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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絕密

    夜幕,再次降臨,黑夜籠罩長安。
    長安縣縣衙內(nèi),長安縣令裴行儉正坐在書案后,認(rèn)真翻閱卷宗。
    如果狄仁杰在這里,一定會驚呼一聲‘裴二哥’。原來,日間在太平坊和狄仁杰相遇的人,就是裴行儉。
    說起這裴行儉,身世非同一般。
    他是絳州聞喜人,也是河?xùn)|四姓之一,裴氏家族的子弟。
    其父裴仁基,曾是前朝禮部尚書。
    而他的兄長裴行儼,則是隋唐之交的猛將。
    后世《隋唐演義》里,那位隋唐第三條好漢裴元慶的原型,就是裴行儼本人。
    不過,裴行儼死的早,并沒有給裴行儉帶來什么方便。
    憑借河?xùn)|裴氏家族的名號,裴行儉在五年前考中明經(jīng),被委任為左屯衛(wèi)倉曹參軍。去年太宗皇帝駕崩之后,裴行儉又被任命為長安縣縣令,如今已半年之久。
    他打開一個卷宗,認(rèn)真閱讀完,在卷宗上留下批注。
    站起身,他伸了一個懶腰,走到窗前向外看,就見月光皎潔,窗外蓮池波紋蕩漾。
    “縣尊,不良帥魏山求見。”
    門外,有家人稟報。
    裴行儉濃眉一蹙,沉聲道:“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
    “魏山說,事關(guān)高陽公主府玉枕失竊一案,他有了新發(fā)現(xiàn)。”
    “是嗎?”
    裴行儉眸光一凝,立刻道:“讓他進(jìn)來。”
    高陽公主,是太宗皇帝庶女,嫁給了太府卿房遺愛。
    這位公主歷來特立獨(dú)行,與其他公主不太一樣。太宗皇帝在世的時候,對她非常寵愛。最為著名的一件事,就是太宗皇帝駕崩前,有一個名叫那邇娑婆寐的天竺術(shù)士獻(xiàn)上了長生不死藥的配方。當(dāng)時有玄奘法師弟子辯機(jī)強(qiáng)行勸諫,激怒了太宗皇帝。
    最終,辯機(jī)和尚被殺。
    高陽公主與辯機(jī)和尚關(guān)系非常好,解救辯機(jī)和尚失敗后,怒斥太宗皇帝為昏君。
    太宗皇帝非常不高興,但并沒有因此而處罰高陽公主。
    兩父女的關(guān)系一度有些緊張,直至太宗皇帝病危,他突然下旨召見高陽公主。父女兩人在含風(fēng)殿內(nèi)交談了很久,高陽公主獨(dú)自離開。沒過多久,太宗就崩于含風(fēng)殿。
    新帝李治登基后,對高陽公主非常關(guān)照。
    一月前,高陽公主派人到長安縣報案,說是皇帝御賜她的玉枕,被人偷走。
    那可是御賜之物。
    裴行儉自然不敢等閑視之。
    其實(shí),在高陽公主報案之前,裴行儉已經(jīng)接到了七八宗報案。
    報案的都是李唐皇室子弟,案情也幾乎相同,都是說家中的物品,遭賊人偷竊。
    一家被偷,還可以說是鬧賊。
    七八家宗室子弟被偷,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裴行儉下令三班衙役和不良人全體出動,調(diào)查這些案件。
    但一個月過去了,勿論是三班衙役,還是不良人,都沒有任何進(jìn)展,也讓他十分煩躁。
    十天前,他再次下令,命不良帥魏山全力偵辦此案。
    若半月還沒有結(jié)果,全體不良人都要被脊杖二十。
    裴行儉也知道,不良人已經(jīng)很用心了,并非不肯出力。但高陽公主三番五次派人詢問,給了裴行儉很大壓力。如果不能盡快破案,裴行儉也可能會受到牽連。
    沒想到,才十天過去,魏山就有發(fā)現(xiàn)了?
    裴行儉回到書桌后坐下,不多時,就見不良帥魏山走進(jìn)書房。
    魏山緊走兩步,向裴行儉見禮道:“卑職魏山,拜見縣尊。”
    “免禮。”
    裴行儉一擺手,示意魏山不用多禮,道:“聽說,那玉枕案,你有線索了?”
    “正是。”
    “什么線索?”
    “昨日,卑職得到消息,有人在大安坊的呂記酒肆買賣皇家物品。
    卑職立刻命人埋伏,準(zhǔn)備在他們交易是抓捕,到時候人贓并獲。誰料想,那賊人十分悍勇,在發(fā)現(xiàn)我們的埋伏后,竟搶先動手,殺了卑職的眼線,逃匿無蹤。”
    裴行儉臉一沉,道:“這就是你的發(fā)現(xiàn)?”
    “縣尊息怒,卑職還沒有說完。”
    “講!”
    “卑職后來發(fā)現(xiàn),那呂記酒肆的掌柜呂通……”
    “怎么?”
    “被詭異附身了!”
    裴行儉激靈靈一個寒顫,抬頭瞪著魏山道:“你剛才說,詭異?”
    “正是。”
    魏山道:“呂通的尸體在現(xiàn)場被發(fā)現(xiàn),但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血肉無蹤,其尸體只剩下一具皮囊。卑職把他的尸體帶回來后,經(jīng)仵作檢驗(yàn),呂通至少已死了一月之久。”
    “那詭異呢?”
