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這幾天過的并不輕松,突厥要攻入長安的謠言滿天飛,莫說普通百姓了,就是達官貴族偷偷離開的也不少,武侯抓了幾個領(lǐng)頭造謠的送到了官府里,也沒過秋后查明屬實后就斬了。這樣讓謠言稍稍平息了些,但私底下卻越演越烈,要不是姜微反應快立刻讓人控制了物價,現(xiàn)在長安城糧食就跟珍珠一樣貴了。
朝堂上對姜家和姜微有意見的官員也不少,甚至有官員上書懇請圣人為子嗣大計納妃,因當下是特殊情況不能民間采選,可以從京中良家女中選取品貌優(yōu)異者。當然上這條奏折的人最后的下場是被震怒的趙恒拖出去杖責奪職,但眾人也因這件事想到了一個嚴重問題就是趙恒登基三年依然無后。
這可是關(guān)系江山社稷的大事,大部分官員雖不至于跟那上書的炮灰一樣蠢,但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后宮,宮中除了姜氏一族獨大外,還有一個輩分最高的安太皇太后在,安太皇太后深居簡出,但南平大長公主可以入宮,南平大長公主府上這些天有不少來客拜訪。不過南平也只是笑迎來客,回頭入宮的時候全當笑話給安太皇太后說了。
姜微身體健康,整天跟趙恒膩在一天阿兄長、阿兄短的,趙恒那哪是疼娘子,分明就是把娘子當女兒疼。帝后兩人如膠似膝的時候她慫恿阿娘往里面塞人,又不是心竅被米糊了,好日子不過自己尋煩惱。趙恒哪天真想要兒子了,姜微生不出來,莫說趙恒了就是姜家也會主動給他納妃的。
這事趙恒都讓人瞞著姜微,也沒人敢在姜微面前嚼舌,姜家女眷這些天也不怎么入宮了,這倒不是趙恒不讓,而是姜家接連接到噩耗,一開始是國公府后來是都護府,雖說讓人瞞著何太夫人和高氏,可也就瞞了半個月就讓高氏知道了,她一下子暈了過來,醒來后連話都不會說了,這么一來何太夫人也知道了。她比兒媳婦稍稍堅強了些,沒中風但也攤在床上起不來了。幸好都護府人丁沒國公府那么少,忙也忙得過來。王夫人聽到消息后,撐著病體去安慰高夫人,這時候也就她能安慰高夫人了。
謝則和沈沁聽到了這種消息都很擔心姜微,倒是姜凜很淡定,一面聽著孫子背書一面對妻子悠然道:“放心吧,這些五郎心里都有數(shù)。”
“他有對策了?”謝則抱怨姜凜道,“都是你跟五郎說什么十八歲生子,阿識都十五歲了,再過幾個月就十六了,哪里不能生孩子了?”
姜凜放下書卷,“我就隨口一說,是他們要等到十八歲的。”
“那這樣阿識壓力多大!”謝則瞪著姜凜。
“這是她必要受的。”姜凜眉眼都不抬的說,自古帝皇一心一意的少,要面對的誘惑太多了,這種小事阿識都不能習慣,等她再大一點怎么辦?
