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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眾生相2

    武梁:……?
    她天生比別的姨娘窩囊些?
    “你不知道?那兩位無兒無女,了無牽掛,但你的把柄卻實(shí)實(shí)在在。――你不會連程熙那賤種都忘了吧。”
    武梁原本提不起興致多理會她,腦子都懶得動一動,只想快點(diǎn)兒把她應(yīng)付完算了。可那一句“賤種”,讓武梁忽然就有種暴起痛扁她一頓去的沖動。
    別人是賤種?你又是個多貴的種?你還不是個賤妾生養(yǎng)出來的賤種?你全家都賤種呢。
    她冷冷瞧著唐氏,忍了又忍,到底此時此刻不宜多生枝節(jié),終是息事寧人道:“二奶奶多慮了,我一定會離開程府的。以后你在府里我在鄉(xiāng)間,只有隔空仰望的份了,二奶奶就原諒民女從前的不敬之處吧……”
    唐氏為她剛才的態(tài)度十分的不快,敢那般目光看她?真是拿了身契膽兒肥了呀。后來見武梁又軟了,不由冷哼一聲,你倒是硬到底呀。
    “你真的會走?”
    武梁點(diǎn)頭,“很快。”
    小唐氏孤疑地盯著她,嘲諷道,“那你這般坐著不動,是舍不得這里呢,還是在等侯爺呢?”
    武梁沒吱聲。
    她也許是神經(jīng)繃得太久,這會兒思想還有些渙散,自己也有些不確定自己坐在這里干什么?舍不得這里嗎?或許吧,畢竟是她生活了這么久的地方。等程向騰嗎?或許吧,她走之前應(yīng)該跟他告?zhèn)€別的。
    噢,不,不是或許,等程向騰,當(dāng)然了。
    她當(dāng)然是等程向騰。做為人家的妾室,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人么?她單方面結(jié)束這種男女關(guān)系可以么?他和她雖然沒有正規(guī)的立妾文書,但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帶這樣的吧?
    并且,現(xiàn)在離婚中有句話對弱勢的女性是怎么說的?叫“離婚請打感情牌”對吧。她和程向騰之間,她絕不愿意走向決裂那么慘烈的地步。
    到底中間還有個小程熙呢,雖然她不可能還爭取個探視權(quán)什么的,到底將來還是很有希望見面的嘛。
    何況程向騰,對她是真的好,她就算能昧下良心也昧不下這份真情。這個男人,值得擁有――做為正妻。
    并且,她猥瑣地想,萬一外面真的水深火熱難以聊生,她真的就英勇地死在外面不吃回頭草么?
    噢,不,那樣絕對的事情絕對的想法她才不會有。她攻略了多久的男人心啊,只換來一紙身契,別的什么附加都沒有?那也太虧了吧?她才不要。
    武梁腦子好像又開始工作了,她尋思著該怎么做,就在這里等嗎?他若不來呢?
    小唐氏見她不語,簇眉思考著什么,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回她,竟是徹底無視了她的樣子。心下火起,冷笑一聲道:“還說很快會走,卻在這里等著侯爺是什么意思?又犯賤了?”
    想起自己罰跪她才鬧著要出府的,如今從她進(jìn)來開始,她便對她冷冷淡淡愛搭不理的,便冷笑道,“還是說想等見了侯爺好好告我一狀么?我告訴你,你若到侯爺面前咬糟些我有的沒的,你就給我等著瞧。”
    ……自己心虛成這樣?武梁瞟了她一眼。
    那眼神太過不屑,讓小唐氏直接跳腳了,再開口那話便毫不掩飾的威脅,“這就敢跟我橫眉豎眼的了?我是不是話沒跟你說明白?
    程熙才幾歲一個娃娃,當(dāng)真就以為自己不得了了?以后成親分府一輩子事兒且多著呢,哪時哪刻他敢不尊我這個嫡母試試他。
    再者,他安然活到現(xiàn)在,自然是因?yàn)樗浅谈ㄒ坏哪兴谩?煞蛉宋矣植皇遣粫@程府里,其實(shí)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你不會真以為老太太能事無巨細(xì)周全護(hù)他一輩子吧?”
