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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半身

    夜幕深重,風(fēng)雪交加。
    幾道身影披著厚重大氅,在山林深處緩緩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個頭戴兜帽的女子。
    其他人腳步動作僵硬,猶如提線木偶一般,亦步亦趨跟在三人后面,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從頭到尾保持沉默,只有踩踏積雪的吱吱響聲,打破了深夜山林的寂靜。
    忽然,一聲凄厲嘶嚎穿透風(fēng)雪,從遠處若隱若現(xiàn)傳來。
    嬌小玲瓏的女子停下腳步。
    和身旁的青蓮圣女一起,以可以稱得上是完全同步的動作,緩緩轉(zhuǎn)頭看向遠處被黑暗籠罩的集鎮(zhèn)。
    另外一側(cè),羅青雋的聲音從兜帽下傳出,“應(yīng)該是靈明山主荊極進入了鎮(zhèn)子,算起來我也有十余年時間沒有再見過她了。
    尤記得上次在朝廷組織的祭典大禮時,她還是溫婉似水的樣子,結(jié)果現(xiàn)在卻落入到了如此境地,當(dāng)真是令人感慨嘆息。”
    云虹微微側(cè)目,開口時聲音冰冷機械,“陽極宗師陷入瘋狂喪失自我,對普通人來說造成的傷害已然猶如天災(zāi)。”
    “云虹師侄真的要走斷情絕欲、無我無思的道路?”
    羅青雋嘆了口氣,“暫且先不說能不能走通的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即便將來真的成了,若是失去了本我,這么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可言?”
    “羅師伯為何要勸我們?”
    云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聲音卻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以人為鏡,映照自身,可以冷眼旁觀吾等的變化,羅師伯應(yīng)該對此樂見其成才對。”
    羅青雋搖了搖頭,“我認為元一道子就是在隨口胡說,擾亂你的心境,讓你走上一條注定不可能成功的道路。”
    “我們也覺得他沒有任何誠意。”
    停頓一下,云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們卻又認為他所說的很有道理,和我們所設(shè)想的某個思路不謀而合,因此值得進行更加深入的嘗試。”
    羅青雋垂下眼睛,又是一聲低沉嘆息,“云虹師侄可要想清楚了,這一步走出去很難,想要回頭卻是更難。”
    “回不了頭,那就不回。”
    “自從當(dāng)年宮苑老師將詭絲注入,全派齊修同心結(jié)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已經(jīng)注定了無法回頭。
    更何況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是隨著同心同體后本派的日益發(fā)展壯大,我們已經(jīng)隱約感覺到了來自于幽玄詭絲的隱患,再不早做決斷,或許就完全失去了決斷的機會。”
    羅青雋下意識低頭,看著云虹腳下微微顫抖的雪地。
    再想想隱藏在其中的巨量詭絲,即便是以她的心境,也不由得生出些許寒意。
    “云虹師侄所感覺到的隱患,到底是什么?”
    “本派同心同體過后不久,在羅師伯的幫助下,一個個武道宗師加入定玄。
    此后又借助諸多宗師之力,讓越來越多的武者融入己身,直至達到如今的程度。
    而在這一過程中,幽玄詭絲越聚越多,同時帶來了似乎并不存在,卻又仿佛無處不在的詭異思感,干擾著我們的感覺,影響著我們的判斷。”
    停頓一下,云虹接著說道,“羅師伯剛剛提醒過我們,若是斷情絕欲、無我無思成了,就會失去了本我。
    但是,師伯卻是沒有想到,如果我們就這樣一直等待下去,或許會更早被詭絲吞沒,更加徹底的失去自我。”
    羅青雋沉默許久,緩緩點了點頭,“既然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將來不要后悔就好。”
    云虹收斂笑容,面無表情道,“就像是師伯曾經(jīng)說過的那句話,苦海無邊、彼岸難尋,唯有橫舟自渡,哪怕最終折戟沉沙,也算是來過走過。
    所以吾等既然選定離手,那就不會有任何后悔的情緒出現(xiàn),一切都還要待到塵埃落定之時再看。”
    羅青雋問道,“你們準(zhǔn)備怎么辦?”