“你——”謝則看著他一派淡定氣結(jié),也不管孫子都在惱得直接抓起書卷往姜凜臉上丟。
姜凜一不提防被正丟中臉,僵著臉拿下書卷,用冷冽的目光掃了孫子們一眼,姜家諸多小蘿卜一個個的低著頭偷偷退下去了,他們什么都沒有看到!他扭頭無奈的看著妻子,“你都跟阿識學壞了。”這丫頭自己爬到五郎頭上作福作威不說,還把家里的女子都帶壞了。
謝則冷冷的望著他,“你跟五郎到底準備怎么辦?”夫妻多年,謝則壓根沒在意過姜凜的脾氣。
“沒怎么辦,等大破突厥了就沒人會說什么了。”姜凜淡然道,“就一如當年的武帝般。”漢武帝當年大破匈奴后朝堂上就是說一不二的存在了。
“你們真有那么大的把握?”謝則問。
“以前是五成,現(xiàn)在是八成。”姜凜說,“五郎弄出的火藥加了這三層機會。”除了林熙和趙恒、姜元儀外,沒人知道火藥是姜微想出來的。
謝則道:“要是三郎那邊也有這種武器就好了。”
姜凜握著起妻子的手道:“放心吧,三郎和阿謝不是短命的人,說不定他們回來的時候又給我們帶個孫子回來了。”
謝則說:“哪有那么巧。”不過嘴角還是揚起淺淺的弧度。
姜微接到高夫人中風的消息后擔心家人,纏著趙恒要出宮去看堂伯母和叔祖母,趙恒哪里敢讓她在這個時候出門堅決不答應,“你要不放心就讓石文靜他們?nèi)ヒ惶耍挥米约撼鰧m。”
“他們?nèi)タ隙ɑ貋碚f什么都好。”姜微膩到了趙恒懷里,“阿兄你就讓我去一趟,我馬上就回來的。”
趙恒享受著自動送上來的嫩豆腐道:“不行。”
“為什么?”姜微嘟著嘴問道。
“現(xiàn)在京里都宵禁了,你一個人外出我不放心。”趙恒說。
姜微想了想也對,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夠忙了,她就不要添亂了。
“等過段時間我?guī)闳ンP山泡湯泉,到時候我們把岳母他們都接來。”趙恒哄著她。
“好,最好那時候大哥也回來了。”姜微鳳眸彎彎的說。
趙恒輕笑著點頭,“肯定會回來的。”見姜微不時握拳捶著自己腦袋,不由抓住她的手,“怎么了?頭疼?”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頭疼。”姜微抱怨道。
“是不是睡太少了?一會早點睡。”趙恒抬手給她揉著頭上的竅穴。
“不會啊,我最近就跟以前睡的一樣。”姜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趙恒眉頭一皺,“叫太醫(yī)過來。”
“不要了。”姜微哼哼了幾聲,“你給我揉揉我就不疼了。”她才不要沒事就看大夫。
趙恒莞爾,只當這丫頭對自己撒嬌了,手越發(fā)輕柔的在她發(fā)間穿梭。
“五郎。”石文靜略帶焦急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何事?”趙恒問。
“太上皇怕是不好了。”石文靜說。
姜微聽說趙旻不好,不由一驚,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去看趙旻卻被趙恒按住,他親了親她額頭,“我過去就好,你別去了。”
“可——”自從趙旻生病后,姜微就沒見過趙旻,趙恒不讓她去。
“沒事的。”趙恒按下她,轉(zhuǎn)身出了內(nèi)寢,他不讓姜微見趙旻,是怕老頭子現(xiàn)在的樣子會嚇到她。
趙旻的寢宮里,宮侍們都茫然的侍立在外面,趙旻寢宮的主管接到圣人駕到的消息已經(jīng)出來恭迎了。
“太上皇身體如何了?”趙恒問。
“太醫(yī)們還在就診。”主管說。
“圣人。”正在診脈的太醫(yī)見趙恒來了忙上前行禮。
“太上皇可曾醒了?”趙恒問太醫(yī),連他都不得不感慨老頭子命硬,都被折斷了脊椎骨、中風了還能恢復神智,還能活這么久,這對母子也夠厲害的。
“回圣人,太上皇剛醒了一會又昏睡了。”太醫(yī)說。
趙恒款步走入內(nèi)殿,他雖不怎么常來看趙旻但該給的待遇都沒少給,宮侍們伺候的也十分精心,趙旻甚至比沒生病前胖了許多,只是人看起來比姜恪、沈奕還老,他雙目半開半閉,嘴里吐出渾濁的呼吸聲,趙恒靜靜的凝視著他。
趙旻像是感覺到了趙恒的注視,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在看清眼前的人后他雙目露出了怨毒的目光,“啊——”他嘶啞著叫著。
“父親,突厥入侵我們邊境了。”趙恒干脆坐在了趙旻面前說著眼下的情況,“他們居然也有了攻城的器械,有投石機、床弩,甚至連沖車都有。”
