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喬回來之后，就跟弟弟陸明軒打了個電話。
    “小軒，我明天要回家一趟。”
    “回來有什么事兒嗎，姐。”
    “我要回來拿戶口本，領證。”
    陸明軒一聽，一張嘴就嗆住了，干嘛？領證？
    這么突然的嗎？
    陸明喬聽著電話那一邊的咳嗽聲，知道她弟弟肯定感覺很驚訝。
    不奇怪，連她自己都覺得恍恍惚惚，宛如做夢。
    “姐，你剛剛說什么？領證？和誰？我姐夫嗎？我還沒見過他人呢！”
    “他明天和我一起回去，見見咱爸。”
    “但還是很突然啊，你把人一帶回來，就要拿戶口本，咱爸會生氣吧？這種事兒至少不得雙方家長都得見見面嗎？你們干嘛這么著急領證呢？”陸明軒問道。
    他姐要結婚，他肯定高興。
    但是關鍵是對這個結婚對象，一無所知。
    才一剛見到人，就談婚論嫁了，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別問那么多了，明天你也回趟家，幫著我說服咱爸。”陸明喬說道。
    “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這領證按說不是應該喜事兒嗎？我聽著怎么這么沉重？我也不小了，你有什么事兒也可以跟我聊聊，婚姻大事兒不能沖動。”
    “明天回去了再說吧。”一言難盡，她也不知道怎么跟陸明軒說的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蔣琛開車過來接陸明喬。
    他很重視這次見家長，穿的也很正式。
    還準備了一大堆東西。
    “要是回家后，我爸問起你的家人，就只告訴他就一個姥姥就行了。”陸明喬叮囑道。
    “我本來也是打算這么說。”蔣琛說道，又有點擔心，問道：“萬一你爸爸不喜歡我怎么辦？”
    “不會的。”陸明喬給他整理好領帶。
    “姐姐，我好緊張。”
    “那不領了？”
    “不行，要領。”
    蔣琛開車帶著陸明喬回老家，開了三個多小時。
    陸明軒昨天聽說了陸明喬要帶姐夫回來，他連夜就趕回家了，一早上就把家里給收拾的干干凈凈。
    陸明喬父親雖然總是拉著臉，但是也一早出門買菜去了。
    蔣琛和陸明喬到家的時候，陸明軒正在處理花盆綠植上的灰，因為陸父在家制作小石獅子，會飄飛很多白色石頭沫，家里種的花花草草上都落滿了。
    他拿著噴壺挨個兒的灑水。
    “小軒。”陸明喬進了院子。
    陸明軒放下噴壺，看見一同進院子的蔣琛，眼睛一亮，這個男人是不是帥的有點過分了。
    “姐！”
    “姐夫！”
    他對這個姐夫還是非常滿意的，之前就給他公司牽線搭橋，拉來生意，現在見到真人，又高又帥，真的很贊！
    “你好，明軒。”蔣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陸明軒和蔣琛握了握手，直白的說道：“姐夫，你好帥啊！”
    “你也不差！”
    “我比你差遠了。”
    “努力一下，你也可以！”
    陸明喬聽著他們兩個奇奇怪怪的對話，問道：“咱爸呢？”
    “買菜去了，應該快回來了。”
    說話間，陸父就拎著東西進院子了。
    蔣琛見此，趕緊上前接他手中的東西。
    “伯父好，我是明喬的男朋友，我叫蔣琛，東西我來提吧。”
    陸父打量了一下蔣琛，相貌堂堂，人也精神，還是很滿意的。
    “不用，你不知道放哪兒！”他沒讓蔣琛拎東西，而是自己提著進了廚房。
    “沒事兒，我爸就這樣，你是客人，他不想讓你干活。”陸明喬解釋道。
    過了一會，陸父洗了水果，擺了桌子在院子里，喊道：“都過來吃水果吧。”
    一圈人坐下，蔣琛給陸父點了煙。
    “蔣琛，你家是哪里的？”
    “伯父，我是燕京的。”
