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事情太過突然,也或許是他愛得深切糊涂,即便心中痛楚卻仍不愿相信項林珠是和譚社會做好交易出國了,反而認為是她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了。
于是當天下午,譚稷明駕車瘋狂尋找,從他們實驗室一直找到曹立德家門口。
實驗室的趙國民和王飛看見他時皆一愣,聽清來意后也十分好奇。
說:“我們也兩三天沒見著她了,平時她幾乎天天都來,最近導師總找她談話,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
他二話不說,離開實驗室后又去掏出手機尋找曹立德的聯(lián)系方式。
趙國民和王飛相覷無言。
王飛說:“不是發(fā)生什么大事了吧?”
趙國民道:“這一看就是發(fā)生大事了,哎,搞不好以后實驗室就剩我們倆老爺兒們。”
王飛嘆:“這個阿珠也真是,平時看著溫溫柔柔不說話,真碰上事情不和咱說就算了,連走時都不打一聲招呼。”
趙國民又道:“沒看見人男朋友都不知道她去哪了么,連男友都不說的事怎么可能和咱說,各家有各家的難處,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干活吧。”
再說下樓離開的譚稷明,因著和程家的關系,極快聯(lián)系上曹立德。
碰巧那天曹立德難得在家,他便飛車趕去別人家里,卻連家門也未進,就站在門口尋問項林珠的下落。
曹立德方才在電話里已經(jīng)知道他是誰,等真見著人時卻也略感唏噓。
他著身的半袖衫已汗?jié)翊蟀雮€背,發(fā)鬢都沾著汗水,一雙眼睛充斥勞累后的血絲。
曹立德輕咳了一聲,似不忍:“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不清楚整個過程也無權過問,我只能告訴你兩個事實,一是的確是譚總授意不能讓項林珠參加項目,二是據(jù)我所知她前天已經(jīng)辦了退學手續(xù),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一點也不知情。”
他頓了頓,疲憊地道了謝之后離開,高大的身軀慢條斯理走在樓道間,細瞧過去腳步竟有些蹣跚。
下樓之后,他驅(qū)車開往集美杏林路的美康制藥廠。
早前劉曉娟為項鏈的事兒約項林珠見面的那天,他聽她提過劉曉娟畢業(yè)后在那家制藥廠上班。他沒有劉曉娟的電話,只能驅(qū)車過去堵人,行駛的路上他還給王軍打了電話。
接通那支老舊手機的卻不是王軍,而是徐慧麗。
徐慧麗聽明他的來意,下一刻便隔著電話哭訴:“阿珠那個沒良心的,已經(jīng)好久不給家寄錢,攀上有錢人就忘了我們,可憐我辛辛苦苦把她養(yǎng)大,她現(xiàn)在翅膀硬了不寄錢回來,也不往家打電話,不給我打就算了,也不給我家那口子打,小譚總啊……”
譚稷明不耐,皺著眉掛了電話。
事已至此,他其實心中有數(shù),如果不是她自愿離開,留給他的那封信也絕不會是那冷冰冰的一句話。
幾天前爭吵時他說她既然那么喜歡搞研究,就讓她和她的學習研究去過日子。她倒一如既往聽話,真跟學習過去了。
他心情十分煩亂,將音響開到最大,開至制藥廠時已是倆小時后。
那家制藥廠規(guī)模頗大,一水兒的白墻低梁,成排的房屋前栽了棵棵棕櫚,炸開的樹葉像招搖的花。
他關了音樂打開車窗,在廠房的自動門旁邊等著。
約莫半小時后,穿著工裝的劉曉娟和同事相攜而出。她走近時,他按了聲喇叭。
劉曉娟轉頭:“譚總?!”
他眉宇間疲憊不堪,開啟沙啞的嗓子問她:“林珠和你聯(lián)系了么,她去哪兒了?”
劉曉娟茫然:“沒有啊,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過了。”
他似不信,重復:“真沒聯(lián)系?”
“真沒有。”劉曉娟道,“上回見過面之后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項林珠沒什么交際面,劉曉娟是最后一線希望,可如今也斷送了。
他胸腹間似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卡在那兒,雙手又不能觸及,特別難受。
他在車里淡淡看劉曉娟一眼,虛打了招呼后轉著方向盤離開了。
當汽車行駛在綠蔭匆匆的馬路上,失望和傷心忽然全數(shù)席卷心房,那一刻的譚稷明委屈得像個孩子。
她就這樣走了,僅是為了上學,毫不留情將他拋棄。
這幾年多少個日夜,他輾轉反側著要如何待她更好,哪怕明知她的心思遠不及自己。他已然將自己變成一具火爐,煨著烤著包裹著她,就算是塊石頭,也早該被這無法避及的溫度融化。
可她還是走了,無視他的付出,把他的真心踩在腳下踐踏。
這便是他的收獲,毫無保留付出幾年,收獲一個人的真面目。
他理解她的不得已,卻無法認同她的選擇。若是同樣的難題交給他,哪怕散盡家纏萬貫他也不會選擇分開,甭管有多少個不得已,走了便是走了,說到底還是因為愛得不夠。
他行駛在這城市的車水馬龍間,看著天邊的夕陽和街頭的行人,所有的日常一如往昔,明明什么都沒有變,卻頃刻間什么都變了。
他睜著一雙干涸的眼,連同疲憊至極的身體,都無法和翻滾的情緒抗爭,就那么麻木地開著車,再回到家時已經(jīng)又一個夜幕降臨。
加上時差,算起來他已經(jīng)兩天沒睡覺了,卻一點兒不覺得困。
風逐海浪的聲音忽近忽遠,偌大的客廳整潔秩序,窗簾隨風忽飄忽落,飯桌上插著束鮮花,花瓣已經(jīng)枯萎,在昏暗的光線下殘破不堪。
屋里沒有開燈,四周靜得可怕。
他仰面倒在沙發(fā)上,睜眼盯著天花板動也不動。
四周還有她的影子,在廚房做飯、客廳擦地,或者給綠植澆水,甚至替他圍了圍兜拎起推子替他推頭。再入神一些,幾乎還能聽見電動推子在頭上發(fā)出的嗡鳴。
如今一切全部消失,連同那些甜蜜的溫存也像一個個夢境,夢境忽然碎了,悲痛的真實席卷而
來。
她就像條毒蛇,冰冷如同一具鐵骨硬殼,冷不丁吐出信子攻擊,對象卻是最愛她的人。愛人因她
受傷,她卻獨自溜走去逍遙快活,留下的毒素攻擊五臟六腑,疼得他呼吸困難。
他渾身無力躺在那兒,就像慘遭失敗的前線戰(zhàn)士。
半晌,空寂的房屋傳來窸窣動靜,他整個人陷入思緒的河流,反應極慢。待將那動靜聽得真切時,才發(fā)現(xiàn)是手機在茶幾上震動。
他心上咯噔一跳,頓了頓,伸手撈來接聽。
電話那頭的周順順似躲在某個犄角旮旯,聲音放得極低,隱忍著哭泣。
“譚總你終于接電話了,你快來吧,上回來公司搗亂的人今天又來了,見了什么砸什么,窗戶都給砸光了。”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