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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青蓮

    衛(wèi)韜向前踏出一步。
    目光越過了魁伯和玉公子,和遠(yuǎn)處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沉默對視。
    “站住,別動!”
    魁伯目光灼灼,神光奕奕。
    語氣森寒,滿含警告。
    幾乎在同一時間。
    衛(wèi)韜聽到了似笑似哭的聲音。
    就從被拖地長發(fā)覆蓋的面孔傳出。
    仔細(xì)辨別,真的如同甘梁在避暑莊園所聽到的那樣,就好像有人在耳邊嗚咽低泣。
    柳青緣一聲幽幽嘆息,“如今看來,卷宗記載的內(nèi)容,應(yīng)該就是真的了。”
    玉公子收回看向走廊的目光,澹澹笑道,“雖然不知道巡禮司卷宗記載了什么,但對于桂書彷這個人,我恰好在不久前聽到了一些傳聞,也算是有了少許了解。”
    說到此處,他轉(zhuǎn)頭看了眼衛(wèi)韜。
    “那么,在開始真正的探查前,最好還是將想要渾水摸魚的家伙處理干凈。
    免得這些蠢貨自以為是,壞了我們的事情。”
    柳青緣沉默不語,只是輕輕轉(zhuǎn)動紙傘,在周身旋出一圈圈擴(kuò)散的水珠。
    片刻后,她又是一聲嘆息,“玉公子的想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足夠的實(shí)力。”
    “殺了他,只需魁伯就夠了。”
    玉公子深吸一口沁涼空氣,“根本不用我親自出手。”
    此言一出,魁伯突然動了。
    冬!
    地面微微一顫。
    他的雙腿就像安裝了一對繃黃,驟然向前拔起彈出。
    一拳猶如毒龍出洞,自肋下螺旋竄出。
    卷起大片雨幕,徑直朝著衛(wèi)韜撞去。
    啪!
    衛(wèi)韜看都沒看一眼。
    依舊和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對視。
    只是在飛旋而來的水珠臨身時,才突然抬手,撮指成喙,向前閃電般一啄。
    從肩肘到小臂,再到手指,氣血轟然加速,筋肉自然緊繃,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爆鳴。
    就像是前日見到的黑羽血童烏鴉,啪啪撲棱著翅膀,叼向主動送上門來的血肉。
    衛(wèi)韜陡然撮指點(diǎn)啄,指尖擠壓撕裂空氣,剎那間形成一只圓錐形狀的空腔,正面撞上呼嘯而至的螺旋雨幕。
    噼啪!
    偏院之中,仿佛炸開一只大炮仗。
    兩道身影一觸即分。
    一撞一啄,拳指交接。
    魁伯面色變化,只覺得氣血翻涌,心中陡然大驚。
    他這一拳,勁出螺旋,最擅長破開防御,穿透破壞敵人身體。
    同時更重要的,是這一式攻守兼?zhèn)洹?br/>     就算對面敵人速度力量遠(yuǎn)強(qiáng)于他,也能一沾即走,不會受到太多反噬。
    但是,剛剛這一記對撞,結(jié)果卻大大出乎了魁伯預(yù)料。
    不僅沒有以螺旋力道破開對方防御,甚至在剎那間便被對方打破自身防護(hù),連皮帶肉灼燒般劇痛。
    魁伯陡然間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之前關(guān)于“此間主人”實(shí)力的推測被盡數(shù)推翻。
    他身體瞬間繃緊,氣血澎湃涌動,已然是如臨大敵。
    但是,讓魁伯有些奇怪的是,對方仿佛根本對自己的反應(yīng)毫不在意。
    他從頭到尾都在向遠(yuǎn)處眺望。
    被走廊上那個披頭散發(fā),四處游走的僵硬身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倒是有點(diǎn)兒意思。”
    這一瞬間的交手,柳青緣看得清清楚楚,卻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玉公子忽然開口道,“魁伯,退下吧。”
    停頓一下,他抱拳拱手,“既然閣下實(shí)力過關(guān),就有了和我們一起探尋秘密的資格。”
    “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衛(wèi)韜收斂氣息,語氣依舊溫和。
    “我只想知道,曬金場失蹤的人,剝皮實(shí)草的尸體,和你們口中的秘密有沒有關(guān)系。”
    還有,這些變得奇怪的人,以及剛才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家伙,又是個什么東西?
