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將軍的清醒宛如瑩瑩之火振奮軍心。
黃老將軍一旦清醒,江都軍營就有了定海神針,雖然他已垂垂老矣,或許無法上戰場,但他的作用可不止是領兵打仗那么簡單。
他已經在江都軍營二十多年,已經跟很多將士生出了無比深厚的情感,況且很多將士一直以他為榜樣,可以說黃老將軍已經不止是個將軍更是一個標志。
“晚晚,你起了沒?”秦淮安的聲音響起,將陷入沉思的宋晚晚喚回。
她推開房門,道:“大人是要去看黃老將軍?”
秦淮安點點頭沒有多言。
宋晚晚跟他相處許久,知道他是寡言的性子,便將房門關上隨著他一同去往黃將軍屋內。
他們的進入并未遭遇阻止,且黃老將軍屋內人影綽綽,看來已經有不少人進入屋內了。
她猶豫著是否現在就進入便一頭撞在了秦淮安的后背上。
她連忙往后退去,卻感覺到腰間一個堅實的臂膀:“小心。”
她這才發現她再往后退去便是一個臺階,她連忙道謝:“多謝大人?!?br />
秦淮安搖搖頭沒有再說什么。
他沒有進去,宋晚晚便也同他一起站在屋外。
宋晚晚知曉秦淮安不喜煩嚷,所以他便站在屋外倒也不奇怪,她剛剛的猶豫便顯得杞人憂天了。
她微微笑了笑,秦淮安瞧見了便問道:“黃將軍醒了你竟如此高興?你們之間并無交集……”
“雖無交集但也知曉黃將軍的威名,他醒了我自然高興,我笑卻并不止因為黃將軍的清醒,”宋晚晚看向秦淮安,眼中仿若閃著星光:“軍中發生怪事,本意是為了讓江都軍營人心惶惶,讓江都亂,而黃將軍的清醒并不在他們的計劃內,既然如此,他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想來很快就會再次出手??梢越璐耸虏槌稣鎯?。”
秦淮安聞言,唇角微微抿起,顯然并不是很高興。
黃承允與他關系親密,想來黃將軍對秦淮安也十分不錯。
宋晚晚知曉秦淮安十分擔憂,她微微想了想,并未勸說,她道:“黃老將軍身體不大好,若是受了驚嚇確實不大好……”
她并不希望拿黃老將軍做誘餌,畢竟人才剛醒,若是因為此事再次暈倒就不好了。
所以必須得想一個兩全之策。
江都軍營內有個能催眠人且不被人察覺的能人異士,即使借此機會抓住了人,那人估計也只是一個小嘍啰,抓到這樣的人并沒有什么用,他們要抓的是幕后的兇手,但那人輕易不會露面。
能不能查到那個人,端看這次了。
若是能抓到當然最好,若是抓不到,怕是會打草驚蛇,要想在抓人恐怕又要費一番功夫。
她握緊指尖,深吸一口氣道:“大人,我有一計或許可行,只是可能要連累大人聲明,若是裕華公主……恐怕需要勞煩大人多加解釋?!?br />
秦淮安聞言皺眉看向她,看她目色堅定,他神色微變,道:“你要以身犯險?”
她們合作多次,有些話不須宋晚晚講明,他便知曉她要做什么。
“你手無縛雞之力,又毫無自保之法,如此身陷險境,此事不可行!”秦淮安拂袖,眉目間浮現一抹怒色:“你只需要辦好你分內之事,其余事務無需你操心。”
宋晚晚卻并不認同她的畫像,她倔強慣了,并且秦淮安知曉她的脾性,她又如何不知曉秦淮安的脾性呢?
她定定的看向秦淮安,眼神理性又冰冷,道:“所以我才最適合辦此事?!?br />
她柔弱看起來又沒有什么威脅,偏偏看起來還是秦淮安的心腹,比隨風更容易掌控,還能跟隨秦淮安隨意進出黃將軍的營帳,正因如此,她才是最適合被催眠的人。
做臥底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換做其他人,免不得要被更多人知曉,這樣暴露的危險會大大增加。
如今軍營戒備森嚴,那人必然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會下手。作為被催眠的人,心志必然不可能太過堅定,如今相思子的事情被揭發,那人必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在飲食上做手腳,那么便要挑選合適人選的難度便大大增加了。
她的外表更具有欺騙性,那人注意到她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成為催眠者這件事,她必須爭取!
