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正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前些日子，江二栓和董志明商量過后，張家便把兩條獵狗送給江二栓，以換取他對(duì)兩只小黑熊的看顧。
    可江二栓是來包楞場(chǎng)，而且他又不會(huì)打圍，養(yǎng)獵狗又有何用？
    只因江二栓是外來戶，去年是靠著張占山才包下了這個(gè)楞場(chǎng)，明年重新規(guī)劃伐區(qū)，江二栓若是還想留在永安林區(qū)混飯吃，那必然少不了董志明的幫忙。
    所以，江二栓萬萬不敢得罪董志明。
    再加上前幾天張來寶來過一次，對(duì)江二栓說他這兩條狗都是圍狗，雖然活兒一般，但賣七八十塊錢還是沒問題的。
    于是，江二栓就有了賣狗之心。
    只是身在山里，狗能賣給誰呀？
    所以，江二栓就等著套戶的草料、豆餅吃到差不多了，他回家拉飼料的時(shí)候，順便給這兩條狗帶回去。等回到自己屯子以后，再想法買主。
    可這活物需要人照料，江二栓每天都得給這倆狗插食、喂食，這不禁讓其心生厭煩，就等著回家賣狗呢。
    今天趕上張?jiān)駚恚粡埧诰驼f要買狗，江二栓想也不想便答應(yīng)下來。
    “兄弟，我那倆狗可貴呀？”想賣歸想賣，可卻不能賣便宜了，江二栓對(duì)張?jiān)竦溃骸拔夷莻z狗可都是圍狗。”
    說到此處，江二栓反問張?jiān)竦溃骸靶值埽阒郎妒谴驀桑俊?br/>     “呵呵呵……”被江二栓如此一問，張?jiān)駱妨耍χc(diǎn)頭，然后反問道：“老哥，你那倆狗得挺長時(shí)間沒打圍了吧？”
    “嗯？”江二栓被張?jiān)駟柕囊汇叮珡堅(jiān)駟柕臎]錯(cuò)，自張來寶被黑虎掏了以后，那倆狗就沒再打過獵。
    江二栓驚訝之余，不禁對(duì)張?jiān)裼指呖匆谎郏质疽鈴堅(jiān)窈人耐瑫r(shí)，再問張?jiān)裾f：“兄弟，你咋看出來的？”
    “看那倆狗的狀態(tài)。”張?jiān)裥Φ溃骸暗糜袀z月、三月沒上山了吧？”
    張?jiān)翊嗽捯怀觯康煽诖舻乜粗粫r(shí)驚為天人。
    張來寶殘廢、張占山躺倒，可不兩個(gè)多月，將近三個(gè)月了嗎？
    這小個(gè)子什么來頭，只看了一眼那兩條狗，竟能猜的分毫不差！
    江二栓哪里能想到，他面前這個(gè)大明白，其實(shí)是個(gè)大忽悠。
    張?jiān)衲臅?huì)看什么獵狗狀態(tài)呀？他完全是根據(jù)張來寶受傷的時(shí)間推斷出來的。
    “你這倆狗呀……”說這番話時(shí)，張?jiān)穸似鸩韪缀攘丝谒人滔虏韪缀螅艑?duì)江二栓說：“要趕好前兒，倆狗能賣上七八十。要現(xiàn)在呢，我就能給你五十塊錢。”
    “多少？”江二栓不是沒聽清，他一撇嘴道：“五十，我可不賣，那差的也太多了！”
    “差的多呀？”張?jiān)窈呛且恍Γ溃骸澳氵@倆狗呢，不能當(dāng)獵狗賣。”
    “那咋不能啊？”江二栓還真是不懂，他問完就聽張?jiān)穹磫柕溃骸斑€咋不能？咱倆現(xiàn)在給這倆狗領(lǐng)出去，它倆能干活嗎？”
    張?jiān)襁@么一問，江二栓不吭聲了。在張來寶養(yǎng)傷這倆月，狗和熊一直都寄存在江二栓這兒。
    那倆熊瞎子，江二栓不敢瞎整，但他可不只一次領(lǐng)著那倆狗上山，但在他手里，那倆狗從來沒抓住過東西。
    見江二栓不說話了，張?jiān)窭^續(xù)道：“你要是家養(yǎng)的狗啊，我也就給你扔三十塊錢。這得說是它倆出過活兒，我現(xiàn)在能給你五十。”