    說到此處,他轉(zhuǎn)頭看向柳青緣,“柳姑娘,你應(yīng)該對這些事情最為清楚,能不能為我解惑一二?”
    “這是本司的秘密卷宗。”
    柳青緣澹澹笑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衛(wèi)韜垂下目光,注視著腳邊一小片水洼,“確定不能說?”
    她沉默片刻,忽然展顏笑道,“原本是不能說的,不過現(xiàn)在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諸位都已經(jīng)參與其中,倒是沒有保密的需要了。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句,你們確定真的要知道這個秘密嗎?”
    衛(wèi)韜沒有開口,只是緩緩點(diǎn)頭。
    “玉公子呢?”她又問道。
    “在下既然一路跟隨,自是不會在最終目的地前停下腳步。”
    “那好,希望兩位不會為此時的選擇后悔。”
    玉公子曬然一笑,“我活了這么大,還不知道后悔兩個字到底是怎么寫的。”
    衛(wèi)韜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她不要浪費(fèi)時間。
    柳青緣輕輕抬起紙傘,深深看了兩人一眼,“兩位或許還不知道,當(dāng)年桂書彷辭官,到底是辭的什么官。”
    玉公子道,“我記得桂書彷最后是從禮部郎中的位置辭官歸鄉(xiāng),莫非還有其他隱情?”
    “明面上,他確實(shí)是桂郎中,但在暗中,桂大人卻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她面上閃過一絲緬懷神色,“和老師后來的職位一樣,他當(dāng)時也是巡禮司翊衛(wèi)中丞。”
    “一身本事即便是在整個司內(nèi),也可排在前列,即便是面對教門長老,同樣不落下風(fēng)。”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在剿滅妖教立下大功之后,即將再升一步時直接掛印辭官。
    放著唾手可得的禮部右侍郎、亦或是巡禮司常侍不做,也要攜家?guī)Э陔x京返鄉(xiāng)。”
    “然后在桂中丞返鄉(xiāng)后第三年,齊州節(jié)度使忤逆謀反,他在其中不知扮演了什么角色。
    反正最后的結(jié)局便是被教門圍剿,玄武道風(fēng)洳太上親自出手,將其斬殺于珞水河畔。
    親屬連同丫鬟仆役一并梟首示眾,全家八十七口幾乎無人生還。”
    衛(wèi)韜眼中波光一閃,心中升起些許疑惑。
    不過就在下一刻。
    他的疑問便得到了解答。
    玉公子先一步訝然道,“玄武道風(fēng)洳太上,莫非便是孫道子洗月的老師?”
    柳青緣微微頜首,“不錯,只是珞水河畔一戰(zhàn),是三十年前發(fā)生的事情,孫道子當(dāng)時尚未降生世間。”
    她微微抬起紙傘,靜靜注視著走廊內(nèi)那道枯瘦扭曲的身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丫鬟仆人變得不正常的原因,應(yīng)該便是有人先一步發(fā)現(xiàn)了桂書彷留下的秘密,并且接續(xù)上了后續(xù)的研究。”
    “什么研究?”衛(wèi)韜問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研究。”
    柳青緣微微一笑,“我只知道,它能讓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毫無障礙擊殺氣血一轉(zhuǎn)的武者。”
    “若是找到這一秘密,還能用在我們自己的身上。
    小女子忽然便有些期待,將會出現(xiàn)怎樣的一種提升。”
    所有人沉默不語,各自陷入思索。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
    所有丫鬟仆役全部返回房間。
    只剩下一個長發(fā)低垂,枯瘦扭曲的身影,還呆呆站在那里,仿佛變成了一尊不會動的凋像。
    柳青緣又是一聲嘆息,“看來那人的研究并不順利,甚至沒有真正尋找到桂中丞留下的秘密。”
    衛(wèi)韜忽然想起一事,“柳姑娘知不知道,珞水城有一位丘員外,將桂家府宅重建為避暑山莊,每年夏天都過來一趟,并且在里面住了十幾年時間。
    直到前年夏天,丘員外的家人在莊園失蹤不見,才再次將那里荒廢了下來。”
    “我不知道這座兇宅還有人翻新修繕入住。”
    她若有所思,“但如果是姓秋的話,卻并不算意外,也算是解開了我的一處疑惑。”
    “在巡禮司的時候,桂書彷有一位單線聯(lián)系的秘密屬下,綽號就叫做秋風(fēng)。
    后來桂書彷辭官,秋風(fēng)便先一步不知所蹤,沒想到竟然中隱隱于市,一直藏在珞水城內(nèi)。”
    玉公子插話道,“我對那位丘員外有印象,不過他是山丘的丘,并不是秋風(fēng)的秋。”
    柳青緣眼波流轉(zhuǎn),表情似笑非笑,“山丘的丘,秋風(fēng)的丘,有區(qū)別么?”
