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黛和嚴深川到教室時比較晚,在食堂吃早飯耽誤了不少時間。</br> 同學們差不多都到了，有人在趕作業，有人在吃早飯,也有人在背書,更多的則是在聊天打鬧，嬉鬧聲不絕于耳，聲音又吵又大,連隔壁班都聽得見。</br> 他們一同出現后,空氣詭異地靜了靜，比老師還管用。</br> 阮黛有些頭疼,頂著全班目光緩緩走向座位。</br> 如果是以前，她不會在乎別人怎么看,反正清者自清。</br> 但剛剛嚴深川在食堂里對她做出那樣的舉動后,她很難再把他定義為普通朋友,誰會吃飽了沒事干幫朋友擦嘴??？</br> 所以此時難免有些不自在。</br> 阮黛來到周曜身邊，見他低著頭,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看書,身子一動不動,異常安靜，絲毫沒有要起身讓她進去的跡象。</br> 阮黛以為他又在鬧別扭,秀眉輕皺，還未開口,周曜兩只手忽然往下伸，拽住凳子的邊沿,往里挪了一下,留出了大片空隙,剛好能讓她進去。</br> 阮黛默默閉嘴,從空隙里進去了，早該這樣多好。</br> 她沒有理他，坐下后，自顧自打開書包，拿出要用到的課本和要交的作業。</br> 周曜聽到旁邊的聲響，極力克制住自己轉頭看她的**。</br> 他現在不敢看她，只要一看，就會忍不住問她和嚴深川的照片是怎么回事，他們進展到哪一步了，她喜歡他嗎？</br> 無論哪一樣都讓他嫉妒得發狂。</br> 但周曜知道，阮黛不可能會乖乖告訴他，今時不同往日，他要是問了只會遭她的厭煩，然后自取其辱罷了。</br> 他什么都不能問。</br> 周曜垂著頭，掩在黑發下的面孔有些陰郁，下顎線條緊繃。</br> 好在，想知道真相的人不止他一個。</br> 夏瑩西也是學校論壇的重度用戶，自然也看到了嚴深川和阮黛的帖子，現在又看到他們同進同出，胸口的八卦之火早已熊熊燃起，她才沒那么多顧慮，阮黛坐下后沒多久，立刻興奮地拍了拍她的肩，“軟軟，你和嚴深川在一起了嗎？”</br> 周曜聽到了，心中一動，不著痕跡地坐直身體。</br> “??？”阮黛莫名其妙，轉頭看她，“你說什么呢？怎么可能?！?lt;/br> “大家都這么說啊?！毕默撐髋e起手機給她看，“論壇上討論得有聲有色呢，說的跟真的一樣，樓都蓋了兩千層，哦，還有照片為證，你總不能說這是p的吧？”</br> 阮黛看過去，照片正是嚴深川給她擦嘴的畫面。</br> 少年神情平靜，動作卻小心溫柔，而女孩像是被嚇到了，都沒反應過來，而這幅茫然的表情被人解讀為嬌羞。</br> 角度和采光完美，人物表情也到位，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什么叫作“開局一張圖，后面全靠扯”。</br> 后面有許多人以此拓展，給她和嚴深川編了許多愛情故事。</br> 阮黛：“……”</br> 這他媽都能拍到，他們校的學生真的很有當狗仔的潛質。</br> “都是別人亂編的，沒有的事?！比铟煊行﹤X筋，“我和嚴深川什么都沒有?！?lt;/br> 周曜聽到她這樣說，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后知后覺發現自己竟流了冷汗，后背的衣服布料緊緊貼在身上。</br> “不是吧?！倍默撐饔行┻z憾，“我覺得你們挺配的啊，嚴深川學習好人品棒長得又帥又有錢，簡直是言情小說里男主的標配，你就沒有一點心動嗎？”</br> “……”</br> 老實說阮黛也不知道，論條件嚴深川確實萬中挑一，但她現在沒心思想那些，每天學習賺錢的時間都不夠，哪有空和男人卿卿我我，感覺浪費時間。</br> 而且嚴深川好歸好，但她對他的敬佩之情居多，他是學習上的伙伴，除此之外他們興趣差太遠，她從沒考慮過那方面。</br> 阮黛想直接說沒有，但突然想到周曜還在，語氣頓了下，選擇了一個相對保守的回答：“不知道，等高考完再說吧。”</br> 她不想讓周曜覺得自己還對他余情未了，好像非他不可似的。</br> 周曜微微一僵，漆黑的眼看著課本，唇抿緊，依舊保持沉默。</br> “你啊，就是太古板了?！毕默撐鲊@息著搖頭，轉而又想到什么，“對了，這個禮拜四是你生日，要不要來我家慶祝？我媽說要給你買生日蛋糕。”</br> 阮黛愣，被她提醒后才想起的確有這么一回事，“會不會太打擾了？”</br> “哪有！”