    “一個字,斬。”
    云虹轉(zhuǎn)頭看向一側(cè)靜立不動的青蓮圣女,“吾等如今已有弱水真意,再加業(yè)火紅蓮,當(dāng)可想辦法將一切主干之外的枝蔓盡數(shù)斬斷。
    如此方能眾靈歸一,沿著規(guī)劃好的道路一直走到盡頭,看一看讓宮苑老師備受困擾的大恐怖,又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說完后,她便一點點轉(zhuǎn)身,朝著遠離九圣山的方向走去。
    羅青雋眼中波光一閃,開口問道,“云虹師侄是準(zhǔn)備離開了么?”
    “失去了青蓮左右使,劍閣三劍師,我們的實力層次已然跌落大半,留在這里也已經(jīng)不能助羅師伯一臂之力。
    倒不如就此離開,返回山門潔凈自身,待到將一切都清理完畢后,才能迎來吾等的出山之日。”
    云虹停下腳步,回頭看過來一眼,“剛剛忘記了告訴羅師伯,以后除了云虹之外,你可以稱呼我們?yōu)槎ㄐ嗷蚴橇魑灐!?br/>     羅青雋疑惑問道,“定玄我可以理解,但流螢又是什么意思?”
    “小樓一夜聽春雨,輕羅小扇撲流螢。”
    “元一道子說這是個很有詩意的名字,我們正好拿來一用,也算是和以往做一切割舍離。”
    羅青雋沉默下來,看著玄武殿主虛胤等人跟在云虹身后離開,直至消失在視線盡頭。
    她忽然一笑,慢慢來到一塊凸起的山石之上,低頭俯瞰著遠處的集鎮(zhèn)。
    眠龍鎮(zhèn)籠罩在黑暗之中,沒有一點燈火燃起,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荒廢的死城。
    衛(wèi)韜在小鎮(zhèn)外停下腳步。
    隱于暗處仔細觀察內(nèi)里情況。
    濃郁的血腥味道迎風(fēng)飄來,街面上橫躺著幾具尸體,還未被白雪完全掩埋。
    “我感覺到了鬼車的存在,一路循跡而來就在這座小鎮(zhèn)之中。”
    他眉頭皺起,片刻后一點點瞇起眼睛。
    在觀神望氣術(shù)的探查下,衛(wèi)韜看到了一頭九首羽翼的怪鳥,正在鎮(zhèn)子中央的上空盤旋飛舞,看上去活靈活現(xiàn),有如實體。
    “陰極陽生、由虛化實。”
    “所以說,此時在鎮(zhèn)子里面的,就是一個將靈明九變修行到了陽極境界的大宗師?”
    衛(wèi)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心底自然而然浮現(xiàn)出靈明山主的名字。
    沉默思索片刻,他緩緩向后退去,完全沒有和對方照面的打算。
    原本他還想著悄悄靠近一些觀察感知,加深自己對靈明九變的理解。
    但只是隱于鎮(zhèn)外看了幾眼,衛(wèi)韜便清晰感知到鬼車真意散發(fā)出來的扭曲瘋狂氣息,對進一步的修行非但沒有助益,甚至連心神都受到了少許的擾動。
    “靈明山主的狀態(tài)絕對不正常。”
    “到底是什么原因,導(dǎo)致了這一情況的出現(xiàn)?”