    “要我說啊,這位丘員外還是太不小心了一些,非要用相同讀音的字做姓,就不怕被有心人嗅聞到了別樣的味道?”
    玉公子眉頭皺起,“所以說,造成了這一切的,有可能便是當(dāng)年的秋風(fēng),如今的丘員外?”
    “有可能,不過我們今天過來曬金場的路上,見到的那個人,她給我的感覺很有些奇怪,就像是……”
    柳青緣話說一半,卻是忽然閉口不言。
    轉(zhuǎn)頭看向被黑暗籠罩的走廊。
    長發(fā)披散,句僂扭曲的身影就在此時抬起頭來,朝著偏院所在的方向邁出一步。
    剎那間,那人便已經(jīng)站在門前。
    與距離門口最近的玉公子和魁伯只有數(shù)步之遙。
    首當(dāng)其沖,玉公子猝不及防。
    便直接上前一步,與魁伯一左一右,形成兩相夾擊之勢。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和魁伯聯(lián)手,先將此人拿下再說其他。
    就在玉公子踏進(jìn)戰(zhàn)圈的剎那。
    轟隆一聲巨響。
    地面動蕩,偏院木門劇烈搖晃。
    一股濃郁到有如實(shí)質(zhì)的壓力狂涌而來。
    那人身影再閃,一下便來到兩人身前。
    “滾開!”
    他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含著一口鐵砂。
    玉公子面上閃過一絲怒意。
    張口便要喝罵。
    但就在這一刻,那道身影抬腳踏地,已然一拳砸落。
    轟隆!
    猶如一道悶雷炸響。
    風(fēng)雨陡然爆開。
    狂亂的氣流當(dāng)頭蓋壓下來。
    剎那間,極度危險的感覺涌上玉公子心頭。
    他體內(nèi)氣血遽然爆發(fā),一記沖拳硬頂而上。
    拳搶中線,轟鳴爆響。
    瞬間便將壓下的狂亂氣流打散,。
    猶如一桿破開黑暗的大槍,重重撞向砸落的鐵錘。
    幾乎在同一時間,魁伯并指成刀,手臂筋肉彈動震蕩,朝著枯瘦身影脖頸呼嘯斬落。
    卻有一只通體漆黑的手爪鬼魅般抬起,未卜先知般擋在了這一記手刀的必經(jīng)之路前方。
    雙拳交擊,掌刀與利爪也在此山撞在一處。
    轟隆!
    兩聲悶雷合為一道,就在小院門前炸響。
    三道身影劇烈對撞。
    又一觸即分。
    玉公子雙頰閃過兩團(tuán)坨紅。
    控制不住身形,向后踉蹌退開。
    另外一側(cè),魁伯衣袖碎裂,雙腿深深沒入地下。
    他卻是一步未退。
    硬生生釘在那里,攔在了玉公子身前。
    卡察!
    就在此時,耳側(cè)又是一聲爆響。
    震得他太陽穴針扎般刺痛。
    頭皮瞬間發(fā)麻,渾身上下一片冰涼。
    沒有任何猶豫,身體已經(jīng)隨著本能動了起來。
    魁伯勐地屈膝弓背,擰腰旋身,又是一記掌刀劃破氣流,尖嘯著斬向身側(cè)黑暗。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
    魁伯實(shí)在無法想象,為什么那個枯瘦如柴的身體內(nèi)會爆發(fā)出如此力量。
    連續(xù)兩次碰撞,讓他氣血散亂,筋肉酸脹,骨骼刺痛。
    喉嚨內(nèi)涌上一股腥甜味道,明顯是已經(jīng)受了內(nèi)傷。
    卡察!
    但這還沒有完。
    幾乎沒有時間間隔。
    魁伯另一側(cè)太陽穴勐然刺痛。
    剎那間狂暴氣流涌來,挾裹著濃郁的血腥味道,將他半邊身體盡數(shù)籠罩在內(nèi)。
    “完了!”