趙旻眼底閃過復雜的情緒,既有擔憂也有幸災樂禍。
“你知道是誰給他們的嗎?”趙恒看著趙旻道,“他們是從楊延年手里得到的,他們送了楊延年一對波斯舞姬,他們就很順利的從楊延年書房里拿到了圖紙,然后又在邊關(guān)搶了不少工匠,就做出了這些東西。”達頭可汗為了入侵中原真做了不少準備。
趙旻雙目瞪得幾乎要凸了出來。
“知道林熙為什么會背叛你嗎?”他抬眼望著趙旻問。
趙旻眼底露出了嘲諷。
“不錯,林熙是因為微微才投向我的。”趙恒坦然承認,“不過你連林熙是男是女都沒分清,活該你有眼無珠,最后只有楊延年這么一個蠢貨跟著你。”如果真照著他的想法起碼要滅楊氏全族,但微微勸住了他,只跟他說不要輕易種惡因就不會有惡果,想到妻子趙恒目光柔和了下來,如果沒有微微他根本不可能會那么順利。
趙旻聽到他的話,竭盡全力的嘶吼著,但常年臥病在床的他即便用盡了力氣也沒法子發(fā)出聲音。
趙恒居高臨下的看著趙旻,“你好好走吧,你放心,我會給你守足三年孝期當個好兒子的。”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或許就如太傅所言他這輩子父母兄弟情分淡薄,但他有微微足夠了。
當天晚上太上皇駕崩,當京城的人聽到那一聲聲的喪鐘時候茫然四顧,無數(shù)官員一骨碌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慌忙的穿上官府直奔皇宮嚎喪起來,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今年這秋天過的可真灰暗。
姜微聽到喪鐘的時候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她還沒經(jīng)歷過這些。
“九娘快起來,太上皇駕崩了。”迎春領(lǐng)著宮女進來伺候姜微換上喪衣。
“不用著急,人還在收拾。”趙恒走了進來說道,他身上還沒有換上喪服。
“阿兄——”姜微下意識的偎依他懷里。
趙恒安撫的親了親她,“別怕。”說著示意下人給他們換喪服,內(nèi)襯都柔軟的白棉布,里面還墊了一層棉絮,然后外面在套了一件細麻衣,最后外面披上粗麻。姜微的兩個膝蓋上還綁了兩個墊得厚厚的棉褥,雖然跪久了墊不墊都沒太大區(qū)別,但總能保護下膝蓋。
“一會阿娘做什么你就跟著做什么。”趙恒說。
“阿姑回來了?”姜微問。
“嗯,我下去派人去接她回來的。”
姜微點頭,等她跟趙恒走出寢殿的時,深秋的夜風吹得她打了一個寒噤,“冷?”趙恒讓人去取披風。
“我沒事。”姜微搖頭,趙旻死她不傷心,但死者為大,作為兒媳婦該守的禮節(jié)她還是要遵守的。
“熬上幾天就好了。”趙恒摟著她說,“馬上就能去舊迎新了。”
“……”姜微真不知道應該怎么接趙恒的話,她低頭揉了揉額頭,奇怪這幾天怎么老是頭疼。
“怎么了?”趙恒停下腳步,“肚子還疼。”
“沒什么。”姜微對他一笑,她沒說自己頭疼,不然阿兄說不定會讓她回去休息,那就太過分了。
兩人來到趙旻停靈地方的時候,姜長暉已經(jīng)換好了喪服神色悵然望著趙旻的靈柩。
“阿姑。”姜微上前就發(fā)現(xiàn)姜長暉的手冰冷,她下意識的給阿姑捂手。
姜長暉偏頭看著自己的貼心小棉襖:“放心吧,我沒事。”
姜微說:“阿姑,死者已矣,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姜長暉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殿外內(nèi)侍宮女們已經(jīng)哭成了一團,幾個太妃也跪在了靈前哭得撕心裂肺,姜微悄悄的抬眼望去,就見好多人不停的正在用手帕按著眼角,按一下眼淚就掉一把,姜微轉(zhuǎn)目望向趙旻的靈柩,身為皇帝他能讓這么多人哭也算走的熱鬧了,但可悲的是在場給他哭得人沒一個是真心的,包括本應該是他最親近的妻妾兒女。
太上皇駕崩,理應在京城的文武百官、皇親國戚都入宮哭靈,但圣人一向仁善,下詔令年滿六旬的老者只需入宮祭拜、無須哭靈,并以“莫以皇家事叨擾百姓”為由,以天代替月,百姓只需為太上皇守孝滿三月即可。有大臣提出要為圣人建造九十九所寺廟和道觀為太上皇超度趙恒都沒允許,言曰:“阿父素來愛民如子,如何肯因自己而勞民傷財?眼下邊關(guān)正苦,他臨終前念念不忘就是要平定突厥!”
