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衡知跟著他倆停車,房子比較破,樓下放著許多養(yǎng)著的花花草草,看得出來精心打理過。
這邊好像沒有停車位,大家都是哪有空停哪,不耽誤別人走路就行。
一共六層樓沒有電梯,許衡知抬眼白墻漆體剝落,顏色發(fā)黃帶黑,是上了些年頭的建筑物。站在樓下都能聞到不知誰家做的飯菜裊裊飄香,有小孩在樓下跑著玩耍打鬧,沒個大人看,任由他們自己在樓下玩耍,煙火味十足。
“哥哥!”扎著兩個啾啾的小女孩屁顛屁顛跑到江昱面前,嘴上還帶著餅干渣,看起來像是一只小花貓。
然后許衡知就看到江昱蹲下去,寬大的校服外套顯得少年體型薄削,卻并沒有掩蓋他修長挺拔的身姿。和小女孩說話時的神色溫柔。
和學(xué)校的他是截然不同的兩面。
褪去薄涼的校霸外衣,原來他也是個會對小孩子溫柔的少年。
轉(zhuǎn)而想到眼前少年不過也十七八歲,何嘗不是恣意不羈的年紀(jì)?
許衡知突然就有一種闖入了江昱生活的錯覺。
“跟姐姐打個招呼。”江昱領(lǐng)著小女孩到她跟前,
許衡知笑了笑揮手說,“你好呀。”
小女孩頭一扭,辮子被她甩在側(cè)面正對著許衡知,從鼻腔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哼。”
“不可以這樣,和姐姐說話。”
許衡知眼看小女孩要掉眼淚,她不至于和一小孩子較真,擺擺手說算了。
小女孩對她做個鬼臉往遠處跑去。
方承澤打圓場,“別理那小屁孩,除了江哥她誰都不喜歡,對我也這樣。”
許衡知問江昱:“你親妹妹呀?”
江昱慢悠悠地說,“不是,我們小區(qū)的孩子。”
“噢。”看著也不像。
江昱和方承澤家對門,在門口跟倆人告了別,“你們倆好好相處啊。”一副大人的語氣,帶著調(diào)侃。
許衡知跟江昱一起進門,房間屋子很大,許衡知換鞋走進去。
三室一廳的戶型,估計得有140平了,整個家古香古色,實木的家具,墻上掛著水墨畫,空間干凈整潔。
老太太聽到動靜從主臥出來,看到江昱回來,過來迎接,步伐穩(wěn)健,精神矍鑠。
“小昱回來啦。”說完才看見旁邊還站著一個人,視線和許衡知撞上。
她連忙問好,“外婆好。”
老人皺紋爬滿全臉,背略微有了弧度。白發(fā)蒼蒼,卻梳的一絲不茍,統(tǒng)統(tǒng)用老年人那種黑色的鐵發(fā)箍攏在耳后,鼻梁上掛著一副金邊眼鏡,鐵鏈垂在耳邊,打理的井井有條。
帶著一股書香氣。
“你好你好,是小昱朋友呀?”老人慈祥地拉過許衡知的手。
外婆挎著她坐下,顯然很稀奇,“這還是小昱第一次帶別的同學(xué)回家。”
老太太腿腳麻利,年紀(jì)估計得七十多了。
許衡知坐下,她嘴甜,最會哄老人開心,“我來和他一起練琴呢,我拉小提琴,聽說他會彈琴就把他拉來陪練。”
老太太聞言靜默了一瞬,“彈琴好啊,這小子琴小時候還是和他外公學(xué)的,長大就是她媽教的。他外公還教過我呢,奈何我以前就算學(xué)不會呀。我們有了江昱媽媽之后,他就恨不得把一身武藝全都教給孩子。后來他媽媽有了江昱,他就教江昱。”
“小昱天賦可高了,他路都走不穩(wěn)那會兒,有一天突然爬到凳子上站那開始彈,可把我們嚇壞了當(dāng)時他還沒凳子高呢。他外公見了卻很高興,說這小子是個可塑之才。”
“就是前兩年,他突然就不彈了。問他原因也不說,哎……”
“那孩子心里苦啊……”老人低頭,眼里蓄起淚光。
許衡知看老人情緒不對,立馬轉(zhuǎn)移話題,“外婆,你知道嗎?在學(xué)校的時候我們都喊他江哥,他打球可厲害了,上次還帶我們贏獎了呢。”
“是嗎?那孩子話少,有什么也不愿意和我說。”
“沒事的外婆,以后我經(jīng)常來,我告訴您。”
老人開心了,“那你可要經(jīng)常來。”
江昱從廚房端水出來,他一時有些不習(xí)慣寂靜的家里突然有了人聲。他話少,外婆也不勉強他。
很多時候他們之間的交流都是簡單的問候。
他望向沙發(fā)上的一大一小,外婆握著許衡知的手,臉上笑意盈盈。
許衡知表情認真,老人話有些說不太清,她就湊近去聽,不厭其煩地答著。
心里裂了一個口子,有什么東西在生根發(fā)芽。畫面實在太過溫馨,他的心也不禁軟了下來。
江昱走上前,把水放桌子上,“外婆,我們要練琴了,一會晚了她不好回家。”
老太太起身有些慢,許衡知過去扶,“行行,那你們?nèi)グ伞!?br />
老人一走,客廳頓時安靜下來。
夜晚靜謐無聲,白燈光線炙亮。
這該死的安靜。
“你……”兩人同時出聲。
許衡知搶先說,“我們快點練,一會兒外婆是不是要睡覺?”
