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和梁燦都離開后，陸明喬在辦公室坐了一會。
    什么也沒干，就只是單純的想王總剛剛提的那個建議。
    “要是不想干了，明天等你辭職報告，回去好好想吧。”
    坦白講，公司現在確實今非昔比了，走她一個，實在算不了什么大事。
    也不得不承認，她再囂張，公司也不是她的，只要不想讓她在這兒干，照樣不留情面，并不會顧及她做的年頭有多長。
    卸磨殺驢，總會有新的驢替代她。
    她是可以辭職了再去找個新工作，但短期內不見的有現在這么理想的工資和待遇。
    況且，又怎么保證去了別的地方就沒有梁燦這樣的勁敵呢？
    如果再次遇到，她還能一走了之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的。
    陸明喬穿上外套下班，走出大門之后發現在下雨。
    下雨的春天就更冷了，她沒有帶傘，打了輛車回去。
    真的很討厭這樣的天氣，那種冷像是侵入骨髓一樣，冷的讓人心煩。
    下了車之后，陸明喬小跑著跑進單元門內，一進來，發現季肖門后。
    “你回來了？很冷吧。”季肖脫下外套，要給陸明喬披上。
    “你最不喜歡的就是春天的雨天，你一冷臉色就發白。”
    今天一天本來就很糟糕了，現在又看到這么一個糟心的人，她感到心態都快有點崩了。
    陸明喬打掉季肖的外套，說道：“遲來的情深比草賤，你現在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給誰看呢？”
    “明喬，讓我重新追你，好嗎？”季肖問道。
    “算了吧，你這人設就不行，別出來演了。”
    陸明喬實在感覺很冷，不想在外面跟他周旋，她快步上樓，進了屋子，季肖也跟著進來。
    “怎么回事啊？和小女友相處的不愉快嗎？為什么要跟人家分手？”陸明喬接了杯熱水端在手里暖著。
    “明喬，她找你麻煩的事兒，我真的不知道，我現在是真的和她分清楚了，我喜歡的人是你。”
    “喜歡我什么啊？以前不是嫌我強勢嗎？不是嫌我現實嗎？現在不覺得了？”
    “以前是我沒想清楚，真的，每個人都有一次犯錯被原諒的機會，我也應該有啊？你不能一次就給我判死刑，這回我是真的想明白了，我們把房子買在燕京，我都聽你的安排。”
    “而且，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創業了！”
    陸明喬聽完，喝水差點被嗆道，怎么忽然之間，認識的人全都在創業呢？
    “我之前那公司，太不人道了，我干了那么多年，為公司帶來多少利益，但就因為我電腦壞了，損失了點訂單，就翻臉不認人了，我要是想留下，就必須補償客戶的損失，要么就讓我走人！這樣沒有人情味的公司，不待也罷！”
    陸明喬了然，原來是這么回事。
    說起來，季肖這工作辭的，和蔣琛也有點關系，蔣琛要是不黑他的電腦，估計也到不了辭職的份上。
    不過，話說回來，上班就是這么個規則，創造價值的時候，捧著你，損失了公司利益的時候，公司會第一保全的肯定不是員工。
    “我還有幾個前同事，我們將要成立一個新的公司，反正里面門道我們都摸清了，等公司開起來后，不比我現在的公司差！到時候我就把他客戶搶光，要他后悔！”
    陸明喬聽的昏昏沉沉的，她說道：“我對這些不感興趣，說完了就走吧，別再惦記我了。”
    “你怎么可以這樣呢？那個小子能帶給你什么？我的前途才是不可限量！你睜開眼好好看看，你跟他在一起，就是浪費時間罷了，再說你比他大三歲呢？就算他有一天飛黃騰達了，第一個踹的就是你！人家肯定得找個小的。”
    陸明喬聽完沒忍住，一杯熱水就朝季肖潑了上去。
    “你可閉嘴吧！”
    “你看你看，惱羞成怒，戳中你痛處了吧？”季肖揪著自己的衣服，這水也太燙了。