太上皇的遺愿讓眾人士氣大振,無數(shù)臣子在靈前大聲嚎哭,發(fā)誓一定要踏破突厥以慰太上皇在天之靈。
趙旻一死,姜家的人就全入宮了,何太夫人讓眾人攙扶著入宮,高夫人還躺在床上起不來。郭夫人也攜兩個兒媳婦入宮了,孫媳婦大多沒有誥命也就沒有進宮,留在家里看孩子。姜元儀雖然帶走了幾個孩子但都是庶子,姜家的嫡子全留下了。
姜微聽說何太夫人也來了,連忙讓素影去接何太夫人,何太夫人看到姜微眼淚就不住的往下掉。
“叔祖母。”姜微想到小時候還曾陪自己玩過的姜徐眼淚也落了下來,“你讓堂伯母好好養(yǎng)身體,她身體不好,兩位堂哥就算走了也不安心。”
何太夫人抹著眼淚道:“都怪老身失態(tài)了,讓九娘一起傷心了。”她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讓他們?nèi)サ臅r候心里就有這個準備了。”姜家這些年在戰(zhàn)場上折損的人也不少了。
“叔祖母你年紀大了,一會就回去休息吧。”姜微說。
趙恒下旨的意思就是想幾個長輩都年紀大了,禁不起這種折騰。
何太夫人道:“太后和九娘也要保重身體。”
姜長暉想到自己又有兩個堂侄躺在了戰(zhàn)場上眼眶也紅了,趙旻死沒讓她哭,堂侄的死讓她哭了。
“太后。”高敬德在外面低聲叫著姜長暉。
“何事?”姜長暉問。
“庶人安氏自殺了。”高敬德說。
“誰?”姜長暉愣了愣問,庶人安氏有兩個,是安清還是安昭儀?
“是四皇女之母。”高敬德道,“安氏留有遺書說是要以身殉太上皇。”
姜長暉接過高敬德遞來的遺書,上面就寫了一句話:以死報君恩。
“把她葬到妃陵吧,恢復她的分位。”姜長暉說,心里暗忖安昭儀那哪是愿意殉葬趙旻,分明就是希望給女兒留條后路。
“唯。”高敬德應聲而下。
姜微聽到安昭儀自殺的消息也是一愣,隨即也明白了安昭儀的舉動,她不由暗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國君的喪禮不同于等閑臣子,姜微作為皇后跪在太上皇靈前給他守靈那是必須的,雖然不用向底下人那么嚎啕大哭,但哭喪哭是必須的。和尚、道士都入宮給太上皇超度了,靈前煙霧繚繞,姜微聞著那香煙味只覺得頭更疼了。
“阿識、阿識——”姜長暉的聲音傳來。
姜微抬頭看著姜長暉,“阿姑?”
“阿識你不舒服嗎?”姜長暉看著侄女臉色蒼白關(guān)切的問。
“我只是有點頭疼。”對著阿姑姜微也沒有隱瞞。
“再忍忍,等天亮了去休息一會。”姜長暉說。
“嗯。”姜微勉強的笑了笑,忍著那越發(fā)劇烈的頭疼,不時的回復前來請示的眾人,好容易熬到了天蒙蒙亮,她強忍著惡心先讓姜長暉回去休息一會。
“九娘,安太皇太后——”素影的話還沒有說話,就驚恐的發(fā)現(xiàn)九娘身體一軟,往地上倒去,她下意識的往前一撲,降香和白芍連忙扶住姜微,白芍小心的讓姜微靠在自己懷里,三人只見姜微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額頭上滿是冷汗。
“來人!快來人!皇后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起來刷頁面的時候嚇了一跳,謝謝讀者愛傾聽的人的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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