    陸父點點頭，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26。”
    比陸明喬小了三歲，但也不是問題，大三歲小三歲的，老家不是很在意。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只有一個姥姥。”蔣琛說道。
    也就是說，沒有父母了，可惜了點兒。
    “嗯，那你做什么工作的？”
    “人工智能，目前在研發智能垃圾分類機器人。”
    這個東西陸父聽不懂，只問道：“垃圾分類都需要機器人了？”
    “爸，這很了不起的，這是屬于科技研發，一般只有高精尖的人才，才能從事這個行業，這可不是一般工作。”陸明軒補充解釋道。
    “而且，我公司的第一個業務單子，就是姐夫幫我聯系的人脈。”
    陸父微笑的點點頭，這么聽著，還挺靠譜的，人看著也正正經經。
    “你們倆怎么認識的？”
    “是經人介紹。”
    陸父點點頭，認識的方式也正經。
    “明喬她脾氣大點，平時相處，性子要強，你多擔待。”
    陸明喬聽了這話，看了父親一眼，知道他這是承認了蔣琛，對他很滿意。
    “伯父，她很好，很優秀，我以后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蔣琛說道。
    “嗯，她找到個稱心的人，我也就放心了，過日子就是兩個人商量著來，都是柴米油鹽，雞毛蒜皮，要是趕上有矛盾的時候，就多想想對方的好，對方的不容易，多讓著點。”
    “是，我一定謹遵伯父教誨。”
    “那你們認識多久了？以后什么打算？”陸父問道，其實是想問問結婚的事兒。
    “爸，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跟您商量，我們倆想把證先領了。”陸明喬說道。
    “領證？”陸父也著實驚訝了一下。
    他以為女兒把男朋友帶回家，就是想給他看看人好不好，誰知道他這個性子一向倔強的閨女，剛一把人帶回來，就要領證？
    這是什么程序？
    “對，伯父，我和明喬認識時間快一年了，現在我項目比較趕，她也開了公司比較忙，我們想著先領證，再抽時間補辦婚禮，雖然倉促，但是您放心，我不會委屈她的。”蔣琛解釋道。
    他這一解釋不要緊，只是陸明喬沒有跟家里說自己辭職創業的事兒。
    “等等，你開公司？”陸父問道。
    “姐，你把工作辭了嗎？”陸明軒也問道。
    “對，我辭了，辦了個網站，做寵物用具資源整合，網站還是你姐夫搭建的。”
    “這什么時候的事兒，你也不跟家里說？”陸父問道。
    “我說了家里能幫上什么忙嗎？”她辭職不辭職，家里從來不關心過問，現在問了又能做什么？
    “那你一聲不吭就辭了工作，現在在搞什么我也不知道！然后領個人跑回來我還沒適應一個小時，你就說你們要領證！你把我這個當爹的放在眼里了嗎？你這是在通知我，還是在跟我商量？”
    “我之前的工作做著不順心，我就辭掉了，怎么了！”不知道為什么，跟家里說話，就是很容易吵起來。
    “我工作處境什么樣兒你知道嗎？我有什么困難你問過嗎？”
    蔣琛拉住陸明喬，說道：“伯父，是這樣的，之前明喬的公司人員變動比較大，她再待下去會比較辛苦，而且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出來單干了，她的新公司現在已經弄好，很有前景，而且不像其他創業的人需要拉業務，她在還沒辭職的時候，就已經鋪墊好了，現在發展勢頭也很良好，您千萬別擔心。”
    “是，我是管不了你，也幫不上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領證的事兒，太快了，我也沒見過蔣琛的家人，就算只有一個姥姥，是不是也得一起坐下來吃個飯，見見面。”陸父說道。
    “對不起伯父，這事兒都怪我，是我沒有考慮周全。”蔣琛道歉。
    領證還真不是他們倆一合計，就能領的了的。