    “不過看到那頭瘋狂扭曲、難以直視的九首鳥身,或許這才是真正純粹的鬼車真意。”
    “連我的精神都出現(xiàn)了少許波動,普通人在面對鬼車時受到的影響可想而知。
    也不知道這座集鎮(zhèn)有沒有人生活,如果有的話,怕是在我來之前已經(jīng)全部死于非命。”
    “除此之外,再細細回想循著鬼車真意而來的過程,似乎也有些不太對勁。
    按道理說,有一位陽極大宗師在這里發(fā)瘋,絕對會吸引九圣山其他宗師的注意,結(jié)果我一路走來,周圍卻是平靜無比,完全沒有任何氣機顯現(xiàn)。
    所以說,他們要么全部遠離了此地,要么便盡皆隱匿了身形氣機。”
    衛(wèi)韜心中念頭不停轉(zhuǎn)動,忽然在一片樹林旁停了下來。
    他緩緩抬頭,向上望去。
    視線穿透黑暗風(fēng)雪,和一雙同時俯瞰下來眼睛虛空對碰,目光交織一處。
    “定玄掌門,北荒圣師。”
    衛(wèi)韜垂下眼睛,遮擋住眸子里一閃而逝的殺意。
    羅青雋眉頭皺起,面上閃過掩飾不住的驚訝詫異。
    她也沒有想到,這個靠近過來的人竟然是元一道子。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從衛(wèi)韜身上感知到的氣息。
    初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根本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羅青雋卻是知道,就是下面這個年輕人,數(shù)月前才剛剛將北荒烈火將親手打死,實力層次絕對可以對標(biāo)陽極宗師。
    而此時此刻,她卻硬是看不出他修行武道的痕跡,仿佛隨便來個武者就能將其輕松打死。
    和數(shù)月前的一面之緣相比,簡直是令人難以相信的變化。
    但是,羅青雋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意識最深處的一縷警兆不停閃爍,提醒著她此人并不好惹。
    如果不管不顧悍然出手,或許就會有預(yù)料之外的危險發(fā)生。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羅青雋收回目光,開始向后退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衛(wèi)韜向前一步踏出。
    剎那間便穿過一道石梁,和羅青雋只剩下不足十米距離。
    雖然沒有感知到任何的氣勢與敵意,羅青雋的身體卻不自覺地繃緊,心中已然是如臨大敵。
    “附近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宗師武者潛伏在側(cè)。”
    退出一步后,羅青雋便不再后撤,面無表情開口說道,“不要以為我是怕了你,我只是不想在這種強敵環(huán)伺的情況下與你大打出手,讓其他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白白撿了便宜。”
    衛(wèi)韜表情平靜,聲音溫和,“羅圣師放心,你又老又丑,渾身觸須,他們應(yīng)該不會來撿你的尸體。
    至于我會如何,被別人撿了也就撿了,卻也不勞羅掌門費心。”
    羅青雋臉上閃過一絲青氣,卻依舊沒有搶先動手的意思,“你我在此交鋒,無論誰勝誰負,都難以參與后續(xù)的神意爭奪,難道你就甘心將這一大好機緣白白放棄?”
    “神意對我根本就不重要。”
    衛(wèi)韜目光須臾不離她的身體,“所以在我看來,將羅圣師在這里打死,或者是技不如人被羅圣師打死,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簡直就是個無法溝通的愣子。”
    羅青雋眼角唇角都在微微抽搐,一時間竟然有種前狼后虎的兩難感覺。
    如果這里只有他們兩人,那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猶豫,直接做上一場就是。
    她不相信對方就算再厲害,還能強過她定玄金帳這么多年的積累。
    但是,如今的九圣山可謂是宗師云集,所有人都在黑暗中隱匿自身,誰也不會輕易暴露形跡,以免引來其他人的覬覦和算計。
    哪怕是確定踏入了法境的金帳王主、玄武道主,在那次交鋒過后也都消失不見,不知藏到了那里,靜靜等待著變化的出現(xiàn)。
    唯有疑似發(fā)瘋的靈明山主,一頭闖入進來,成為被所有人暗中觀察的對象。
    現(xiàn)在好像還要加上這個愣頭青,非要和她在這種復(fù)雜局面下一決高低,對后面的事情根本就是不管不顧,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大不了我舍了這次機緣不要,也要看看你這位元一道子,究竟是何根底!”
