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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大戰(zhàn)序幕

    歷史上,關(guān)于高宗朝第一次征東突厥疑點甚多。
    蘇大為只能從結(jié)果往前倒推出可能的真相。
    那便是當(dāng)時李治并沒有完全掌握唐軍,借著之前派蘇定方出征高句麗,小小的試探了一下軍方的狀態(tài)。
    確定蘇定方的忠誠后,迅速派蘇定方回朝,同時開赴燕然都護府,打響了高宗朝第一次征西突厥之戰(zhàn)。
    這一戰(zhàn),表面上看,大唐是失敗了,除了打掉幾個西突厥的仆從部落,根本沒有實任何戰(zhàn)略級的戰(zhàn)果。
    但實際上,自從征西軍離開長安,李治便在朝中開展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首先便是廢王立武,廢掉前皇后王氏,及過去最受寵愛的蕭淑妃,半月后便立武媚娘為皇后。
    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動作,將王氏與蕭氏,這分別代表著關(guān)隴貴族及山東望族的兩支門閥勢力,從朝堂上一掃而空。
    同時被驅(qū)逐的還有前右仆射房玄齡。
    更驚人的是,接著還賜縊死了王皇后與蕭氏。
    當(dāng)然,這個命令據(jù)說是出自武皇后之手。
    但以當(dāng)時武媚娘對李治的影響力來說,絕不可能。
    必然是李治在背后授意而為。
    長安朝堂中,李治敢進行如此激烈的斗爭,一定是有著足夠的把握。
    除了朝堂中新興寒門勢力的崛起,最大的原因,也是唯一的可能,便是軍事上。
    此次征西軍雖然唐軍只出動五萬人,但在這五萬人里,一定有原本屬于關(guān)隴貴族的軍方勢力。
    把這些人派出來,無法插足長安之事,李治才可能動手。
    一個政治動向,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必定有一系列的手段措施,與之相配合。
    第一次遠征西突厥,最重要的戰(zhàn)略目標,是清除異己。
    攘外必先安內(nèi)。
    將原本屬于關(guān)隴貴族和山東望族的唐軍將領(lǐng),從軍中清除出去。
    或戰(zhàn)損,或事后尋由頭撤職,又或是明升暗降。
    連大總管程知節(jié)戰(zhàn)后都被彈劾,職務(wù)一擼到底,何況其他人。
    大的方向是這么回事,但是對于蘇大為來說,李治要清除異己他管不了,但如果征西突厥失敗,自己豈非白來一趟?
    這可是征西突厥啊,若運作得好,便是滅國之功。
    蘇大為志不在從軍,自然是希望為數(shù)不多的參軍履歷里,來一筆滅西突厥的記錄。
    對他來說,只有此次“假打”西突厥,變成真打,最好一戰(zhàn)滅掉西突厥,利益最大。
    而且也可以結(jié)好蘇定方。
    至于李治想讓王文度設(shè)局整程知節(jié),那關(guān)蘇大為屁事。
    程知節(jié)不想再立功,不想功高震住,對蘇大為來說,同樣是……
    關(guān)我屁事。
    李治總不可能憑空捏造個罪名吧?
    反正老程回去就要退休的,被彈劾退,還不如來一場大功嘛。
    李世民是李世民,李治是李治,高宗對付臣子,還真做不來李二那種程度。
    鐵騎飛揚,驚碎了草原美夢。
    視線盡頭,遠遠看到一排黑線迅速蔓延。
    看旗幟,是屬于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賀魯下屬的狼頭旗。
    狼騎,在突厥人的武力中僅次于獅騎,是來去如風(fēng),做戰(zhàn)風(fēng)格無比彪悍的勁旅。
    同時也是草原上的噩夢。
    各族最怕的并不是阿史那賀魯身邊的獅騎,畢竟那五萬獅騎相當(dāng)于西突厥可汗的“禁軍”,若非生死存亡,絕不會輕易動用。
    而狼騎就不一樣了,經(jīng)常奔馳在草原上,對付內(nèi)外敵人。
    立下赫赫戰(zhàn)功。
    他們的功績,都是用鮮血凝成的。
    一見狼頭旗,足以令草原上的牧民孩子止住夜啼。
    天邊盡頭的黑線還在繼續(xù)擴張,從一條線,漸漸變成巨大的波浪,最后是數(shù)之不盡的汪洋。
    騎兵如潮水,連綿不絕。
    人滿一萬,無邊無岸,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而此次突厥狼騎出動了有三萬。
    不要小看三萬人,他們的戰(zhàn)力與之前的木昆部這種鷹騎不可同日而語。
    一名狼騎,能當(dāng)兩到三名鷹騎。
    率領(lǐng)這支大軍的,正是阿史那賀魯之子,如今西突厥的小王,咥運。
    他也是最有可能繼承西突厥大汗之位的人選。
    “俟斤,前方不遠就是木昆部落了。”
    緊挨著咥運的一名狼騎將,向咥運大聲道。
    他的身體隨著馬背顛簸,但上半身卻猶如站在地上般,紋絲不動,顯然有極高明的騎射功夫。
    此人原為阿史那賀魯手下狼衛(wèi)的副將。
    在阿史那沙畢死后,便擢升為正。
    名叫栗特輪。
    不過,無人知道的是,他其實是咥運的人。
    對于汗位的謀劃,咥運一早便在進行。
    如今狼騎基本落在他的手里,狼衛(wèi)現(xiàn)在也是他說了算。
    只有沙缽羅可汗的禁衛(wèi),那五萬獅騎。
    若是咥運能有本事,將獅騎滲透進去,不用多,只要掌握三分之一,他甚至有實力可以自立為西突厥新可汗。
    他當(dāng)然不會這么做。
    如今西突厥與大唐之戰(zhàn)在即,需要阿史那賀魯頂在前面。
    萬一戰(zhàn)事不諧,到時咥運也可登高一呼,掌握這片草原。
    這些都是后話了,當(dāng)前最重要的是把那個“任務(wù)”完成。
    數(shù)十里的距離,對于騎兵來說,彈指即至。
    片刻之后,數(shù)萬突厥騎已經(jīng)將整個部落合圍。
    咥運揚鞭指向圍著柵欄的一片雪白帳幕道:“誰替我去征服眼前的敵人?”