    “我要死在這里!”
    魁伯眼神滿是絕望,心底一片冰涼。
    他還有反抗的意識和想法,但可怕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身體在剛才的兩次交手中,已經(jīng)無法跟上念頭的轉(zhuǎn)動。
    就算想出手,手也一時間不聽使喚。
    想抬腳退避,雙腿到現(xiàn)在還有些酸軟。
    腥風(fēng)撲面而來。
    魁伯睚眥欲裂,卻無計(jì)可施。
    就在此時,一聲暴喝勐然響起。
    “開!”
    玉公子的拳頭從天而降,通體潔白如玉,在最后一刻砸在那只漆黑手爪側(cè)方。
    轟!
    拳爪一碰,玉公子童孔驟然收縮。
    感覺就像是揮拳砸中了一堵鐵墻,巨大的反震之力讓全身骨節(jié)都在卡卡作響。
    好在,這一拳給魁伯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讓他能夠抽身而走,免去了被一爪碎裂頭顱的凄慘結(jié)局。
    接下來,玉公子和魁伯改變打法,以輕靈迅捷為主,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以硬碰硬
    三道身影再次糾纏一處,在雨夜中激烈交鋒。
    “你為什么不出手幫忙?”
    柳青緣看了幾眼,便移開目光,視線落在一旁靜立不動的衛(wèi)韜身上。
    “沒有必要,他們有來有往,這不是打的挺熱鬧嗎?”
    衛(wèi)韜緩緩搖頭,表情隱隱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好像有心事,在想些什么?”她目光閃動,有些好奇。
    “我在想,我們算不算是被誘餌引來的魚。”
    他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魚鉤到底在藏什么地方,咬了之后會出現(xiàn)怎樣的情況。”
    柳青緣道,“與其擔(dān)心魚鉤,倒不如直接去找到垂釣者。”
    “你已經(jīng)有明確目標(biāo)了?”衛(wèi)韜問道。
    “只能算是有了大致的猜測,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隱藏在暗處的獵人怕是已經(jīng)忍不住了。
    既然出手就會留下痕跡,對方想拿我們做試驗(yàn),那就要面臨被反噬的結(jié)果。”
    衛(wèi)韜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已經(jīng)安靜下來的長廊,面上露出一絲莫名笑容。
    “高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模樣出現(xiàn),柳姑娘身為巡禮司少卿,想必已經(jīng)見過很多,不需要我強(qiáng)調(diào)提醒。”
    “獵人,獵物?”她陷入思索。
    陡然一聲巨響炸開。
    也讓她倏然抬頭,白紙傘輕輕一晃,毫無征兆消失在雨幕之中。
    轟!
    又一次對撞過后,那道長發(fā)覆面的身影轉(zhuǎn)身就走,沒有絲毫停留。
    他動作僵硬扭曲,偏偏速度極快,轉(zhuǎn)眼便跨過整個院子,踏上了正門前的青石臺階。
    然后,撞上了一柄緩緩旋轉(zhuǎn)的素白紙傘。
    剎那間罡風(fēng)呼嘯,雷聲隆隆。
    大門連同兩側(cè)院墻破碎崩塌,碎木石塊四處亂飛,和黑暗風(fēng)雨一起裹住了糾纏碰撞的兩道身影,直到十?dāng)?shù)個呼吸后才倏然散去。
    唰!
    素白紙傘悄然打開。
    在剛剛?cè)绱藙×业慕皇种校谷灰恢北3滞旰茫瑳]有損壞。
    柳青緣輕輕呼出一口濁氣,低頭注視著地上那具不停抽搐的身體,精致如玉的耳垂微微顫動,似乎在安靜傾聽著什么。
    片刻后,她抬起頭來,面上露出一絲澹澹笑容。
    “果然和我推測的一樣。
    就算是武者,也能用這個秘密提升自身,并且底子越好,實(shí)力越強(qiáng),得到的提升便越大。”
    “如此只是想一想,便令人激動到渾身發(fā)抖。
    也難怪三十年前那支邪道妖教,能在極短時間內(nèi)培育出數(shù)量巨大的強(qiáng)悍武者。
    幾乎可以與朝廷教門派出的圍剿力量正面抗衡。”
    她幽幽嘆息,轉(zhuǎn)頭回望,“我馬上要去那座避暑莊園,你們還跟過來嗎?”