    說著，眼看江二栓要開口，張?jiān)裉值溃骸袄细纾銊e想著說，能把這倆狗賣別人。我就告訴你，誰買獵狗都得試活兒。這狗領(lǐng)上山不干活，人家不找你退錢吶？”
    聽張?jiān)袢绱苏f，江二栓咔吧兩下眼睛不吭聲了，張?jiān)褚姞钛壑橐晦D(zhuǎn)，呲牙一笑道：“老哥你要說行，這倆狗我今天就領(lǐng)走，到家好使不好使，我都不找你后賬。”
    “這……”江二栓遲疑了一下，他雖然不懂獵狗，可聽張?jiān)竦脑挘_定是那意思。
    “兄弟！”江二栓往張?jiān)窀皽惲艘幌拢瑔柕溃骸澳懿荒茉俳o大哥大加點(diǎn)兒？五十……好像少……”
    “不少了！”張?jiān)裉值溃骸袄细纾阋f行，我現(xiàn)在就給你點(diǎn)錢。”
    此時(shí)的江二栓終于不再猶豫，天天養(yǎng)這倆狗也操心，往家整也費(fèi)勁，關(guān)鍵是到家能不能賣出去還是兩說。
    于是，江二栓當(dāng)即應(yīng)道：“行，兄弟，這倆狗我賣了！”
    “好！”張?jiān)裾f著，順著棉襖衣領(lǐng)往下解扣，在解開兩顆扣子后，張?jiān)癜咽稚爝M(jìn)棉襖里，從內(nèi)兜掏出一大把錢來。
    厚厚的一沓子錢，從中間對(duì)折以后，張?jiān)褚粋€(gè)手掌握著都費(fèi)勁，看得江二栓眼睛都直了。
    可下一秒，當(dāng)張?jiān)駥B著的錢沓打開時(shí)，江二栓嘴角猛地一扯。
    所有人捋錢的時(shí)候，都是大票在最外面，然后往里的面額是越來越小。
    張?jiān)襁@沓錢，最外面是張兩塊的，而且不多！
    四張兩塊的，十二張一塊的，其它都是五毛、兩毛、一毛、五分、二分、一分。
    “呸！”張?jiān)褡笫制X，右手抬在嘴邊，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就像比心似的，然后往那心坎兒的位置啐了一口，隨即兩指頭一搓，這樣數(shù)錢比較順滑。
    “八塊……十二。”張?jiān)癜阉膹垉稍垘藕褪堃辉X分開放在炕桌上，然后對(duì)江二栓道：“老哥，這是二十哈。”
    說完，張?jiān)駴_那愣神的江二栓一笑，道：“老哥別見笑哈，這錢是兄弟自己攢的，都特么零錢，呵呵……”
    “哎！”江二栓擺了下手，與張?jiān)裣嘁曇恍Γ溃骸澳且娦ι叮吭蹅兡腥四挠胁徊亍皇牵挠胁粩€錢的？”
    “對(duì)唄！”張?jiān)褚皇制嵌衙薄⒎制保皇痔鹣蚪ㄒ恢福溃骸袄细缒憔驼f這幫娘們兒哈，咱掙錢給她們拿回去，一個(gè)個(gè)樂呵的！但你要說，讓她們給咱拿點(diǎn)錢吶，那特么臉擼擼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啪！”江二栓一把拍在棉褲膝蓋上，他雖然是把頭不干體力活，但在山里住窩棚，誰也干凈不了。
    江二栓那棉褲一拍，灰塵瞬間飄散開來。
    “可不咋的！”江二栓歪頭撇嘴，附和道：“CTM的，擱特么她手里摳點(diǎn)錢，老特么費(fèi)勁了。”
    張?jiān)衤勓砸恍ΓS即問道：“哎？大哥，我不知道你家里啥情況，反正我老爹、老媽走的都早，我身上還沒有兄弟姐妹。”
    “啊，那啥……”江二栓道：“我爹不在了，還有個(gè)老媽。我身上呢，有一個(gè)哥、一個(gè)弟，但我哥前年走的，我媽現(xiàn)在跟我弟弟擱一起。”
    “哎呀！”張?jiān)癜欀碱^，裝出一副為江二栓考慮的樣子，說道：“那老哥，你這情況，你更得手頭有點(diǎn)兒錢了。那要不的，想給自己老媽買點(diǎn)啥都費(fèi)勁吶！”
    “啪！”江二栓又是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灰塵飄起時(shí)，江二栓有些激動(dòng)地道：“兄弟，你說的太對(duì)了！雜艸的，我特么地……今天五月節(jié)，尋思去看看我老媽。我老媽樂意吃涼糕，我看有打的，我就給她買了二斤。