    “你現在最要緊的事兒就是趕緊跟我結婚生孩子，別跟小男生浪蕩了，他哄你幾句你就活在夢里，到時候你被他耍的團團轉，人財兩空，一無所有，趁著我對你還有真心，你不嫁我，將來只有你后悔的份兒，不然你人老珠黃，得什么人肯要你？”
    “你都快三十了，還不趕緊結婚，孩子都生不出來了，我還想要兒子呢。”
    這是什么沙雕直男癌，陸明喬氣的進了廚房，然后摸出來一把菜刀。
    “好啊，為了避免我將來有嫁給你的可能，我今天就砍死你。”
    季肖看著陸明喬拿著菜刀過來，舉起來就砍，他頓時慌了。
    “你干什么！”季肖躲了一下。
    “你瘋了嗎？你居然要砍我？”
    “我沒瘋，但我就是神他媽的煩你，見你就想砍！”
    今天一天的憋屈勁兒，全都一股腦發泄到了季肖身上。
    季肖看陸明喬不像鬧著玩兒，她一刀下去，都砍進桌子里了，要是他沒挪開，那豈不是已經把他砍傷了？
    “你有話好好說，把刀放下！”
    “我跟你就沒話。”陸明喬追著季肖滿屋子跑。
    季肖摸到門，嚇得趕緊開開門跑了出去。
    陸明喬沒打算放過他，直接追了上去，追到小區里。
    夜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季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人追著砍，一點都不含糊，陸明喬是真的想弄死他啊。
    “臥槽，你冷靜點！禮之用和為貴！你把我砍死了你犯法！”
    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讓他后悔！”
    季肖跑出小區大門外，跌跌撞撞的攔了輛出租車，拉開車門就上了車。
    陸明喬看追不上季肖了，她朝著車子把菜刀一扔，精準的砸在了車身上。
    剛關上車門，就聽見咚的一聲，菜刀砸到車子的聲音！
    司機師傅驚恐的看著季肖，問道：“你......你不會是個逃.......逃犯吧？”
    “哥，您不覺得外頭那位更像殺人犯么？救命，快點開吧，我賠您砸車子的錢。”
    出租車一溜煙兒開走，陸明喬站在雨里喘氣。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順著往下滴水。
    今天真的糟糕透了。
    蔣琛給陸明喬發信息，她一天都沒回，打她電話也沒接。
    他來家里找她，一進小區，就看見她站在雨里，猶如鬼魅，和他認識那個自信開朗，陽光又灑脫的陸明喬，完全不一樣，她現在看起來很脆弱。
    “姐姐。”蔣琛趕緊撐了傘過來。
    陸明喬緩緩轉頭，看見是蔣琛，她臉上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直接撲到蔣琛懷里。
    “你會拋棄我嗎？”
    “不會。”
    “那你將來有一天有錢了，會找小女生嗎？”
    “不會。”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我會。”
    “我討厭春天的下雨天。”
    “我帶你回去。”
    蔣琛抱起陸明喬，回了屋子。
    “你不必強撐，想哭就哭吧。”她從來不肯示弱，她太好強了，但其實在一個人跟前坦露脆弱，才是真正的接納。
    陸明喬縮在蔣琛懷里，眼淚磅礴。
    她一點也不想把自己的脆弱展示給外人看。
    但是今天，她終于卸下偽裝，肆無忌憚的哭泣。
    “我不喜歡這種雨天，不喜歡太依賴一個人，不喜歡分別，不喜歡情深，我害怕情深之后無法抽離，我害怕失去主動權，我其實怕窮怕的要死了。”
    “你這樣才像一個人。”蔣琛安慰道，一直以來，她都太強大了，像是無所畏懼。
    可只要是人，哪里能做到無所畏懼呢？
    患得患失才是人生常態。
    陸明喬哭了得有一個多小時，才漸漸平息。
    “姐姐，去洗個澡好嗎，你這樣我擔心你感冒。”
    她起身起洗澡，的確是感到不太舒服。
    陸明喬洗完澡出來，蔣琛熬了點姜湯，還放了蔥段。
    “要趁熱喝，防感冒的。”