    先不說自己父母那邊，就陸明喬這邊父母，都有些搞不定。
    “蔣琛姥姥年紀很大了，而且她得了和我媽一樣的病，只是比我媽輕一些，還能自己走動。”陸明喬解釋道。
    陸父一聽到都是得這個腦出血的病，就沉默了。
    這個病有多折磨人，只有照顧過的人才能理解。
    他嘆口氣，站起來去了廚房做飯。
    “姐，就算家里幫不上忙，你也還是該說一聲的，畢竟你現在猛的一說，顯的很突然不是？”陸明軒說道。
    “我只是不想讓爸擔心罷了，他對我的生活和工作不了解，再一聽說我沒了工作，只會瞎著急，我原本是想都弄好了公司走上正軌了再說。”
    只不過是沒想到領證的事兒提前了。
    “我去幫伯父做飯。”蔣琛起身。
    “不用，姐夫，你歇著吧，我去就行！”
    “讓我去吧。”蔣琛拍拍陸明軒肩膀，然后去了廚房。
    剩下姐弟兩個人，陸明喬問道：“你覺得你這姐夫人還行嗎？”
    “挺好的。”陸明軒點頭。
    “所以我們領證你反對嗎？”
    “我沒意見，我支持。”
    姐夫的談吐，還有行為舉止，比那季肖強上千萬倍了。
    “姐，你們真的是經人介紹認識嗎？”
    “對啊，就是相親，我大學同學的母親給我介紹的。”
    “我姐夫這樣的人，也需要相親嗎？”陸明軒萬萬沒想到，他們倆居然真的是相親認識的，他還以為她姐騙老父親的。
    好老土的一種方式啊。
    “你看著你姐我怎么樣？我不一樣也需要相親嗎？”陸明喬瞪了陸明軒一眼。
    “也對。”老姐自身條件也不差，不照樣也淪落到相親去了。
    “我去廚房看看。”陸明軒打算去廚房幫忙。
    “不用了，你姐夫比你會做飯，讓他多跟爸相處一會吧。”陸明喬給母親按摩肩膀，頭，給她活動筋骨。
    她早就毫無知覺，雖然睜著眼，但是因為沒意識，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給她活動胳膊腿，也只是為了防止肌肉不萎縮。
    蔣琛廚藝確實還可以，他在廚房幫忙也是真的能幫得上忙，擼起袖子就能顛勺炒菜，而不是在一邊只能打打下手的花架子。
    陸父看這個女婿，感覺是越看越滿意。
    要不是他們領證的事兒搞得很突然，他估計就得催著他們結婚了。
    一個小時后，飯菜上桌。
    陸父拿出來一瓶酒，說道：“蔣琛，咱們喝兩杯吧。”
    “好。”大不了明天早上再開車回去。
    “唉。”陸父習慣性的嘆口氣，說道：“現在時代跟我們那會不一樣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們確實插不上什么手，你們看著辦吧。”
    他這么說，基本代表妥協了。
    事實上，他確實也不能左右陸明喬什么，從她小時候就是這樣。
    她堅持讀完高中，又勤工儉學讀完大學，再到后來工作，現在開公司，他幾乎什么忙都沒有幫。
    也造成了陸明喬不管有什么事兒，都不跟家里說的習慣。
    “明喬，別怪爸，爸能力有限，幫不上你什么忙，可是哪個當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孩子好。”陸父說道。
    這是父親第一次跟陸明喬這么說話，沒有嗆嗆起來，也沒有吵架。
    這短短幾句話，讓陸明喬瞬間就淚崩了。
    她也從來沒怪過家里不能幫忙，她只是想得到一點關心，哪怕就是一句問候，天冷加衣，按時吃飯這種話。
    可父親從來都沒有說過，她一直以為他是重男輕女，現在看來，也許就是不善于表達吧。
    他端著做父親的威嚴，盡量想讓自己看起來是個管得住孩子的爸爸。
    可是誰不是第一次做爸爸，做父母的雖然也不都是及格，但他們盡力了。
    “你一直覺得我重男輕女，沒把你當回事，唉，爸也有爸的難處，你說閨女是嫁出去的，嫁的遠啊，肯定不能時常回來了，我不就指望你弟弟？我既然指望他，我就得栽培他，讓他有個好發展，村里就是這個樣子的，所以我一碗水端不平。”
