乞丐都有吃的……”冷霄說到這里,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如果可以,我想讓他們不再討厭我,還要給若瑤和娘還有爹爹想要的東西,這樣他們就會高興起來。”
江絕的目光溫柔而憐惜,摸了摸她的頭,順著問道:“他們想要什么?”
只是剛一問完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心里無比埋怨自己嘴拙了,也或者說他沒有想到她心如明鏡,什么都懂。
“他們想要……”冷霄沒有說下去,她垂下了眼瞼,將腦袋埋在了臂彎里面。
他們想要,她不曾存在。
“咳,我重新給你講個其他的故事,你想聽嗎?”江絕忙不迭轉移了話題,“給你講一個你沒聽過的,這是以前流傳在修仙者之間的故事,凡人沒多少人知道呢。”
“是什么?”
“天界第一美人的故事,她叫薄姬,愛上了一個魔族,只可惜天界不容……后來……”
江絕的聲音柔軟而好聽,讓聽者漸漸沉迷了進去。書頁翻動,不知不覺間已經講了許久,江絕看了軟榻上的姑娘一眼,她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長長的睫毛覆了下來,在眼底落下一彎陰影,唇瓣微微開合,呼吸清淺。
靜默。
鳥兒和蟬睡著了,藏在草叢里的蛐蛐兒偷偷叫喚。
良久,江絕放下了書卷,彎腰將她輕輕抱了起來,放到了屋內的床上。
再回到廊檐之下,江絕命人將軟榻放置在了庭院內,慵懶地枕著手臂凝望星空。
過了會兒,山茶走了過來,給他添了一盞茶。
“過幾天就是中秋了,皇宮里會舉辦宴會,本宮會讓永樂全程陪著你們。”江絕開口說道,“山茶,你覺得永樂如何?聽說你和她有舊。”
山茶抿起唇笑了笑,說道:“永樂是個很不錯的人,懂得一些拳腳功夫,也不會怕事,上一次也多虧了她。若是她的話,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如此的話本宮也就放心了,到時候小愉也會來的,這次大辦也算是給她接風洗塵了。”
江絕已經有兩年多沒見著江愉了,從小江愉就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任何課程都不輸于他。貴為公主,金枝玉葉,卻偏偏要去舞刀弄劍。平常女子的話,在她這個年紀早就成親了,她卻偏不,除了關心國家政事之外,還主動請纓去了邊關慰勞將士。
崇帝對江愉也頗為縱容,一些事情也敢放手讓她去做。江絕多希望崇帝把他這個太子給廢了,換了江愉當去,可在這方面崇帝卻一點心思都沒有起過。
江絕想起在大昭國得到的那個預言,眉頭不由深深皺起,難以舒展。
夜空寂寥,點點的繁星像是織成了一張細細密密的網,鋪天蓋地落了下來,將他緊緊包圍。江絕伸出手覆在了眼睛之上,良久,緩緩嘆息了一聲。
……
御書房內。
崇帝沐浴著陽光,站在寬大厚重的桌案后提筆作畫。他的身材高大,眉飛入鬢,看起來相當英氣,明黃色的龍袍繡工精致而逼真,一眼望去,那騰飛而起的龍似乎隨時可能從龍袍脫離沖到眼前來將你撕裂,甚為嚇人。
大師曾言,這龍袍不是誰都能壓制的住的,只有在真龍天子面前才會乖乖服帖。
冷靖聞垂眸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手里端著一盅茶,拿著蓋子緩緩撥動,看起來悠游自在,心里卻頗為焦慮。也不知過了多久,冷靖聞終于忍不住站起了身來,往桌案那邊走了幾步。
崇帝提起筆沾了沾墨水,在紙上肆意揮灑。畫的是一幅山水圖。冷靖聞瞄了一眼,沒有意外。事實上若是崇帝畫了其他的,他才會意外呢。這御書房的四周掛了不少畫,無一例外皆是山水畫,連一幅墨寶都不曾有。
“陛下,”冷靖聞欲言又止,“臣的小女……”
“霄兒那里,朕已經派太醫前去看過了,已經無大礙了,愛卿你就不要過于憂心了。”崇帝一邊說話一邊揮動狼毫,在紙上恣意揮灑,“在皇宮里,難道朕還能讓人虧待了她?”
“如此這般,臣心中提起的心也能放下了。只是陛下啊,霄兒呆在東宮里總不是個辦法啊。”冷靖聞一臉的憂愁,眉毛緊緊皺到了一起,“臣去東宮求見了數次,皇太子殿下居然避而不見,臣也是沒有辦法才來求陛下的旨意啊。”
崇帝沒有抬頭,手中的狼毫又是幾筆落下,一邊說道:“冷愛卿啊,小絕向來最疼霄兒,連小愉都眼紅著呢,你還怕霄兒在那受了委屈不成?哦,其實霄兒是在冷府受了委屈,小絕才看不下去的吧。”
冷靖聞以拳抵著下巴咳嗽了一聲,也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都是臣一時疏忽……臣倒不是擔心霄兒受委屈,皇太子殿下對她疼愛是沒話說的。只是到底于理不合啊,”說到這里,冷靖聞不由放低了聲音,嘆息道:“霄兒看起來雖然是個七八歲的孩童,可陛下你也知道,她到底也十五了啊。”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崇帝放下狼毫,仔細端詳了一下新作的畫,這才抬起頭來,笑道:“愛卿,快來看看朕這幅畫如何?”
冷靖聞見崇帝這么說,心中卻沒有放下來,什么叫“好了好了,真知道了”,也不給個明確的回答,還顧左言他的。冷靖聞看了看畫,贊道:“此畫甚秒!胸中有溝壑,畫也大氣磅礴啊!”
崇帝嘴角含笑,斜斜看了他一眼,嘖嘖搖頭一嘆:“冷愛卿啊,心中有事,連話也如此敷衍。”
“微臣不敢,皆是肺腑之言。”
兩個太監上前分別拿起畫的四個角,立刻將畫裝裱了起來,又掛到了墻上。崇帝負手望著墻壁,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才轉頭對冷靖聞說道:“愛卿不必擔心于理合不合的問題,霄兒哪里是在東宮啊?明明是在淑妃那里,她啊一直挺喜歡霄兒的,你還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冷靖聞:“……”
睜著眼睛說瞎話,也是崇帝的一絕。
崇帝說:“莊喻,你說是不是?”
大太監笑著點頭:“是,昨兒個咱家奉命前去給淑妃娘娘送東西,還見霄小姐和淑妃娘娘在院中賞月呢。”
冷靖聞:“……”
不愧是皇帝身邊的人。
冷靖聞知道要把冷霄帶回去是沒得指望了,不由垂下頭嘆了一口氣,只希望冷霄還知道要回家就是了。
崇帝見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大概也覺得有些不妥,又補充了一句:“這樣吧,冷愛卿,朕給你個恩準,最多一個月就讓淑妃把霄兒給你送回去,你看如何?”
“……謝陛下。”
這時,有太監前來稟報,說道:“陛下,尹先生來了。”
“快請進來。”
崇帝微微點了點頭,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又看向冷靖聞,說道:“冷愛卿也留下來一同用午膳吧。”
冷靖聞嘴角抽了抽,行了一禮,連忙推辭說道:“臣還是不叨擾皇上了,下官家里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崇帝隨意揮了揮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