夏瑩西立即否認，“來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托你的福還能吃到蛋糕?！?lt;/br> “那好?！比铟禳c頭答應了。</br> “……等下?！?lt;/br> 一直沒作聲的周曜終于抬頭看向阮黛，“你生日不是還有兩個月才到嗎？”</br> 他看過她的身份證，記得很清楚。</br> 阮黛看他一眼，沒有回答。</br> 夏瑩西受不了氣氛尷尬，解釋了一句：“你說的是生日是陽歷，軟軟一般都過陰歷的?！?lt;/br> 說完，她奇怪地看著他，“你不知道嗎？”</br> 他們好歹也訂過一年婚吧？</br> 周曜啞言。</br> “他怎么會知道？”阮黛淡哂，“我生日是哪天對他來說又不重要?！?lt;/br> 無論是陰歷陽歷，他都沒給她過過。</br> 不僅他，阮家也沒有，好像誰都忘了她還是一個有生日的人。</br> “……我能去給你慶生嗎？”周曜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干啞，“我想給你補……”</br> “不需要。”阮黛直接打斷，拒絕得很干脆，“你不欠我什么，沒必要惺惺作態?！?lt;/br> 周曜眼眸沉了沉，沒再開口。</br> *</br>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阮黛和嚴深川的謠言傳得越來越厲害，竟然都有了cp粉，論壇上還有人給他們寫同人文，到處是他們的帖子。</br> #一起來磕磕學霸的神仙愛情#</br> #我的老公老婆在一起了#</br> ……</br> 如果故事的主人公不是自己，阮黛差點就信了，就連班主任都略有耳聞，緊張地把他們叫到辦公室問話，生怕他們的學習因此受到影響。</br> 嚴深川擋在阮黛前面，很淡定地澄清事實。</br> 阮黛越來越看不懂他了，要說他喜歡她吧，可他又沒對她表白，這個時候依舊不慌不忙，理智得過分。</br> 要說不喜歡吧，可他有時的一些行為又過界了，讓她有點無措。</br> 難道因為他很少和女生相處，所以把握不好尺度？而且他對妹妹很溫柔，可能只是把她看作妹妹了。</br> 阮黛這樣說服自己，她實在不想因為這種事影響他們的關系。</br> 謠言止于智者，阮黛剛開始還會耐著性子和同學解釋兩句，后來就懶得管了。</br> 倒是周曜氣壓一天比一天低，每每聽到有人談論她和嚴深川，他臉色都會很難看，眼睛冷冷掃過去，臉色沉如水，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br> 周四，阮黛生日到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想和夏家人簡單地慶祝一下。</br> 她和夏瑩西約好，放學后直接去夏家。</br> 當下課鈴響起，最后一節自習課結束后，阮黛便收拾東西，準備離開。</br> 旁邊的周曜也在收拾，不過動作慢吞吞的，他抬眼看向阮黛，“你能等一下嗎？”</br> “有事？”阮黛抽空瞥他一眼。</br> 周曜輕聲道：“我有話想和你說，也有東西想給你?！?lt;/br> “抱歉，沒時間。”</br> 阮黛加快速度收拾完東西，然后背起書包，和夏瑩西一起走了。</br> 周曜目送她離去，纖細的背影清凌決然，頭都沒回一下。</br> *</br> 夏瑩西騎電動車載阮黛回去，路上，她看了看天色，道：“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暴雨，晚上你就在我家過夜吧?！?lt;/br> 阮黛看著昏暗的天空，輕輕嗯了一聲。</br> 夏瑩西又道：“你剛剛那樣拒絕周曜真的好嗎？說不定他有重要的事要說呢?！?lt;/br>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br> 冷風刮過，吹散了阮黛的長發，她將發絲撥至耳后，露出清麗柔和的面孔，聲音卻是與之相反的淡漠，“無外乎是抱歉對不起，我都聽膩了。”</br> “哎?！毕默撐鲹u頭嘆了口氣，“沒想到他的白月光就是你，我剛知道時嚇了一跳，他竟然是你當年救的那個小男孩，我真的完全沒認出來。”</br> “我也是。”阮黛垂下眼道，“大概這就是命吧?！?lt;/br> 再次重逢，他們誰都沒認出誰。</br> 夏瑩西唏噓：“到頭來，你以前追他那么久就追了個寂寞?！?lt;/br> “……別說了。”心塞。</br> 她們聊著聊著就到家了。