    她看著武梁變了的臉色,痛快地輕笑起來,“別怪我惡毒,他上次敢把我嫣兒推到那半空中,就該多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那條小命……所以,你不管是在府里還是府外,有多大的勾男人的本事能耐,你都給我記清楚了,你在我眼里永遠(yuǎn)是個賤人,敢再跟我耍臉色看看……”
    還真是,不給你死死欺負(fù)一輩子去,還不行了呢。
    武梁打斷她,恭敬地道:“二奶奶之前的罰跪都是應(yīng)該的,得侯夫人的教訓(xùn)受之有幸,以后一介草民只怕還沒這機(jī)會了。所以,我不會到侯爺面前提起一個字兒的,二奶奶放心。”
    “以后我們之前大約也難有交集,縱是不小心在什么地方遇見了,民女也一定象從前一樣,退避十步以外去,奶奶看這樣可好?”
    “你最好,記住了……”
    唐氏冷冷盯著她,話說得一字一頓的,好像想籍此,把那背后的血腥恐怕都刻到她腦子里去似的。最后到底在她半躬著腰微垂著頭不言不語的恭敬姿態(tài)里,高冷而去。
    武梁才舒展了一□子,瞇著眼靠到榻背上。她是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的討厭這個女人啊,前世今生,她獲之最,沒有之一。
    ???
    小唐氏走了后,倒是蘇姨娘聞訊迅速過來了一趟。
    她對武梁這忽然要離府的消息驚到了,所以忍不住趕緊過來打聽打聽確信兒。
    然后這位相當(dāng)?shù)母行裕仁菄@息表示她也好想出去啊,做不成行商,哪怕開個小店也行啊,沒事兒窩在柜臺后面,遠(yuǎn)遠(yuǎn)瞧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也好啊。干呆在這府里頭,真是沒勁兒透了。
    然后感嘆著感嘆著就紅了眼圈,說以后你走了,我連個能好好說話的人都沒了,又要過回從前的日子去了么?
    其實(shí)她從前的日子也差不多,不過是沒人聽她叨咕生意經(jīng)罷了。
    臨了蘇姨娘還從頭上拔了根簪子給武梁,上面有他們蘇家商號的標(biāo)記流蘇云。說是蘇家商號自制的,自家人才有。如今要分別了,就賜簪聊做紀(jì)念吧……
    以后我去廟里上香什么的,也可以順道拐去你店里看看去啊,你多給我講講外面的各色趣事兒啊……她倒一門心思覺得武梁出去也是要開家店看大街上行人似的。
    送蘇姨娘出門,武梁便干脆往外書房而去。
    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他不肯來,那還是她去吧。不管多么心虛,總要和他道個別的。
    程向騰自從怒沖沖從席上回了書房,就沒有再出去過,說是誰也不見。
    何況書房的一貫規(guī)矩,就是非請不得入的,程行便在門口攔著武梁。
    武梁直接上手推他,道:“處處都是規(guī)矩,今天我卻不講了。”一邊硬往里闖。
    程行哪里好跟她在這里硬推硬攔動手起來,只好朝著書房里面大聲稟道:“侯爺,五姨娘要闖書房。”后來一想這稱呼似乎不對呀,人家要走了,不做這五姨娘了,那又該如何稱呼是好呢?他自己梗住了。
    里面沒有人應(yīng)聲。于是程行也不糾結(jié)稱呼的問題了,忙悄悄閃一邊兒去了。
    武梁進(jìn)去,就見程向騰站在條案前,他的面前壁上,就掛著兩個規(guī)規(guī)整整的大字――“規(guī)矩”。武梁忍不住就裂了裂嘴,這倒真是他的風(fēng)格,時時刻刻不忘提醒自己,做個道貌岸然的衛(wèi)道士。
    程向騰沒有回頭,只冷冷低喝了一聲:“滾!”
    不放人進(jìn)來,程行敢跑么?這會兒倒讓人滾?武梁刷就滾過去了。
    她撲上去,抱住人家后背,將臉貼在人家背上,輕輕地蹭。
    程向騰當(dāng)然避得開,但他哪里肯躲開。他知道武梁既然找到書房,定然是和他有話要說。他心里那滿滿的酸澀中總算涌上來一絲微微的甜意。這個女人,到底沒有就那般轉(zhuǎn)身就走。
    她肯定知道他會很生氣,會臉色難看,會狠狠罵她,可是她還是來了。
    她剛才態(tài)度那般堅(jiān)決的等在席上,連說軟話的機(jī)會都不給他,真讓人恨嘛。如今,又有何話說?