江昱點頭,“練半個小時吧。”
江昱帶許衡知去書房,鋼琴擺在正中間,孤零零的放在那用布蓋著。估計很久沒用,已經(jīng)有了灰塵。側(cè)面的墻上有個書架,上面放著很多獎項,和一個相片。
許衡知過去看照片,是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一手拿著冰淇淋,尖尖被舔掉一口,大概天氣太熱,其他地方有些融化;另一只手笨拙地比剪刀手,嘴唇抿得緊緊的,眼睛卻在笑。
別扭又傲嬌的小孩。
許衡知把目光移向長大后的男孩。
江昱開窗,把上面的布拿走,用撣子開始掃積塵。
許衡知看江昱忙活,他長的好,做什么都賞心悅目,連干活都有一種別樣的帥氣。
窗外皎潔銀白的月光投在他身上,本就清冷的氣場愈顯凌厲,疏離感更甚。
和照片上的男孩子相差甚遠。
外婆剛剛的話回響在腦海。
少年寡言,心里藏著外人看不透的,許衡知覺得他和自己好像,都用堅強的外殼把自己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可又不太一樣。
許衡知很在意身邊人的感受,所以她樂觀,積極,和大家友好相處。
江昱不是。
他更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沒人能打擾他,自然對別人的看法也毫不在意。
許衡知突然有些羨慕他,她從爸爸去世后就一直讓自己再聽話一點,懂事一點,努力一點。
從那時她明白她沒法再依靠誰,也不能再給大家?guī)硪唤z不好的情緒,她想讓身邊的人輕松。
所以都夸她是好孩子。
江昱收拾完就看到許衡知直直盯著自己,眼在他身上,但沒有焦點,心不知道在哪處飄。
他用手拂去身上不小心沾到的灰塵,對上她明亮的雙眼,“我怎么不知道你叫我江哥?”
許衡知剛才涌起的難過瞬間被打散。
“那不是為了哄外婆嘛。”她和他對視,“而且方承澤不是天天喊你江哥。”
許衡知正對窗外,眼睛像是裝載著漫天星河,江昱在碎碎點點中捕捉到了他的倒影。
他不自覺放緩呼吸,微挑著眉,聲音里滿是笑意,“說謊可不是好孩子。”
許衡知實在想不通他是怎么頂著一張冷銳的臉說出來這種屁話的,眼珠一轉(zhuǎn),想起網(wǎng)上之前的一個話題“什么稱呼對男生殺傷力最大”,她目光狡黠,帶著壞,想起院子里小女孩喊他的稱呼,柔柔出聲:
“哥哥。”
尾音輕飄,特意放嗲的語氣在黑夜里勾得人酥酥麻麻。
不是江哥,是哥哥。
江昱整個人定住。
他指尖都在發(fā)麻。
許衡知觀察到江昱呆愣的表情,顯然沒想到她會這么說。
仿佛過了很長時間,許衡知才覺得面前人動起來。
“嗯。”聲調(diào)冷冷的,一點波瀾都沒有。
如果不是那泛紅的耳尖,會覺得他完全沒反應(yīng)。
江昱渾身燥熱,她不知道怎么從哪學(xué)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哥哥是隨便能對人說的嗎?
他又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說了就得負責(zé)。
“練琴吧。”
“改天吧,今天太晚了,外婆一會不是就要睡了。”許衡知頓了頓,“我給你講題吧。”
今天在外面逗留時間太長了,以后還是得算著時間提前來,不然擾民。
江昱依著她,什么時候練都行。
書房沒有書桌只有鋼琴,江昱把她帶到自己房里。
許衡知進入少年的私人領(lǐng)域。
是十七八歲男孩子的房間,籃球,球衣,書桌上放著各科試卷和英語單詞書。
深灰色的床單鋪在不大不小的床上,沒有一絲褶皺。男孩子的房間個人氣息十分濃烈,許衡知一進門就感覺的被江昱身上那股薄荷香籠罩,染的衣衣角角都標(biāo)上了名為江昱的氣味標(biāo)志。
許衡知仔細觀察他的房間,一眼能看到所有的東西,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江昱把凳子拉出來讓她坐下,自己去隔壁搬了個新的。
房間安靜的過分,明明在學(xué)校的時候離得那么近,卻從沒感覺的不合適。
江昱的凳子刻意離她半步遠,拉開距離,旁邊人的呼吸,獨屬于少女的甜香,還有她頭發(fā)絲絲縷縷香味飄來。
許衡知讓她拿出試卷,先檢查一遍情況,圈出錯題和重點,開始和他講。
江昱望著少女一上一下水潤的唇瓣,渾身燥熱,那些題他一點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剛剛那聲哥哥。
操,他完了。
許衡知發(fā)現(xiàn)他跑神,拿筆敲桌子提醒他,“干嘛呢你。”
江昱猛地站起來,嗓音暗啞,“我去給你倒杯水。”
剛剛倒的那杯水就在客廳,許衡知在房間等著,不知道他找的哪的水需要這么久。
大概五分鐘,那人端著水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