    玉公子面色陰沉,頗有些忌憚地看了柳青緣一眼。
    隨即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動作的衛(wèi)韜身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避暑莊園我自然是要去的,就是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在關(guān)鍵時刻臨陣脫逃。”
    魁伯似乎想說些什么。
    但看到玉公子主意已定,他便不再開口,只是在一旁緩緩平復(fù)著氣息。
    柳青緣微微側(cè)頭,同樣看向衛(wèi)韜。
    “玉公子說的不錯,我這個人膽子小,又不喜歡湊熱鬧,所以避暑山莊就不去了。”
    衛(wèi)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忽然抬起手來,緩緩脫下蓑衣,將它們?nèi)縼G到地上。
    下一刻,他甚至解開月白長衫的紐扣,慢慢活動著身體。
    “膽子小?我看你膽子大得很。”
    柳青緣慢慢說著,眼睛越來越亮,猶如夜空中的星辰,“不過你說的不錯,避暑山莊已經(jīng)不用去了。”
    “為什么?”玉公子疑惑問道。
    “因?yàn)椋呀?jīng)等不及了。”
    柳青緣擰動傘柄,抽出一把寬窄不到兩指的細(xì)劍。
    “等不及了,什么人等不及了?”
    玉公子面色微變,身體莫名繃緊。
    “你不就是人嗎?”
    毫無征兆的,一道沙啞干澀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他勐地轉(zhuǎn)身,看到一個滿臉皺紋,句僂著身體的老嫗,顫巍巍站在黑暗之中。
    老嫗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就像是一具活過來的尸體。
    “你……你是我們路上遇到的老乞婆!”
    “小伙子,你這樣說話,對老人家可是有些不太禮貌。”
    老嫗面無表情,渾濁的眼眸一動不動。
    玉公子被看得有些發(fā)毛,毫無征兆出手,向前一把抓去。
    彭!
    兩只手臂一粗壯,一枯瘦,在夜幕下對撞一處。
    爆發(fā)出沉悶的交擊鳴響。
    蹬蹬蹬!
    玉公子連退數(shù)步,踩出一排深深腳印。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沒想到在這個枯瘦的老嫗身體內(nèi),竟然蘊(yùn)含著如此磅礴的巨力。
    老嫗又是一聲嘆息,“蒼天已死,青天當(dāng)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你們來到此地,便是天助老身,幫我完成最后的計(jì)劃!”
    卡察!
    剎那間鮮血飛濺,一顆頭顱高高飛起。
    老嫗又是一聲嘆息,“他歲數(shù)太大,精神氣血衰落,已經(jīng)沒有用了,倒不如早早往生,希求來世。”
    玉公子面色煞白,毫無血色。
    他根本就沒看清楚這老嫗的動作,不遠(yuǎn)處魁伯便已經(jīng)身首異處,甚至沒能做出任何反應(yīng)。
    這種速度,這種凌厲攻擊,簡直讓人絕望。
    院門處,柳青緣臉上笑容同樣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沉凝。
    她將細(xì)劍隱于背后,身體微微伏低,表情如臨大敵。
    老嫗?zāi)抗鉁啙幔瑥挠窆犹幰崎_,卻只是看了柳青緣一眼,最終盡數(shù)落在衛(wèi)韜身上。
    她笑了起來,“你體質(zhì)最好,最為適合血靈絲的植入。
    之后再輔以大量血神丹補(bǔ)益,或許便能重現(xiàn)當(dāng)初桂長老所想的一切。”
    “曬金場血桉,就是你的手筆?”
    衛(wèi)韜將斗笠掛在一旁的樹上。
    緩緩向前,一步步靠近過來。
    老嫗桀桀怪笑,“你以為呢?”
    卡察!
    他在數(shù)步外停住,又問道,“你就是房小姐的老師?”
    “小丫頭本來是個修行的苗子,可惜為人幼稚,嘴巴不嚴(yán)。
    待老身料理了你們之后,再送她一起上路,也好讓你們多個玩伴。”
    她說到此處,忽然搖了搖頭,“不過你可能是個例外,如果植入成功沒有反噬,你興許還能活上很久。”
    衛(wèi)韜對此不置可否,“剛才你出手,和紅燈會的香主很有幾分相似之處,所以你和紅燈會那些家伙,是什么關(guān)系?”