    “不知所蹤,估計(jì)是逃走了。”
    裴行儉緩緩起身,在屋中徘徊。
    良久,他沉聲道:“去年天可汗駕崩,長安十萬詭異暴動。
    幸有衛(wèi)國公以配合太史局,調(diào)動長安氣運(yùn)大龍將之鎮(zhèn)壓。后來,太史局和詭異十?dāng)?shù)次交鋒,直到去年歲末,才算把局面穩(wěn)定下來。這不過兩個月,詭異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不成?魏山,這件事有古怪,怕不是你我凡俗手段可以與之?dāng)硨?br/>     我會把此事呈報太史局,你繼續(xù)追查。
    記住,只查人,不查鬼……妖魔詭異的事情,自有太史局的人去處置,你莫要輕舉妄動。”
    “卑職明白。”
    魏山忙躬身回答,言語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這是一個好上司……若是碰到那不講理的,只管讓他查案,管他什么詭異不詭異?
    其實(shí)他昨天就想要稟報此事,但由于沒有確鑿證據(jù),所以才等了一天。
    如今,得了裴行儉的吩咐,魏山反而輕松很多。
    他說道:“呂通雖然已經(jīng)被害,但卑職以為,呂通一個普通商人,何以會被詭異附身?如縣尊所言,太史局此前已經(jīng)與詭異達(dá)成協(xié)議,詭異又如何找到了呂通?”
    裴行儉眸光閃閃,看著魏山道:“你的意思是……”
    “卑職想要圍繞呂通,繼續(xù)追查下去。
    此前,呂通還有一個同黨。當(dāng)日他雖然逃走,但是從另一方面說明,呂通絕非一人。所以,請縣尊再寬容些時日,待卑職查個水落石出,定會與縣尊一個交代。”
    裴行儉想了想,道:“既然你有了頭緒,此事就拜托你了。”
    “卑職,定不辜負(fù)縣尊所托。”
    魏山說完,向裴行儉行禮,告退準(zhǔn)備離去。
    不過,當(dāng)他快走出門的時候,裴行儉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魏山。”
    “卑職在。”
    “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你手下,是不是有個叫蘇大為的人?”
    魏山聞聽一愣,旋即點(diǎn)頭道:“確有其人。”
    “此人,品性如何?”
    “他……”
    魏山想了想,道:“他是蘇三郎蘇釗的兒子,說實(shí)話,卑職對他并不是非常了解。
    去年詭異潮涌之日,他受了重傷,在家休養(yǎng)了三個月,據(jù)說差點(diǎn)死了。
    總體而言,這小子很機(jī)靈,有些手段。這次之所以發(fā)現(xiàn)呂通,也是他的功勞。”
    “蘇三郎,我想起來了,可是當(dāng)年隨王玄策出使天竺的不良帥?”
    “正是此人。”
    裴行儉蹙眉道:“說起蘇三郎,我倒是有些疑問。
    按道理說,蘇三郎曾在縣衙效力,理應(yīng)有他的檔案才是,為何我找不到呢?”
    “這個……”
    魏山猶豫一下,輕聲道:“蘇三郎的檔案,在幾年前被左右領(lǐng)左右府的人拿走了。”
    “嗯?”
    裴行儉想到了很多種答案,唯獨(dú)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左右領(lǐng)左右府?”
    “是當(dāng)時的左領(lǐng)左右府錄事參軍事宋有德親自帶人前來,取走了蘇三郎的檔案。卑職那時候剛出任不良帥,還問了當(dāng)時的令狐縣尉。但令狐縣尉只說,不想死別多嘴……卑職看令狐縣尉說的很嚴(yán)肅,也就沒敢再多嘴。若非縣尊問起,卑職都快忘記此事。”
    “那蘇大為……”
    “蘇大為是卑職招進(jìn)來的。
    這幾年,他母子過的辛苦。卑職當(dāng)年也是蘇三郎一手提拔起來,所以想要關(guān)照一二。縣尊若是覺得那蘇大為不合適,卑職明日就開革了他,不讓他再煩縣尊。”
    裴行儉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那倒不用,我只是聽人提及蘇大為,所以才順嘴問這么一句。
    好了,沒什么事了。你也早些回去,明日召集人繼續(xù)查案,盡快找出那些贓物。”
    “遵命。”
    魏山連忙躬身行禮,退出書房。
    而裴行儉則站在書桌旁,發(fā)了一會兒呆,旋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事關(guān)詭異,的確非他可以解決。
    等天亮之后,他會去太史局詢問此事。必要的話,從太史局請個人過來,專門負(fù)責(zé)。
    想到這里,他復(fù)又坐下來,從桌案上拿起一本卷宗。
    屋外,傳來一陣蛙叫。
    這縣衙后院的池塘里,有一群蛙。
    裴行儼在閑暇時,喜歡坐在窗邊,聽著池塘蛙叫,別有滋味。
    可今天,他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蛙叫聲,吵得有些心煩。這個時節(jié),并非青蛙活躍之時,也很少聽到如此急促的蛙叫聲。他放下卷宗,沖屋外大聲喊道:“趙龍。”
    趙龍,是裴行儼的家臣,也是他的心腹。
    聽到裴行儼的喊叫聲,一直在門外值守的趙龍,立刻拉門進(jìn)來。
    “去外面看看,什么原因,蛙叫不停。”
    趙龍剛要答應(yīng),卻突然間瞪大了眼睛,看著裴行儼身后,露出驚恐之色。
    “郎君,小心……”
    他話音未落,裴行儼也覺察到了危險。
    只見他探手,一把握住擺放在書案上那口寶劍的劍柄,倉啷一聲就拔劍出鞘,而后反手就是一劍揮出。一道白虹似地劍光掠過,裴行儼瞬間,只覺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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