    程向騰發(fā)現(xiàn)自己可恥的,竟然還有期待。
    武梁的聲音輕輕的,“阿騰,對不起。”
    程向騰身子一僵。有多久,她沒有這般叫過他了?
    從前的種種,她都還記得嗎?他心里的那點(diǎn)兒隱約期待,變成漫無邊際的希翼。他輕輕掙著身子,想轉(zhuǎn)過身來看她。
    他不要她什么對不起,他想她留下,她知道的。
    武梁卻緊緊攬著他腰身不撒手,“你別動,我就想這樣和你說說話。”
    于是程向騰不動了。
    “我知道,這具身體內(nèi),有一顆念著我的心。這具身子上,有為我留下的傷。雖然我想討身契,在這事兒上哄騙了你,但這些年,那些情義,也都不是假的。”
    既然知道,既然也念著從前,那么,還走么?
    程向騰背對著她,屏著呼吸,靜靜等著她說。
    “我來,是想謝謝你。若不是你成全,我不可能拿到身契,入得戶籍。這份情,我永遠(yuǎn)銘記。”
    他不要她的感謝,不要存在于她的銘記里。他的感覺很不妙,他雖不懷疑她說這些話的真心,但怎么聽起來,這分明象是道別之語似的。
    所以,他不想聽她繼續(xù)說,他打斷她,沙啞著嗓子問道:“身契你拿到了,如今你是良民了。不管你用了什么方式,我不怪你。我重新下聘于你,正式的,鄭重的,可好?”
    知道希望渺茫,卻還是想不死心的問一聲。有他有程熙,有從前的情義都抵不過她被罰跪的委屈么?
    他何嘗不知道她在外面奔馬的恣意,長笑的爽朗,他何嘗分辨不出女人的真情與假意。可是,誰能只有恣意,不受束縛?這世上一人也沒有。
    武梁:……
    那不還是良妾?最多一個貌似風(fēng)光的良妾罷了。但你老婆說就算良妾在她眼里也只是個賤人,也能分分鐘弄死去你造嗎?
    武梁無語半天,終是道:“我不是個好妾室,阿騰,你值得更好的。”道別作完,再多說便成糾纏。她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還是要走??!!
    程向騰心里一片冰涼。她堅(jiān)持要走,任他鋪好臺階也不下來。他一定是瘋了,才把尊嚴(yán)遞過去任她賤踏。這個女人,把他的面子里子,全都剝光了扔掉了,然后,她仍要走開了。
    程向騰深呼吸再深呼吸,再開口,語氣淡淡的,“你走!”
    他和一個沒有心的女人說什么呢,“我既不缺女人,更不缺下人,何須硬留你在我身邊呢?你走!”
    武梁嘆了口氣,“我欠你的情無以為報(bào),但來日山高水長,萬一侯爺有急難,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程向騰卻被她的嘆息聲刺痛神經(jīng),她在嘲笑誰,她在可憐誰?他不可扼制地爆發(fā)起來。
    “快滾,誰要你的命,誰希罕?你這樣的女子,連個正經(jīng)妾室也不配,我寵你縱你,你便把自己當(dāng)個人物……
    外間多少良家女子欲入侯府而不得,偏你以為少了你不得了似的,欠情還命是嗎?快滾,護(hù)著你那賤命一起,滾……”
    滾,讓她快滾,你棄我而去,不肯留顧,你管我保不保重?你走好了,誰希罕。
    他做得不夠么,他該如何做才算夠?不顧一切,拋卻一切,只活在兩個人的世界里,才算夠嗎?那其他人怎么辦?
    別人都是這么過的,為什么偏他們就不行?她的心怎么長的?讓人怎么抓都抓不住,怎么捂都捂不熱?
    程向騰知道她走了,被自己轟走了。他閉上眼睛,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努力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是的,是誰說過,她太能影響他?為什么他的冷靜自持不見蹤影,為什么那濃郁的苦澀縈繞心中揮釋不去?不,不該是這樣的,為什么會覺得委屈心酸,為什么要為她失意難過?
    可笑!
    他是堂堂侯爺,何患失一女子……
    程向騰摔門而出,去了外間席上。那里有他該行的應(yīng)酬,那里才是他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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