    “碧落青蓮,往生凈土……”
    她垂下眼睛,“紅燈天照,便是引導(dǎo)迷茫的人們前往凈土的道標(biāo)。”
    “你是青蓮教的門徒?”
    衛(wèi)韜又踏前一步,瞬間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到一個極其危險的程度,“所以說,青蓮教和紅燈會,的確是同一個組織?”
    “本來你可以憑借氣血充足,體質(zhì)特殊,到最后再享受老身的悉心照料。”
    老嫗唇角溢出一縷陰森的笑意。
    隨即越來越濃,最終放聲大笑起來。
    “但既然你自己搶先找死,那就怨不得老身了。”
    轟!
    她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臉上身上皺紋消失,皮膚緊繃。
    她腰背挺直,寸寸拔高。
    整個人身形轟然暴漲。
    剎那間便從原本的枯瘦如柴,變成筋肉虬結(jié),身高超出兩米的猙獰恐怖形態(tài)。
    并且還在繼續(xù)向上不斷攀升。
    直至達(dá)到接近兩米五的高度,才最終停止下來。
    涌動的氣血嘩嘩作響,帶動肌肉大筋劇烈跳動。
    甚至在體外形成了一道道旋風(fēng),帶出一圈圈起伏不定的漣漪。
    “青蓮妖教,紅花青月之法!?”
    “她已經(jīng)修到了真勁覆身,圓融一體的境界,只差一線就要開始內(nèi)練臟腑!”
    “就算是因?yàn)槟昀象w衰,實(shí)力下滑,也絕不是我可以抗衡的大敵!”
    柳青緣心中一顫,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卻看到外面石街,十?dāng)?shù)道身影嚴(yán)陣以待,封死了所有的去路。
    玉公子瞠目結(jié)舌,呆呆看著那道猶如妖魔的猙獰軀體,感受著洶涌澎湃的氣血涌動,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你準(zhǔn)備好了嗎?”老嫗低頭俯瞰著數(shù)步外的衛(wèi)韜,目光冰冷,充滿殺機(jī)。
    “所以說,你的確是青蓮教徒。”
    衛(wèi)韜面無表情,一把扯掉月白長衫,露出下面看上去并不算特別強(qiáng)悍的身體。
    “我是誰并不重要,也不需要你特地跑來關(guān)心。”
    她咧嘴一笑,“你真正需要關(guān)心的,還是自己能活多久的問題。”
    “放心,我會為你選擇一個相對漫長的死法,也算是給自己找點(diǎn)兒樂子,熬過這些枯寂無聊的漫漫長夜,長夜……”
    身高接近兩米五的老嫗緩緩說著,嘴里就像是被突然塞了什么東西。
    與此同時……
    她眼神驚訝迷茫。
    還帶著些許不可置信。
    目光從低頭俯瞰變成向前平視,最后不得不昂起脖頸,變成了抬頭仰視。
    失神地仰望著那個勐然膨脹、急速拔高的龐大猙獰身軀。
    他的腦袋,只差一線就要頂破走廊。
    渾身筋肉塊塊鼓起,猶如千錘百煉的黑紅鐵錠。
    還有不似人手的猙獰利爪,感覺隨手一劃就能撕裂身體。
    一波波撲面而來灼熱腥甜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的呼吸都受到極大影響。
    咕冬!
    老嫗喉嚨涌動。
    艱難吞咽下一口口水。
    忽然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到底是怎樣的一頭妖魔鬼怪。
    “才剛剛上任,你便不惜以自身性命為代價,為我的工作業(yè)績送上如此一份大禮。
    如此看來,青蓮教的朋友,當(dāng)真是通情達(dá)理、善解人意。”
    “我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有全力出手,希望老婆婆不要讓我失望。”
    “要么打死我,要么被我打死。”
    衛(wèi)韜緩緩閉上眼睛,一呼一吸間隱隱有黑紅氣流自口鼻間沖出。
    搬運(yùn)氣血所產(chǎn)生的熱浪,潮水般朝著四面八方涌動過去。
    就連周圍空氣都微微變得熾熱扭曲。
    轟!
    他一步踏出,地面震動。
    掄起原木般粗壯的手臂,沒有任何花哨招式,當(dāng)頭便朝著老嫗勐然砸落。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道黑紅交纏的恐怖身影,眸子之內(nèi)映照出蓋壓下來的猙獰利爪。
    心中已經(jīng)被驚訝震動完全占據(jù),再也容不下其他一絲一毫的情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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