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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要是你想反擊, 我早就是具尸體了。”薛嘉禾慢慢道。
    她對自己和容決的對比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容決反手握住薛嘉禾的手,將她的手指向下移了半寸的位置,“用力掐住這里的話,哪怕是你的力氣也能殺人。”
    薛嘉禾就將指尖停留在容決示意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血管中汩汩流過鮮血的聲音,還有有力的脈搏跳動。
    ……好快。
    容決也在緊張嗎?
    “陛下早就說過,這件事隨我的意來辦。”她說道, “你用陛下威脅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方才還在長公主府時, 容決離幼帝只有那一點距離,薛嘉禾一時被他唬住,現下冷靜地仔細想想卻不是那回事。
    她不是從前那個對上容決時手中空空沒有籌碼的薛嘉禾, 她有僅僅一張的牌,卻正好是容決所需要的。
    “既然你也有想從我身上得到的東西, 那么你威脅我, 我便可以威脅你。”薛嘉禾淡淡地道。
    大不了魚死網破, 大家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不吃這套了。”容決若有所思,他仍舊握著薛嘉禾的手,拇指扣在她的腕上。
    雖然察覺不到滑脈,可容決探得出薛嘉禾的脈搏心跳十分平穩, 顯然她此刻異常冷靜。
    ——總之, 先不要和她起太大的沖突,來日方長。容決想。
    蕭御醫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仍舊如鯁在喉,薛嘉禾又一直杵在眼前, 容決想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都不行。
    好似一個薛嘉禾往他面前一站,再看他一眼,他的思緒就啪地一聲慢了下來,逐漸停轉。
    薛嘉禾是什么時候開始對他有了這般影響的?
    容決將這個問題按到腦后,低聲道,“我不動他,你會好好聽話?”
    薛嘉禾一勾嘴角,清亮的眼里全無笑意,“攝政王殿下覺得呢?”
    容決皺起了眉。
    她當然不會。
    他抬眼在薛嘉禾屋內掃了一圈,道,“我搬來西棠院住。”
    薛嘉禾按在容決頸間的手下意識地往下一按。
    “在外屋多支一張榻,”容決補充道,“無論你要做什么,我都攔得住你。”
    薛嘉禾張了張嘴,愕然得一時沒說出話來,半晌才道,“你想軟禁我。”
    她方才說了句容決不能幾個月一直盯著她,總能找到空隙,容決就真打算接下來一直盯著她?
    容決沒做辯解,對于薛嘉禾微微陷入他脖頸的指甲也一并忽略,“就從今日起。”
    一來,薛嘉禾自己身體不濟,落胎是動了根本元氣的大事;二來,容決不想失去這個孩子。即便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間有任何機會轉變薛嘉禾的想法,他都會緊緊抓住。
    至于他想要的是薛嘉禾還是別的什么,這也足夠時間令他想明白了。
    “還想殺了我嗎?”容決低聲道,“不的話就松手。”
    險些掐了容決脖子到底是一時之氣,容決勢力過大,他若真貿然死了反倒對幼帝等人來說是個麻煩;而且,薛嘉禾也不覺得容決真會乖乖站著讓她殺。
    薛嘉禾略微松了手上力道,偏過臉去看容決頸側,那里被她的指甲掐出幾道帶著弧線的印子。
    “趙白。”容決喚道,“我不在時,你守好了。”
    “是。”趙白的應聲聽不出從何傳來。
    薛嘉禾下意識又往屋頂看了眼,疑心趙白又藏身在那上面。
    一個趙白就夠看緊她的一言一行,這會兒又加了個容決,這是打定主意將她看得死死的意思了。
    薛嘉禾坐在屋內看攝政王府下人匆忙往返著搬運物件,小半個時辰的時間,管家已經將外屋隔出一片空的區域,在那里又支了張床。
    等他們忙活完了,薛嘉禾輕笑,“是不是有點太寒酸了?”
    管家看了看薛嘉禾,明智地沒回嘴,揮退其余下人們后,朝薛嘉禾行了一禮便緩緩退出了西棠院。
    綠盈皺眉盯了一會兒簡易的床榻,又仰起頭看了一圈屋頂和窗杦,嘆著氣給薛嘉禾倒茶,“殿下莫氣。”
    “我不氣,氣也沒用。”薛嘉禾接過杯子,神情十分平靜,“他睡外屋就讓他睡,橫豎是他的府邸,睡在花園里都隨便他。”
    綠盈又去點了香,道,“是我不好,那時不該幫著蕭大人勸您,誰知道只差了這短短一兩日的功夫。這往后的日子里,越拖,殿下的身子就會越重……”
    胎兒的月份越大,當然越不適合落胎。
    薛嘉禾拖到如今都是因為她身子不好,不得已而為之。
    綠盈每日貼身照顧薛嘉禾,當然知道薛嘉禾的腹部其實已經比先前稍稍鼓起一些了,只不過也是常人吃飽時差不多,只是隔著衣服時看不出來。
    “我知道,但急不得。”薛嘉禾搖了搖頭,倒過來安撫綠盈,“往好處想想,至少不必再偷偷摸摸煎藥了。”
    綠盈勉強笑了笑,“是,只要照著蕭大人給的方子煎便是了。”
    “或者,便從此不煎藥了。”薛嘉禾道。
    綠盈一愣。
    “我又不必再養胎了,”薛嘉禾奇道,“又不是之前那三個月,還要小心翼翼地護著……你忘了今日我原本是要干什么的嗎?”