    “但是你混出來個人樣來，爸還是很高興，你比村里別的女孩兒們都厲害，我每次出去了臉上有光，你很令我驕傲。”
    “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爭取來的，假如當初你早早輟學隨便找個人嫁了，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你，我也慶幸你性子倔，沒聽我的，不然我也很難想象你現在會不會過的好。”
    “現在你在外漂泊這么多年了，對家里也是報喜不報憂，你會自己處理自己的生活了，知道怎么做會更合適。”
    “然后我唯一發愁的就是你的婚事，你事業再好，可是你年紀大了，婚事還沒著落，人生很短啊，你不覺得著急，但是時間不等人，你再等年紀大點了，帶孩子都費勁，我是真的替你發愁，歲數大點生孩子，你自己受罪。”
    “伯父，您別擔心，我不會讓明喬受苦的。”蔣琛說道。
    陸父的這番話，讓他很動容。
    他從小沒有父親，母親又精神不正常，所以他對父母的概念很淡薄。
    領證的事情也就沒把陸明喬的父母考慮進來。
    現在陸父說的這些話，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兒，這可是人家的女兒，一個父親要把自己閨女交給別的男人，他得了解這個人，得知道對方是不是能讓他女兒幸福。
    他真的欠考慮了。
    “這次是我草率了，領證的事兒，可以緩緩，您可以考察我，等您滿意了同意了，我們再領。”
    “領吧。”陸父喝了一口酒，說道：“我看蔣琛是個過日子的人，他做飯收拾，樣樣精通，這個是裝不出來的，肯定是經常做，家里還有個這樣的姥姥，也是苦孩子出身。”
    “爸......”陸明喬沒想到，一向也挺固執的老父親，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以前他們太擰巴了，都是吵著架說話。
    “我只有一個要求。”陸父說道。
    “伯父，您說。”
    “以后日子過好了，是你們自己的，你們好好過，但假如過不好，不要互相傷害，尤其不要傷害明喬，過不下去了，就放她回來，讓她完完整整的回來。”陸父沒有多少文化，他說的完完整整，其實也就是全身而退的意思。
    “爸.......”陸明喬哭的說不出來話，她心里太難受了。
    她不是孤立無援的，她有家，父親其實是能給她撐腰的。
    只是她一直以來都太倔強了，像個叛逆期的孩子，也一直不跟家里溝通，還自以為是。
    “明喬，我不能給你提供什么物質條件，但你在家里的那間屋子，給你一直留著。”
    這就夠了啊。
    這就是她的退路不是嗎？
    如果在外混不好了，她是有家回的。
    她的父親也是接納她的。
    他不會罵她丟人。
    “爸，你看你，姐一定會過的好的，姐夫不是那種靠不住的人，你應該高興。”陸明軒說道。
    “嗯，高興，我就是高興啊，來吃菜吧。”陸父招呼道。
    一頓飯吃的并不算是輕松，每個人心里都有點心事兒。
    陸父是覺得女兒年紀有點大了，婚事不好再拖，好不容易有一個看著還不錯，她自己也想結婚的對象，就同意他們吧，只是雖然平時整天吵架，這突然一說要領證，當父親的心里空落落的。
    老催她結婚結婚的，現在了他撒不了手，又怕她過不好，又怕她嫁不出去的，真矛盾。
    害，歲月忽已晚，他的女兒早就長大了。
    蔣琛心里也很沉重，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護好她。
    吃完飯后，陸父起身找出了戶口本，然后交到蔣琛手上。
    “蔣琛，明喬我就交給你了！”
    明明是一本薄薄的戶口本，拿在手里卻是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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