    那兄弟你就說，我上我弟弟家去了，那弟妹、孩子都在家呢，我能就拿二斤涼糕嗎？我不得還買點(diǎn)別的嗎？”
    江二栓越說越激動(dòng)，說到此處他手往旁一指，罵道：“我CTM的，我還沒敢多買呢，就給孩子買兩瓶罐頭、買二斤干糧。完了這家伙的，那娘們兒跟我磨嘰半宿。”
    “揍她！”江二栓話音剛落，張?jiān)裉种钢^頂?shù)溃骸皞z大耳瓜子過去，當(dāng)時(shí)她就鼠瞇！”
    “嗯？”江二栓聽得一愣，咔吧兩下眼睛，感覺有些不對(duì)。
    可這時(shí)，張?jiān)癜阉强罩氖滞雷由弦慌模f道：“老哥，兄弟不是吹，這要是我媳婦敢這么嘚瑟，早給她打卑服的了。咱不是說別的，媳婦打跑了，咱老爺們兒再娶唄，那老媽不就一個(gè)嗎？”
    “可不咋的！”江二栓一瞪眼睛，道：“我是八月節(jié)前出來的，等我哪天回去呀，我高低先得去看看我老媽。雜艸的，這回那娘們兒再敢逼扯，我就揍她！”
    “揍！”張?jiān)裉直葎潱溃骸叭觳淮蛏戏拷彝撸　?br/>     說完，張?jiān)竦皖^開始數(shù)錢。
    不知為何，江二栓感覺張?jiān)裾f的話很對(duì)，但看他數(shù)著一把毛票、分票，又感覺哪里有些不對(duì)。
    張?jiān)駭?shù)了半天，終于湊夠了五十。而此時(shí)，他手里只剩十來張一分的紙幣。
    多出來這一毛來錢，張?jiān)窀緵]往自己兜里揣，而是直接將其混在桌上的那堆一分錢里。
    明明是多給了錢，但張?jiān)窀緵]提這事，只道：“老哥，五十哈，你自己查查！”
    剛才張?jiān)竦呐e動(dòng)，江二栓看得清清楚楚。
    就一毛零幾分，錢不多。但張?jiān)褚约憾道锎В惋@得這個(gè)人小氣。
    可偏偏錢太少了，要是說搭給江二栓，就因?yàn)檫@點(diǎn)兒錢，江二栓還欠他個(gè)人情？
    所以張?jiān)袷裁炊紱]說，就讓江二栓覺得這個(gè)人大量，感覺和張?jiān)翊蚪坏篮苁鞘娣?br/>     “查什么查？”江二栓都不看桌上的錢，只往外一揮手，道：“兄弟，那倆狗是你的啦！完了你別著急走，中午留下吃口飯。”
    “不行，不行！”張?jiān)衤勓裕B連擺手道：“老哥，我牽上狗馬上就得走，上頭楞場(chǎng)還有活呢？”
    “那不行啊……”江二栓還要留客，可這時(shí)窩棚的門被人推開，一個(gè)老頭子探頭進(jìn)來，問道：“二呀？忙著呢？”
    “呀，孫叔！”江二栓一看是楞場(chǎng)做飯、燒炕的老孫頭兒，忙問道：“你有事兒啊？”
    “啊……”老孫頭兒微微一點(diǎn)頭，但目光卻飄向了張?jiān)瘛?br/>     “這是張兄弟，上頭楞場(chǎng)下來買狗的。”江二栓向老頭子介紹了一嘴，然后追問道：“咋的了，孫叔？”
    “那個(gè)……”老孫頭兒手往門外一比劃，道：“剛才技術(shù)員來了，跟我叨咕……說昨天菜不硬。”
    “我艸！”江二栓罵了一聲，跟旁邊的張?jiān)駭偸值溃骸靶值埽憔驼f這人吧。昨天來了就吆五喝六的，我中午給他整得小雞兒燉蘑菇、豬肉燉粉條子，山河白給他喝著，今天還這個(gè)、那個(gè)的！”
    “哎呀！”張?jiān)裥χ胶偷溃骸叭司湍敲椿厥聝喊伞！?br/>     “哎？”江二栓忽然想起一事，抬手往上一指，并問張?jiān)竦溃骸澳銈兝銏?chǎng)那技術(shù)員咋樣啊？”
    “哎呀……”張?jiān)駠@口氣道：“也就那樣唄。”
    “唉！”江二栓嘆氣道：“他這是在這兒卡我呢？我看不行啊，我還得下山踅摸、踅摸，給他安排點(diǎn)啥。”
