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嵐說完才驚覺不對,慌忙捂住嘴,僵直著脊背看向宋晚晚和秦淮安,神色冷凝,神色鄭重。
見他們神色冷凝眼神鄭重,張嵐無奈的嘆了口氣,述說起馮素素的事情。
馮素素只是清河縣一個年輕的寡婦,時二十五歲,有個八歲大的兒子,除此之外劇目無親,丈夫在前幾年過世了,他們生活清貧,日子凄苦,張嵐見她們孤兒寡母實在可憐,馮素素做事勤快又利索,便收作了雜役。雖說日子仍然清貧,但總算好過了許多,因著她是雜役多是跑腿的活,而且有些人買上許多,這時候便需要有人送貨上門,而這些外跑的單子是算作額外的收入,馮素素為了多賺外快時常接這樣的訂單。
馮素素失蹤當天,正是接了一個訂單,那個單子要求古怪,要求只派一人前往,而且須得傍晚前去,張嵐本想著馮素素是個女子,不想讓她前去,準備將這個單子讓其他男子前去,張嵐卻非要前往,怎么勸也不聽,執拗極了,張嵐便讓她前去,卻不想她這一去卻再也回不來了。
馮素素當晚沒回來,張嵐第二日便報了官,但一直杳無音訊,如今才知曉她是遭遇了不測……
“只是可憐了她那孩子……”張嵐很是唏噓。
那孩子年歲尚小,如今父母皆亡,日后恐怕會更艱難了。
宋晚晚聞言垂下眼眸,沒有搭話,她自己活下去就拼盡全力了,實在沒有能力再去搭救一個孩童了。
“那個地址你還記得嗎?”秦淮安不置可否,問道:“這個案子干系重大,不止牽扯了馮素素一人。”
顯然秦淮安更在意的是這個案子。
“在清河縣西城永寧街三巷最里面的吳府,具體是何人要求的,我……”張嵐有些為難的回答道:“我也不能確定。”
秦淮安點點頭,便起身告辭,宋晚晚也連忙跟在他身后。
出了天香閣,正值正午,日光灼人。
秦淮安當即表示先去吃個午膳,下午估計要四處奔走查詢線索,必須保證體力。
宋晚晚此刻肚子也有些餓了,倒也沒有反對。
天香閣處于最繁華的街道,不遠處便是食肆,兩人抬步進去,店小二便迎了上來。
此時食肆正是熱鬧的時候,雅間已經坐滿了,秦淮安只得在大堂內找了個位置坐下。宋晚晚只能站在一旁,她知道這個地方已經不是人人平等的現代了,她自然不可能跟“領導”同食一桌飯。
她低著頭看著腳尖,心中有些憤憤。
“你也一同坐下,”秦淮安的聲音傳來,很是平靜,是少有的溫和:“不必拘泥于身份。”
宋晚晚眸光微閃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自若,她便有些忐忑的坐了下來,時不時瞟他一眼,看他神色是否有不對勁的地方。
秦淮安給自己到了一杯茶,摩挲著杯口,垂眸道:“很詫異?在其位謀其職,在案子面前自然是節省時間最重要。”
宋晚晚心中疑惑雖然解開了,但對于秦淮安的態度卻有些摸不清頭腦。
秦淮安為什么會跟她解釋這些?
在她看來,秦淮安或許比書上冷心冷情的人更溫情一些,但寡言卻與書中所記錄的一般無二,他居然會看出她的疑惑之后并解釋?
宋晚晚情緒有些復雜,但好在她強壓住這些情緒,無人能探知。
飯桌上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宋晚晚看著茶杯升騰而起的氤氳蒸汽,兀自發呆,卻忽然問道一股奇異的香味。
這股香味……似乎是天香閣如今熱賣的香粉味道,也是死者身上殘留的香味。
她微微抬起頭,以為會看到貴婦或者某位千金小姐,卻只見店小二引著一個白衣公子往旁邊走去。
是這位公子身上的味道?
可這明明是女香……
白衣公子此時正好落座在他們右側。
宋晚晚不由得關注起男子的行為舉止。
“吳老板,今日還是老樣子?”店小二搓著手很是熟稔的模樣。
那位吳老板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店小二笑瞇瞇的應了聲便要轉身離去。
宋晚晚忙扯住店小二,問道:“這位吳老板是什么來頭?”
“這位吳老板是咱們青州縣少有的傳奇人物,只是為人低調,所以聲名不顯,”店小二笑瞇瞇的道:“他從小便隨著父母經商,三歲識文斷字,五歲會算賬,天賦異稟,后來他父母故去,身邊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想分一些家產,而吳老板不顯山不漏水,賣了所有的地契商鋪,硬是讓那些人沒分到一分錢,后來啊,自己重新經商,如今也是富甲一方啊。”
店小二滔滔不絕的夸贊著這位吳老板,卻突然有人喊他,這才一拍腦袋連忙離去。
姓吳,身上又有香粉的味道,為人低調……
宋晚晚正思索著,卻感覺耳旁傳來破風聲,她有些茫然的看向一旁,卻什么也沒看到,只是秦淮安身邊一直跟著的隨風不見了。
秦淮安似乎讓他去辦什么事了,但她也沒看到兩人有交流。
她剛要開口詢問,店小二便上了菜,宋晚晚的注意力便轉移了。
用完午膳,隨風便拿著一個木筒回來,秦淮安看完之后,神色凝重了許多。
“去永寧街。”秦淮安將木筒收好,冷聲道。
宋晚晚也不敢耽擱立刻起身,與他一同坐上了馬車。
永寧街是在西城,有些偏遠,但居住在此地的大多是富裕人家,所以也算得上寸土寸金,循著張嵐的話語到了目的地。
此地當真是個富貴地界,灰墻碧瓦,朱漆紅門,威武洪森,檐角飛獸,精雕細琢,栩栩如生,連綿的樓臺朱漆華彩,這些景色卻只是其中一個院子的景象,而其他院落也大多如此,甚至有些人園內種植著一顆松柏,直沖天際,郁郁蔥蔥,比起熱鬧的街市,這里卻顯得平靜安和。
第三條狹窄的巷子里,只吳府一個院子。
門前的青石齊整,每一塊青石上都刻著蓮花,朵朵成五莖蓮花,連花蕊都清晰可見,踏在上面宛如步步生蓮般。
宋晚晚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敲門。
不久便有人開了門,但來人卻只開了一個小縫,漏出半邊臉,滿臉警惕,問道:“你們是何人?來此作甚?”