    “俟斤,交給末將吧。”
    栗特輪一鞭抽打在馬臀上。
    胯下的戰(zhàn)馬仰天發(fā)出一聲長嘶,奮起四蹄越眾而出。
    緊跟在栗特輪之后的,是屬于他的私人部曲。
    突厥人乃是草原游牧民族,軍事組成都是以部落為單位,與中原大不相同。
    圍住木昆部的狼騎讓出道路。
    栗特輪一馬當(dāng)先沖上,在距離柵欄十丈遠的距離猛一拉韁繩,戰(zhàn)馬人立而起,揚天咆哮。
    就在這一瞬,栗特輪右手一抖,一根帶有鐵爪的套馬索飛了出去,筆直抓上木柵欄。
    跟著栗特輪沖上來的數(shù)百騎士,口里發(fā)出興奮的吆喝聲,跟著投出套索。
    從空中看去,就仿佛蜘蛛吐絲般,一下子將護在木昆部大門前的柵欄給“粘住”。
    眼見套中了柵欄,栗特輪一拉馬韁,大聲呼喝著向回跑去。
    跟著他的狼騎們有樣學(xué)樣,同時打馬往回跑。
    隨著一聲巨響,長長的木柵欄受不了此力,在刺耳的斷裂聲中,被拉得飛起。
    通往木昆部大帳的路打通了。
    不待栗特輪指揮,跟著他的狼騎已經(jīng)分散沖向眼前雪白的帳蓬。
    可能會是一場惡戰(zhàn),也可能是一面倒的屠殺。
    總之,讓狼騎沖進部落,將是唐軍最錯誤的決定。
    咦?
    夾緊馬腹前沖的栗特輪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妙。
    怎么如此安靜?
    按理來說,木昆部應(yīng)該是有人的,不是唐軍,就是牧民。
    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見一個人出來?
    這絲懷疑涌上心頭,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數(shù)息之后,隨著沖在最前頭的騎士,將空空如也的帳蓬撞倒,事情變得越發(fā)撲朔迷離起來。
    “沒人!”
    “我這邊帳蓬也是空的。”
    “人去哪了?”
    “難不成整個部落都被唐軍殺干凈了?”
    “木昆部有六萬余人吧?不可能全殺光,地下也沒見血……”
    事情明朗了,那伙占據(jù)了木昆部的唐軍,似乎已經(jīng)跑了。
    跑了?
    栗特輪頓覺心中無比郁悶,這就像是攢足了力氣,一拳揮出去,卻打了個空。
    唐軍跑了,這還怎么打。
    西突厥小王咥運親自帶狼騎奔赴戰(zhàn)場,結(jié)果只趕到個寂寞,啥也沒撈著。
    這讓跟著咥運想撈點軍功和戰(zhàn)利品的突厥將領(lǐng)都跟著失望。
    “有人,這里有人!”
    突然一聲驚呼,令栗特輪從懊惱中清醒過來。
    他精神一振,立刻呼喝一聲,帶著身邊的數(shù)十名狼騎,策馬急奔而去。
    木昆部人口數(shù)萬,光是帳蓬都是上萬頂。
    方才突厥人闖入的只是冰山一腳,空置的只是一部份。
    到了部落后半部,那些帳蓬里開始發(fā)現(xiàn)人了。
    只不過都是些嚇傻掉的木昆部牧民。
    手下抓了幾個人送到栗特輪面前,一個年長者,還有兩個少年及一個女人。
    栗特輪在馬上俯身,耐住性子向他們問道:“唐軍人呢?”
    一片尷尬的沉默后,幾人全都搖頭。
    “你們酋長呢?”
    依然是一片搖頭。
    “那唐軍走了多久?”
    還是搖頭。
    栗特輪不由大怒。
    這特么一問三不知,自己還怎么跟咥運去匯報。
    后方,已經(jīng)有咥運身邊的狼衛(wèi)策馬趕來,向栗特輪轉(zhuǎn)述咥運的命令。
    命他回到戰(zhàn)馬前說明情況。
    栗特輪心里暗罵木昆部的人都是一群蠢貨,眼珠一轉(zhuǎn),手在剛才那幾個木昆部的人身上一圈:“把他們都帶著,一會俟斤要問話。”
    “是。”
    片刻之后,栗特輪帶著木昆部的牧民,回到咥運身邊。
    咥運的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掃,落到栗特輪臉上:“木昆部的唐軍呢?”
    “俟斤,那些唐軍……”
    栗特輪眼珠一轉(zhuǎn),低頭道:“那些唐軍聽說俟斤要來,懼怕俟斤您的威名,所以逃走了。”
    咥運沒有理會栗特輪的馬屁,從他那張清瘦的臉上,一雙如鷹隼一樣銳利的眼睛微微閃爍,停了片刻才接著道:“唐軍知道我要來?”
    這話問的透露出他心里的疑惑。
    咥運親自領(lǐng)兵前來,這可是機密。
    就連大汗身邊都沒多少人知道這件事,如果唐軍提前知道了,那咥運對于唐軍密探的情報能力,還得高看一眼。
    “呃,可能是他們猜到的。”
    栗特輪意識到自己話里的漏洞,低下頭,額頭冷汗?jié)L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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