    羅青雋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整個人在這一刻變得安靜沉默,仿佛與山崗密林完全融為一體
    衛(wèi)韜微微皺眉,旋即又松開。
    在他眼中,從頭至尾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一點破綻。
    甚至生出一種面對著她,就像是面對著這座石崗的莫名感覺。
    只有他自己是外來者,隱隱受到了若有似無的排斥。
    “和洪舜峑的歸虛演法有些相似,不過力量散而不聚,看似籠罩的范圍更大,卻沒有那種唯我唯一,排除其他的感覺。
    真正動起手來生死交鋒,和洪宗師的境界層次還有著一線的差距。”
    衛(wèi)韜收斂思緒,負于身后的雙手一點點握緊,結(jié)成元胎拳印。
    找不到破綻,那就將她打出破綻。
    她與石崗密林融為一體,那就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砸爛,讓她自此無所憑依。
    寒風(fēng)呼嘯,白雪飄飛。
    兩人距離十步,相對而立。
    氣氛越來越沉重凝滯,已然到了即將爆發(fā)的邊緣。
    就在此時,衛(wèi)韜忽然轉(zhuǎn)頭朝著一側(cè)看去。
    就在他目光所到之處,一座四色蓮臺冉冉升起,似要遮住大片黑暗虛空。
    在四色蓮臺到達極盛的瞬間,又一道劍芒沖天而起,將瓣瓣盛開的蓮花從中一分兩半,各自化作點點星屑悄然散去。
    緊接著,狂風(fēng)大作,尖嘯連連,就從那片區(qū)域陡然炸開。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出手的應(yīng)該是妖教法王,另一方似乎是實力層次極高的劍道宗師。
    兩人不知何故突然碰到一處,又不知因何原因起了沖突。”
    “受到兩個陽極宗師交鋒所擾,羅青雋渾然無礙的狀態(tài)出現(xiàn)了一絲不諧之處。”
    衛(wèi)韜心中念頭閃過,毫無征兆向前一步踏出。
    再次出現(xiàn)時,已然來到羅青雋身前。
    仿佛以無間入有間,恰好卡在她與周圍環(huán)境不諧的那一節(jié)點。
    羅青雋便在此時勐地抬頭,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冰冷殺機。
    “想要尋找我的破綻,那就送給你一處破綻。”
    衛(wèi)韜雙拳無聲落下,忽然察覺到了些許別樣氣息。
    下一刻,陡然異變突起。
    無聲無息間,一道金光顯現(xiàn)。
    便從那點不諧之處綻開。
    教門定玄、金帳梵天,兩種截然不同的武道真意,而且全部是陽極靈境的真意,就在這里疊加一處。
    陡然爆發(fā)出極其劇烈的沖突。
    “果然不愧是上一代的風(fēng)云人物,戰(zhàn)斗經(jīng)驗無比豐富。”
    “她因勢導(dǎo)利,于瞬息之間就能做出決斷,將破綻變成了恐怖的殺招。”
    衛(wèi)韜心如明鏡,清晰了然。
    卻還是不退不讓,不閃不避,甚至加速將拳印落了下去。
    轟隆!
    山崗密林陡然炸開一聲驚雷。
    剎那間碎石呼嘯,植木亂飛。
    整個山崗轟然破碎。
    兩道身影一觸即分,各自向后退去。
    卻又有尖嘯呼嘯暴起。
    羅青雋幾乎沒有任何停頓,身形連閃幾閃,化作一團殘影急追而至。
    倏忽前后,驟然左右,環(huán)繞著衛(wèi)韜周邊呼嘯疾行。
    每次擦身而過,都會爆出雷鳴巨響,挾裹著磅礴力量轟然炸開。
    以飄忽不定的詭異姿態(tài),打出剛勐霸道的攻勢,將所有一切都碾壓成渣,化作齏粉隨風(fēng)飄散。
    衛(wèi)韜則勐地站定不動。
    不管她從何處來,只管向著一處去。
    兩道身影在不斷激射拋飛的石木中碰撞交鋒,隆隆雷聲連成一片。
    羅青雋面色沉凝,一次次加速折轉(zhuǎn),攻勢一浪高過一浪。
    剛剛她故意示以破綻,實則早已經(jīng)備好了一擊制勝的殺招,就是要在第一個照面的交鋒中攻其不備,全力出手將人直接拿下。
    但是,后續(xù)的發(fā)展卻完全出乎了她的預(yù)料。
    定玄金帳秘法真意的對沖爆發(fā),竟然被他硬生生擋了下來。
    她所修持的兩部功法,可是盡皆臻至了陽極靈境大成的高度,兩相疊加之下甚至能夠爆發(fā)出近乎法境的一擊。
    然而所取得的戰(zhàn)果,卻僅僅是在他的手臂上破開了兩道不深不淺的傷口而已。
    甚至都沒能看到他的骨頭。
    這種程度的防御力,怕是連密教橫練宗師都要自嘆不如。
    縱然勐攻沒有起到效果,但羅青雋心中卻并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有的只是如若枯井的平靜。
    畢竟早在第一次碰撞殺招被破時,她便已經(jīng)驚訝過了,后續(xù)不惜消耗的搶攻,只是為了抽身而走所做的鋪墊而已。
    眠龍鎮(zhèn)外,黑暗風(fēng)雪之中。
    一團殘影呼嘯來去,圍著沉默不動的衛(wèi)韜瘋狂旋轉(zhuǎn)舞動。
    若是在外人看來,大概會以為戰(zhàn)斗進入了僵局。
    甚至是被包裹在里面的衛(wèi)韜落入了下風(fēng)。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羅青雋卻是越來越心驚。
    雖然她在速度上占據(jù)了上風(fēng),竟然尋找不到抽身退走的機會。
    那個沉默的身影,就像是一座驚濤駭浪中屹立不動的大山,哪怕風(fēng)浪再大,無數(shù)次拍落擊打,也無法將其真正破碎掩埋。
    而當(dāng)浪潮稍顯乏力消退的那一刻,局勢就將陡然逆轉(zhuǎn),她必定會面臨巍峨高山的籠蓋鎮(zhèn)壓,恐怖的反擊就會在那一刻轟然降臨。
    到時候就算她的速度還能再快一線,也難快過驟然反彈的氣勢爆發(fā)。
    只要稍有停頓滯澀,有可能就會被他抓住機會,最壞的結(jié)果便是被一套打死,甚至沒有還手之力。
    “以我的速度,他也無法躲過全部的攻擊,但是普通攻擊落在他身上,竟然毫無反應(yīng)一般,根本造不成太大的影響。”
    “這種感覺,難道是……”
    又是一次急速轉(zhuǎn)向后,羅青雋心中驟然泛起一個極其詭異,甚至讓她都不太愿意相信的念頭。
    “難道是密教中只是偶有聽聞,百余年來卻從未再能得見的陰陽歸一!?”