    喝完姜湯之后，蔣琛幫她把頭發吹干，然后問道：“工作上的事兒很棘手嗎？”
    “有點。”
    陸明喬就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跟蔣琛講了一遍。
    “問題出在你們王總。”蔣琛聽完之后說道。
    “我知道肯定出在他啊，他招的人進來。”
    “那你知道為什么招人進來嗎？”
    “我不是很理解，可能是更看好梁燦吧，現在公司的業務沒有像之前那么難做了，他想換個自己人。”
    陸明喬躺在蔣琛腿上，分析道。
    蔣琛給他按摩頭，笑了一下說道：“你也知道現在業務不像之前那么難做了，說簡單點，他不缺錢了，或者是說錢好賺了，他就不琢磨錢上面的事兒了。”
    “那他琢磨什么？”
    “你。”
    陸明喬聽了，猛的坐起來，她怎么就忘了這茬了？
    王總這個老色鬼，三年前就打過她主意，被她修理了一頓，她以為他沒這個心思了。
    加上后來他身邊女人不斷，她覺得她應該不會在他的考慮范圍內了。
    “新來的這個這么肆無忌憚，顯然是王總默許的，就是在逼你。”
    “意思是說，要么我獻身，要么我走人是嗎？”陸明喬說道。
    “如果你沒有開拓更新更大的局面，掌握比現在更多的資源，恐怕就是這樣了。”
    “而且，你這次就算能把梁燦弄走，下次保不齊還會有梁燦2.0，你既想保全自己，又想在公司站住腳，目前來看，現有的模式已經不行了。”
    “我想想辦法。”陸明喬說道。
    但是在沒想到辦法之前，她的處境恐怕都很難過，甚至還有點危險。
    “姐姐，我是真的不放心你，或者你考慮一下同類的公司，跳槽吧。”蔣琛建議道。
    他是真的不想看她這么為難。
    “跳槽能保證不會再遇到類似的問題嗎？”
    “那我養你。”
    陸明喬看看蔣琛，說道：“你覺得我無法打破這個困局是嗎？”
    “不是。”
    “呵。”陸明喬笑了一下，說道：“女性比男性在職場中生存是要艱難一點，但我從來不認為能力就比男人差。”
    “我沒有覺得你能力差，但是大環境就是這樣。”
    “你從心里就是覺得我差，所以你就想讓我不要出門了，被你養起來，這樣我就不用再去面對那些問題，但其實問題解決了嗎？沒有，我只是躲了起來罷了，躲在你身后。”
    “姐姐，你什么時候能不這么好強，如果一直讓你去面臨那些潛規則的困境，那我的努力又有什么意義？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讓你不再為難，不用再這么辛苦。”
    “蔣琛，如果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我，那么我請你不要做，我不要你為了我，你能為了你自己嗎？實現你個人的價值不好嗎？”
    “那你能改變大環境嗎？你告訴我你怎么打破？”
    “我能不能改變大環境，不在我們討論的范圍內，可你用的規則，其實和王總沒什么區別，你讓我不要工作，就在家享受你給的一切，那我的價值是什么？我最大的價值就成了取悅你維持生存是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什么時候都不需要你取悅我。”蔣琛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想問題，他做現在這一切，真的是為了她，沒有她，他不會想到做這些事情的。
    而且他并不覺得他養她有什么不好，不讓她過上好的生活，做這些干什么？
    “別說了，回去吧。”陸明喬說道。
    “你真的把問題想偏了。”
    “我不想聽了，回去好嗎？”陸明喬重復道，她今天狀態真的很不在線，她現在很像高中時期那樣，敏感，焦慮，自尊心強。
    “你拒絕溝通？嗯？”蔣琛扳過陸明喬的身子。
    “我告訴你，我就是要工作，無論什么時候，不管你是有錢還是沒錢，我都不能丟掉工作，我不要做那種養在家里，整天盼著丈夫回來的金絲雀，自己的一方天地就是大房子而已，我不想這樣，工作是我的底氣。”