    “殿下說得是……”綠盈低下頭去,心中不知是酸澀還是不習慣的情緒充滿了胸腔,“是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不過若是殿下想停藥,或許對身子有其他影響,還是等蕭大人來時,先問過他再決定,可好?”
    薛嘉禾沉吟片刻,“你說得有理。”
    貿然停藥或許還有別的害處,還是詢問過蕭御醫再做打算。
    只是想到那湯藥原本的目的和現在的相悖,薛嘉禾聞見藥味時便下意識地不太想喝。
    向來喝藥爽快得跟喝水似的她盯著藥碗看了許久,綠盈小聲提醒過兩遍后,她才不情不愿地舉起碗,一指將小勺撥到一旁,仍舊好爽地一口氣將味道又甜又苦的湯藥從喉嚨里灌了下去。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同樣的湯藥,這一碗順著喉嚨下去時卻突然叫薛嘉禾從體內翻涌出一股排斥之情,好似即刻就要倒著再涌出來似的,叫薛嘉禾下意識地掩住了嘴,皺著眉試圖將惡心的反胃感壓下去。
    “殿下?”綠盈正待將碗收走,見到薛嘉禾的模樣嚇了一跳,“藥都是試過毒的,怎么會……”
    聽見“毒”字,蹲在窗外的趙白一個機靈,翻身起來正要往樹下跳,卻突有所感地往后回頭一掃,果然看見容決正好從外歸來。
    ——王爺到了,他這就不必自己跳出去了吧?
    趙白想了想,又謹慎地將抬起的一只腳收了回去,隔著小半個院子觀察屋里的情況。
    容決倒是沒聽見綠盈前一句,但還沒邁到屋門口,他就聽見了里面傳出的驚呼聲,立刻疾步趕到內屋,恰巧見到薛嘉禾正背對著他干嘔,綠盈在一旁焦急地扶著她的身子。
    被打翻了的藥碗孤零零在桌上輕輕晃動。
    容決的視線從空藥碗上一掃而過,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從綠盈手中將薛嘉禾扶穩,單手架住她的身板,皺眉問道,“去倒水來——她喝了什么?”
    綠盈邊起身匆匆去尋茶具,邊應答,“只是養胎的藥,蕭大人開的方子,我親手煎的!”
    容決不自覺地松了口氣,低頭看薛嘉禾三番兩次像是要嘔什么東西出來卻都失敗,抿著唇讓她靠到自己肩上,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動作十分生疏,“不舒服?”
    薛嘉禾肚子里翻騰得頭昏眼花,卻又什么都吐不出來,難受得只想下一口就吐在容決身上,哪里有心思回他的話。
    若是害喜,來得也太晚了些。
    倒像是單純的惡心。
    綠盈快手快腳地倒了水過來,送到薛嘉禾嘴邊,“殿下喝一口試試?”
    薛嘉禾咬著嘴角等了幾秒,低頭就著綠盈手中茶盞抿了一小口清甜的茶水下去,長長出了一口氣。
    仍舊是頭昏腦漲的,但那肚子被人從里到外抖了一遍的感覺倒是稍微消散了些。
    綠盈短暫去而復返,又將另個東西送到薛嘉禾唇畔,低聲哄道,“殿下,吃了這個試試。”
    薛嘉禾眼也不睜地張開嘴吃了進去,立刻被酸得一個激靈睜開了紅通通的雙眼。
    “聽聞有孕的婦人都愛吃些酸的,這是汴京城里賣得最好的。”綠盈見薛嘉禾沒像上次一樣反感,不由得出了口氣,“殿下感覺可好些了?”
    薛嘉禾含著這酸得叫人牙疼的梅子咬也不是吐也不是,只不過確實覺得舒服清明了些,于是舌頭一塞將它堵到了腮幫子里,“綠盈,扶我起來。”
    綠盈還沒上前,身旁男人已經一聲不響地將薛嘉禾半提半抱了起來放回就椅子上,“以前喝這藥也這樣?”
    “這倒不會,”薛嘉禾用舌尖戳了戳酸梅,突而笑道,“我昨日喝藥時,以為那是最后一次,沒想到今日還得喝,自然覺得反感。”
    盡管薛嘉禾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但隨口說來膈應容決總是可以的。
    容決立在薛嘉禾身旁看了她兩眼,伸手將她剛才干嘔時沁出的淚痕擦了,“不必和你自己慪氣。”
    “……我倒有些好奇是拜誰所賜。”薛嘉禾立刻偏頭躲開容決的手指,但動作慢了一拍。
    容決沒再說什么,他收手時將薛嘉禾額際一縷凌亂的發絲順了回去,而后收手道,“明日讓蕭御醫過來看看。”
    耳際被容決的指節輕輕蹭過,薛嘉禾不由得側目:容決為了讓她留下孩子,所做犧牲不可謂不大,他居然都學會虛情假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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