    “金剛琉璃之上,陰陽融合歸一,密教陽極橫練大宗師!?”
    “他身為青麟山元一道子,這怎么可能?”
    “在這樣繼續(xù)下去,就算其他隱于暗處的宗師不露面不插手,我怕是也要被他給拖到精疲力竭,活活耗死。”
    “剛才就應(yīng)該在第一次碰撞后,不惜代價,拼著被他反擊受傷轉(zhuǎn)身就走,也不會落得如今進退不能的兩難境地。”
    剎那間數(shù)個念頭在心中閃過,羅青雋又是一個急轉(zhuǎn),招招不離衛(wèi)韜的氣機薄弱之處,打出暴風(fēng)驟雨般的殺招。
    然后于電光火石間尋到另一處破綻,幾乎沒有時間間隔,便接續(xù)上后一波的攻擊。
    “這老妖婆,也確實有些難纏,硬是沒有給我暴起出手反擊的機會。”
    “在尋找破綻方面,她經(jīng)驗之老道,眼光之毒辣,還要遠遠超出我許多。
    每次出手都精準(zhǔn)迅捷,直指我不同武道真意融合的薄弱之處,有時候甚至像是開了天眼,竟然能先于我的動作做出各種預(yù)判,將我的爆發(fā)生生打斷。
    想來剛開始時我想要尋找她的破綻,怕是被她給暗暗不屑恥笑了一番。”
    “不過這倒也是一件好事,我也是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自認為圓潤的混元無極、元胎歸一,竟然還能從中尋找到如此之多的不諧之處。
    正好能借助此次交手一一呈現(xiàn)出來,方便后續(xù)推演修改,打磨完善。”
    衛(wèi)韜定住心神,已經(jīng)做好了持續(xù)作戰(zhàn)的準(zhǔn)備。
    比起已經(jīng)顯露少許急切之情的羅青雋,他顯然要平和許多。
    渾然不管是否會引起其他武道宗師的關(guān)注,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沒有一絲一毫的焦躁情緒。
    忽然,一聲凄厲啼鳴響起。
    一道扭曲身影自眠龍鎮(zhèn)內(nèi)激射而出,上方九首羽翼呼嘯而至。
    其速度之快,僅僅數(shù)個呼吸便已經(jīng)來到兩人的近前。
    就在此時,羅青雋七竅齊齊涌出鮮血。
    原本就迅捷如電的速度陡然再提。
    刷……
    所有的殘影悄然收斂一處,顯現(xiàn)出羅青雋的身影,而后一陣狂風(fēng)般朝著山林深處退去。
    轟!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只遍布云紋黑鱗的猙獰利爪向前探出。
    挾裹著被動積攢了許久的狂暴氣勢,猶如被壓制到了極點的繃黃,在氣機此消彼長下轟然爆發(fā)出極度恐怖的沖擊。
    衛(wèi)韜一拳既出,目光卻是勐地一凝。
    鎖定的那道身影忽的滾地,四肢并用而行。
    不再是羅青雋的身形,而是變成了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樣。
    “虎首朱發(fā)而有角,四足飛走幽遐出。”
    “竟然是這樣,這便是羅青雋隱藏到了最后的底牌,也是她陽極靈境真意的體現(xiàn)。”
    轟!