“大人,我知道您憂心我的安危,但此事涉及江都,涉及大辰,若是有其他更好的人選當然可以換做他人,可是如今軍中并無其他更合適的人選,”語畢,她頓了頓,臉色微沉:“與其說是我主動想要成為人選,還不如說我是被迫成為被催眠的人?!?br />
既然她是最優選,那就沒有必要更換其他的人,走更蜿蜒的道路。
秦淮安搖頭,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隱隱泛起了白,他拂袖,面上怒色更甚:“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她當然知道危險,她當然明白秦淮安的顧慮,但明白歸明白,要做的事她仍然不會放棄。
就如同后世一樣,那些執法人員所做的事也很危險,難道他們也因此而退卻了嗎?
他們沒有,她自然也不會因為一點兒困難而退縮。
宋晚晚卻搖頭:“大人數年來身為大理寺卿,不肯為任何人低頭,被刺殺也從未放棄過,這難道就不危險嗎?若大人處在這個境地,換做是您,您會因為危險而放棄探索這個事情的真相嗎?”
秦淮安眉頭緊蹙,冷冽的聲音都顯得有些焦急:“那不一樣!”
“有什么不同?”宋晚晚不待秦淮安說完就打斷了他:“都是人,都是肉體凡胎,都有血有肉,受了傷會痛,傷太重了會死,有何不同?除了性別外,大人與我并無不同,況且此事并不一定會丟掉性命……”
宋晚晚看向秦淮安,十分冷靜道:“我于他們而言并無用處,多一個我少一個我與他們而言并無任何影響,他們要傷害的是黃將軍,所以我大概率不會有生命危險,大人又何必擔心那么多呢?”
關心則亂,看來秦淮安也沒法免俗。
秦淮安微微冷靜了下來,但仍是十分擔憂:“還有其他法子,我不希望你以身犯險?!?br />
宋晚晚靜默了一瞬,略微思索了一下,終是搖了搖頭。
“其他法子太過復雜,這是最好的找出真兇的辦法,”宋晚晚冷聲道:“大人,我愿意以身犯險的前提是我相信您能保護好我,難道大人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秦淮安知道宋晚晚是在激他,他很想點頭,表示自己沒有把握保護好她。
但看著她堅定的神色,他終究沒能忍心拒絕,他轉過身,將背影對著他,道:“你心意已決,我便不再勸,在我沒來之前,保護好自己是最要緊的事,案件什么時候都可以查,但你絕不可以有事?!?br />
宋晚晚點頭,她比任何人都惜命,她當然不會魯莽行事。
秦淮安和宋晚晚拉扯了很長一段時間,營帳里的人來來去去已經走了大半,秦淮安深吸一口氣,神色如常的走了進去。
但若是仔細觀察,秦淮安的腳步比來時重了不少。
營帳內燈火通明,黃將軍身著白色中衣倚靠在床榻上,臉色枯黃,發須盡白,身形瘦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看起來確實是大限將至,命不久矣的模樣。
“淮安來了,坐吧,”黃將軍聲音有些干澀,道:“圣上又罰你來這兒了?你怎么那么倔呢?”
“叔叔你知道原因的?!鼻鼗窗膊⒉粶蕚溥^多解釋。
當年宋家一事,他是最后一個知曉的,宋家被滅,父母分居,他深陷輿論,自此以后他就非常厭惡被蒙在鼓里,他喜歡刨根問底,不僅僅是為了真相,更希望能知道里面是否有隱藏秘密。
幼年發生的事多少造成了一些不可磨滅的陰影,所以他甚少提及宋家。
黃將軍微微嘆了口氣,看向一旁的宋晚晚,神色卻并無詫異,似乎并不好奇秦淮安為何會帶她來。
“我知道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里,軍營發生了不少事,”黃將軍看向秦淮安,帶著溫情的眸子閃著精明的光:“我雖然老了,但我還沒死,就有人敢陽奉陰違,此事決不可饒??!”
或許因為激動,黃老將軍咳了起來。
秦淮安坐在一旁,宋晚晚倒了一杯水遞給秦淮安,秦淮安連忙喂給黃將軍。
黃將軍喝了一口水,才繼續道:“你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做下這些事的人居心叵測,害我大辰社稷,這是我絕不能原諒的事,老夫征戰過沙場,從尸身血海里拼出了一個安寧的大辰,絕不允許這些人毀了我們一輩子的努力。”
秦淮安點了點頭道:“我知曉的,您放心,只是承允他……”
黃老將軍擺了擺手,并不在意:“他皮糙肉厚慣了的,不必管他,你只管查案,他死不了就行。粗心大意,多吃點兒苦也是好的。”
黃承允怕不是親生的,他是為了治黃老將軍才被人暗害的,本以為黃老將軍會直接將人放出來,卻不想還想讓他多被關幾天,還美名其曰為他好。
“黃叔叔,他不是想要承允多吃苦,他是害怕我因為承允的事分了心,也希望我不會因為承允而有私心,”秦淮安拉著宋晚晚出了門,微微嘆了口氣:“他對我的私心太甚,承允與我之間,他總是偏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