    蔣琛今天才發現，陸明喬其實是焦慮的。
    她的焦慮有很多，有和工作有關的，和婚姻有關的，還有自我價值有關的，只不過，她平時隱藏的很好。
    工作可能給予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賺學費，賺錢，賺自由，都是這份工作帶來的。
    蔣琛盯著她，她這幅倔強的樣子，真的越想讓人征服，他忽然哂笑。
    “好，工作是你的底氣，只是我希望你也考慮考慮我，如果撐不下去，別硬撐著，把我當成后盾。”
    “快回去。”陸明喬催道。
    “還能不能哄好？不能的話我換方式了？”
    怎么說半天還這么倔？
    “干什么？”陸明喬抬頭看著他。
    “你。”
    他一說完，陸明喬就覺得自己的身子騰空而起，被他抱了起來，進了臥室。
    沒有什么別扭是一頓運動化不開的，實在不行，就多來兩次。
    陸明喬因為今天鬧了很大的情緒，加上這么一折騰，她太累了，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起來，陽光大好。
    蔣琛昨晚離開的，他沒有留宿。
    早上再想昨天的事，她覺得自己有點亂發脾氣。
    也許是長久以來的壓力導致，昨天就很控制不住自己，但還別說，情緒發泄出去后，心里果然輕松了些。
    人輕松之后，想問題也就更能放開思路。
    蔣琛昨晚還是有一句話說的對的，就是業務部現在的模式，已經不足以讓她穩妥的立足了，應該打開更大更新的局面。
    是啊，所以她不能再盯著梁燦搶走客戶這件事上，她應該開發新的渠道。
    她給自己化了個精致的妝，她不相信什么男權規則，她這一次依然能突破困境。
    來到公司后，陸明喬看見公司的儲物室給拾掇了出來，幾個柜子靠著墻擺在外面，門上還安了個牌兒，業務二部。
    她嗤笑一下，推開門進去。
    正在化妝的梁燦看見陸明喬進來，一臉緊張的問道：“你干嘛？我告訴你你再搗亂，我可報警了！”
    “緊張什么，過來看看你。”陸明喬看了看屋子里布置。
    “哼，我現在是業務二部的總監，正的。”梁燦強調道。
    “好的梁總監，加油好好干。”陸明喬拍拍梁燦肩膀。
    出了梁燦的辦公室，陸明喬去找王總。
    王總看見她進來，并不意外，他就斷定她肯定不舍得辭掉工作，只要她不舍得走，那他就有辦法逼她就范。
    “王總早。”
    “怎么了，你想好了嗎？”王總問道。
    “想好了，我得工作啊，不工作我就得喝西北風了，昨天是我沖動了，我以后肯定不和梁燦對著干，您說的對，先有公司才有我的職位，我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不過，梁燦新搬過去的那個辦公室，我看著很適合她，也算是她的好去處。”
    “明喬，識時務者為俊杰吶。”王總色瞇瞇的看著她。
    “你要想留下來，就把客戶的名單給梁燦一份，別私藏。”
    “可以。”陸明喬爽快答應道。
    “你愿意？”王總有些意外。
    “當然啊，大家都一個公司的，就是一家人嘛，互助互利。”
    “你給了她，你還有什么價值？公司可不養閑人。”
    “王總，誰是閑人還不一定呢，我給出了客戶名單，還有別的渠道啊。”
    “你還能有什么渠道？”
    “改革和創新，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本法則，我有辦法做到能比現在的利潤翻幾倍。”
    “陸明喬，牛不是這么吹的。”王總不相信。
    “半年，做不到的話，我走人。”
    “做不到的話，不僅走人，還得陪我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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