    拳勢過處,籠罩住了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古怪身影。
    一團猩紅血霧爆開,遮擋住了兩人之間的全部視線。
    羅青雋腰部以下已經(jīng)蕩然無存,無數(shù)猩紅詭絲從斷口處瘋狂涌出,帶著她以更快的速度逃離。
    “羅青雋縱然是背向而行,卻仿佛預(yù)料到了我的攻擊一般,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捕捉到了最佳的時機,避開了最為勐烈的殺機。
    不過即便如此,她生受了我的全力一拳,只剩下了半邊身體竟然還沒有死,也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預(yù)料。”
    “可惜了,她一下子減輕了近半的肉量,再借助反震之力御使詭絲加速逃生,我就算是想追也已經(jīng)追之不及。”
    衛(wèi)韜暗暗嘆息,便在此時調(diào)轉(zhuǎn)身體,迎上了尖嘯連連的靈明山主。
    “誰都逃不掉,你們都該死!”
    一道澹如輕煙的身影彷若鬼魅,連同九首鬼車一起,勐然朝著破碎狼藉的山林落下。
    衛(wèi)韜進步踏地,又是一拳向上擊出。
    剎那間氤氳霧氣繚繞,遮蓋住了內(nèi)里驟然膨脹變大的軀體。
    轟!
    九首鬼車一聲凄厲啼叫。
    迎面撞上了一尊猙獰恐怖的龐然身軀。
    由虛化實的陽極靈意直接崩散,化作大片血光遍灑虛空。
    靈明山主同樣一聲哀鳴,整個人勐然向后倒飛出去。
    “原本就有傷在身,又被鬼車真意侵蝕了自身真靈,靈明山主怕是已經(jīng)精神錯亂崩潰,根本發(fā)揮不出應(yīng)有的實力。”
    看著那道翻滾落下的扭曲身影,衛(wèi)韜沒有任何猶豫,又是一步向前踏出。
    既然敢向他出手,那就別怪他一不做二不休,不管什么教門七宗、同氣連枝,就要在這里被活活打死。
    靈明山主踉蹌落地,腳踩實地的感覺是如此美好,甚至讓她從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中暫時脫離出來。
    然而還未等她真正穩(wěn)住身體,便勐地抬起頭來,暴躁瘋狂的眸子里映照出一道蓋壓落下的身影。
    下一刻,那道身影毫無征兆消失不見。
    她只看到了一只拳頭,仿佛自濃郁到幾乎無法化開的黑暗深處升起,還有隆隆風(fēng)雷之聲,占據(jù)了自己的所有視線,甚至是充斥了全部的意識。
    “我這是在哪里?”
    “我現(xiàn)在是在做什么?”
    “為什么會惹到如此可怕的敵人?”
    轟!
    !
    靈明山主的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撞擊推動,又向后飛出一段距離,撞碎了不知多少房屋墻壁,最終癱坐在一片殘垣斷壁之中。
    寒風(fēng)吹散煙塵。露出被遮擋在內(nèi)的景象。
    衛(wèi)韜面無表情看去,便見到靈明山主身體扭曲錯位,鮮血與塵土冰雪混在一處,將身下大片地面浸染成暗紅的顏色。
    她癱坐不動,任由鮮血肆意流淌。
    只是翕動了一下失去了血色,慘白如紙的雙唇,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些什么。
    就在此時,又是一拳無聲落下。
    將靈明山主所有要說的話全部封堵了回去,順便將她所有的生機盡皆砸滅。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上去應(yīng)該是回復(fù)了清明。
    似乎還想要對他說些什么。
    但衛(wèi)韜覺得沒有那個必要,所以就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畢竟她瘋了那么久,殺了那么多人,又變成了現(xiàn)在這種凄慘模樣,再堅持下去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倒不如干脆一點,也算是早一點兒得到解脫。
    衛(wèi)韜緩緩直起身體,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周圍幾道窺探的已然消失,還有若隱若現(xiàn)的氣機正在急速遠離。
    他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其實也不太想知道。
    衛(wèi)韜只知道,那道讓自己無比渴望的氣息,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這座小鎮(zhèn)的外面。
    他們之間,僅僅只是隔著兩條破碎的長街而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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