如此作態實在惹人生疑。
“我是衙門仵作,來此查案,可否方便讓我們進去?”宋晚晚扶住門,防止來人將門關上。
那人搖頭道:“我家主人尚未回家,不方便讓你們進去,你們改日再來吧。”
說完便要關上門,好在宋晚晚一直用手抵著門這才沒關上,只是手被門夾了一下,瞬間紅了一片。
“這可不行,”宋晚晚抵著門,忍者劇痛道:“此案關乎命案,可疏忽不得,今日這院子我們還必須得進。”
那人聞言,神色變了變,也不管她的手還抵著門,硬要將門關上。
宋晚晚也沒料到此人如此激進,這要是硬抵著,她的手怕是會骨折。
正待她要縮回手的時候,隨風動了,直接將門踢開,并將劍鞘抵在被門撞倒的小廝身上,微微拔出的劍寒芒閃爍,嚇得小廝滿臉蒼白。
宋晚晚揉著酸痛的手,正要踏進門的時候,一陣勁風襲來,還不待她反應過來,一只長而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腰身,將她往后撈去。
隨后便傳來刀劍相拼,錚錚作響,兩人都著黑衣,拳腳相加,眼花繚亂,最后隨風險勝,將劍抵在那人喉間。
敗倒的人臉色微冷,緊抿著唇,擦拭掉嘴角的血跡,一句話也沒說。
“洛風,這是怎么回事?”身后傳來叫喊,宋晚晚回頭看去,卻瞧見正是剛剛在食肆遇到的吳老板。
吳老板連忙跑了過來,彎腰扶起被他稱作洛風的男子,細心詢問,洛風未發一言,只是搖頭告訴他沒事。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為何要在我家門前傷我家人!”吳老板臉色黑沉,眼中滿是怒氣。
隨風站在一旁冷著臉提著劍,沒有答話。
見此吳老板更生氣了,宋晚晚站了出來,臉上也帶著些許怒氣,若不是隨風,她的手便要廢在此處了,便道:“是他先出手傷人的。”
吳老板看了過來,宋晚晚絲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道:“是他出手傷我,隨風這才出手,雖是傷人,卻也是為了自保。”
“是你們強闖民宅。”洛風答道。
宋晚晚點頭道:“事急從權,涉及命案,你們不愿讓我們查看,便只能強闖。”
洛風還欲反駁,吳老板站起身來,臉色不是很好:“官府的人?”
宋晚晚點了點頭。
“隨我進去吧。”吳老板拉著洛風往屋內走去。
屋內亭臺樓閣,池館水榭,假山怪事,花壇盆景,藤蘿翠竹,美不勝收。
玲瓏的樓閣在府內東邊,花林圍繞,青石為階,形制大氣,雕工精巧,登高望遠,可俯瞰整個院落,當真是個極盡奢華之地。
宋晚晚打量完吳府大致景色,回過頭卻看著吳老板與洛風兩人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兩人姿態實在親密,她跟在兩人身后,聽見吳老板輕聲細語的關心。
這根本不像朋友之間的相處,她不是沒見過男人們之前的相處,勾肩搭背自然是常事,但怎么會有男人替男人擦汗或者擦血跡的?
宋晚晚跟在他們身后若有所思。
“你們想問什么?”吳老板讓兩人入了座。
一名小廝端著茶水上來便退了下去。
這屋內侍女小廝極為稀少,他們一路走來,竟然沒有遇到婢女小廝。
似乎是為了隱藏什么秘密一般。
“我想你應該認識馮素素,”秦淮安喝了口清茶,緩聲道:“畢竟你身上的香粉應當就是她送來的。”
吳老板臉色變了變,摩挲了一下衣物,點了點頭道:“不錯,許多天前,我曾定過天香閣的香粉,便是她送來的。”
吳老板的臉色有些奇怪,眼神也有些猶疑。
“你是男子,你購買女子香粉是為何?”秦淮安將茶杯放下,冷冷的看著吳老板。
秦淮安刀削斧刻般的輪廓透著迫人的冷硬與強悍,帶上這樣的冷色,讓人有些膽寒。
“自然是送人。”吳老板皺眉道:“這是我的私事……”
他話語雖然強硬,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已然握成拳頭,神色頗有些緊張。
“你在撒謊。”秦淮安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屋內的氣氛霎時凝滯,氣氛也劍拔弩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