    “那你就回家唄。”這時(shí)老孫頭在旁邊接茬，道：“家里啥都有，咱花錢買也照外頭省啊。”
    “我還尋思等牲口料吃差不多了，我再回去呢。”江二栓此話一出口，張?jiān)窬o接著就道：“老哥，那怕啥的呀？你這回下去，也拉牲口料唄，拉上來留著慢慢用唄。”
    “也對(duì)哈！”江二栓聞言咔吧兩下眼睛，自己帶著答案問老孫頭道：“那我回去？”
    “回去唄！”老孫頭兒附和道：“那爺們兒說的對(duì)，你還是回去吧！”
    “老哥！”張?jiān)衩髦蕟枺瑢?duì)江二栓道：“你家擱哪兒啊？”
    “望奎。”江二栓道：“離這兒小溜兒一百里呢。”
    “唉呀！”張?jiān)竦溃骸澳悄氵@一去一回得幾天吶？”
    “可不咋的！”江二栓說：“我現(xiàn)在走，到家說不上啥時(shí)候了。完了我這都出來兩個(gè)多月，將近仨月了，回家一趟不得待幾天嗎？”
    “對(duì)唄！”張?jiān)竦溃骸俺鰜磉@么長時(shí)間了，回去看看老媽，看看老太太缺啥少啥的。”
    聽張?jiān)襁@話，江二栓連連點(diǎn)頭，可旁邊的老孫頭兒面色古怪地看了張?jiān)褚谎邸?br/>     他跟江二栓是一個(gè)地方出來的，特別了解江二栓家的情況。
    “那老哥啊！”張?jiān)裉滞T外一指，對(duì)江二栓道：“那我不耽誤你了，我這就回去了。”
    “回去干啥呀？”江二栓繼續(xù)留客道：“吃完飯?jiān)僮甙伞！?br/>     他這就純屬是客套話了，張?jiān)駭[手道：“改天的，老哥，等你回來的哈！”
    “那也行！”江二栓笑著跟張?jiān)癯鲩T，到旁邊狗窩前將繩子一解，直接交到了張?jiān)竦氖掷铩?br/>     這兩條狗同樣出自嶺南，而嶺南的狗賴搭，誰領(lǐng)著走都行。
    這一黑、一花兩條狗，被張?jiān)駹恐膊粧暝６鴱堅(jiān)窈徒ā⒗蠈O頭兒告辭后，牽著兩條狗出了楞場(chǎng)直奔后山。
    在送走張?jiān)窈螅蠈O頭兒問江二栓道：“二呀，你那倆黑瞎子擱哪兒呢？你這回家了，用不用我天天早晨給你瞅一眼吶？”
    江二栓聞言，不經(jīng)意地想要轉(zhuǎn)頭，但卻停下了來，隨口對(duì)老孫頭兒說：“不用，孫叔，那黑瞎子冬眠呢，不吃啥也不喝啥。再說，我過兩天就回來了。”
    ……
    與此同時(shí)，永安屯外。
    趙軍正在車下張望，眼瞅著馬玲從屯子出來，趙軍抬手沖她揮了揮胳膊。
    馬玲也揮了揮手，然后小跑著向趙軍而來。
    “你咋不上車呢？怪冷的。”到趙軍跟前，馬玲看著趙軍凍紅的鼻尖，關(guān)切地問道。
    “車上也不暖和。”趙軍說著，從懷里分出一個(gè)裝熱水的玻璃點(diǎn)滴瓶，遞給馬玲道：“拿著這個(gè)，能暖和不少。”
    “我不要！”馬玲往后一躲，但她不是嫌棄，而是怕自己拿了，趙軍就會(huì)冷了。
    “我還有一個(gè)呢。”趙軍笑著又從懷里拿出一個(gè)，這倆玻璃瓶充當(dāng)暖水袋用，是臨出門前，王美蘭給準(zhǔn)備的。
    趙軍一個(gè)，解臣一個(gè)，解臣回家前，趙軍把這個(gè)也要下來了。
    一看趙軍還有一個(gè)，馬玲才笑著將另一個(gè)接過。
    然后馬玲上車，趙軍在啟車后，二人沿著道路慢慢向前，還不等趙軍給油起速，車前十米外一道人影自道邊躥出。
    一人一手掐腰，一手指著迎面駛來的汽車，喝道：“站住！”
    兄弟們，明天下午六點(diǎn)恢復(fù)更新，說是六點(diǎn)，可能我檢查檢查就得六點(diǎn)半左右。
    我爭取是更兩章，給前天的補(b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