</br> 阮黛一進門，五顏六色的彩帶噴到了她身上，夏父夏母臉上洋溢著笑容，一起鼓掌道：“軟軟，祝你生日快樂！”</br> “謝謝叔叔阿姨?！比铟熳齑讲挥勺灾鞯膹澚藦?。</br> 屋內明顯是剛打掃過，干凈整潔，布置得很溫馨。</br> 阮黛看到餐桌上擺了一個大蛋糕，正方形的巧克力慕斯，上面還細心地插上了蠟燭。</br> “等你們好久了?！毕哪感χ讶铟焱频讲妥狼?，“今天你是壽星，有什么愿望盡管許，一定會實現的?！?lt;/br> 阮黛低下頭，看清了蛋糕的模樣，上面的蠟燭不多不少，正好十八根，下方還用奶油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軟軟生日快樂。</br> 她怔怔看著，眼睛竟有些發酸。</br> 夏父拿了打火機過來，將蠟燭一一點著了，十八根蠟燭，代表她十八歲，過了今天，阮黛將正式成年，“要不要關燈？”</br> “我來關！”夏瑩西主動跑到墻壁邊關掉電燈。</br> 客廳瞬間陷入黑暗，只有蠟燭搖曳著火光。</br> “好了，吹蠟燭吧?！毕哪嘎曇魷厝?。</br> “嗯?！比铟炀徚司徢榫w，彎腰將蠟燭吹滅，閉眼默默在心里許下愿望，不久后，燈就亮了。</br> 夏瑩西好奇問：“你許了什么愿??？”</br> 阮黛半開玩笑：“希望你能考到清華北大。”</br> 夏瑩西：“……你這是要我折壽啊。”</br> “烏鴉嘴！”夏母生氣地拍了下她的腦門，“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也許真的能實現呢！你看軟軟現在學習進步多大，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一點自覺都沒有！”</br> 夏瑩西撇嘴，“媽，今天是軟軟生日，你就別罵我了，好好的氣氛都被破壞了?！?lt;/br> “這都怪要誰？”</br> ……</br> 阮黛聽著不由會心一笑，看到夏父開始切蛋糕，便拿著盤子和刀叉過去幫忙。</br> 忽然，門鈴響了。</br> “這么晚了，誰呀？”夏母的注意力終于從夏瑩西的成績上離開，要過去開門。</br> “阿姨，我去開?！比铟熘鲃幼哌^去，“你先忙?！?lt;/br> 她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穿黑色制服的男生，他手上捧著一束鮮花。</br> 青綠色花梗纖細，花骨朵很小，像圓錐狀的傘，顏色眾多，粉藍白相間，點綴著綠色的莖叢。</br> “請問阮黛女士在嗎？”男生禮貌問道。</br> 阮黛的目光從花中收回來，“我就是?！?lt;/br> “你好，這是周曜先生送您的滿天星，請簽收一下。”男生把花給她。</br> 阮黛沒有接，只道：“能退過去嗎？”</br> “這……”男生一臉為難。</br> 阮黛嘆了口氣，還是接過了花，“麻煩你了?！?lt;/br> “不客氣?！蹦猩@才一笑，“祝您生日快樂?！?lt;/br> 然后就走了。</br> 阮黛抱著花關上門。</br> 夏瑩西看到花，眼睛一下就亮了，興奮地跑過來，“好漂亮的花，誰送的？”</br> 阮黛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周曜。”</br> “……好吧，這是滿天星？”</br> 夏瑩西認出了花，“我記得花語有道歉、表白的意思。”</br> “誰知道?！比铟鞗]心情猜啞謎，坐到沙發上，正琢磨著怎么處理這花時，忽然看到花束里面還藏著個MP3。</br> 她一愣，拿出來看了看，是粉色的，款式和她之前送他的一樣。</br> 電量滿格，里面只有一段錄音。</br> 好熟悉的套路。</br> 連MP3型號都一樣，想必費了不少心。</br> 有時間在這上面下功夫，還不如把她原來的還她。</br> 阮黛這樣想到，然后打開了錄音，周曜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br> “軟軟，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很抱歉，曾經給你留下不好的回憶，是我不好，喜歡上了你也不知道，從很久以前開始，你就是我的救贖，是我唯一的光，我知道我的錯誤很難挽回，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一次追求你的機會，我發誓不會重蹈覆轍，相信我好嗎？我就在夏瑩西家樓下，你能出來一下嗎？”</br> ……</br> 阮黛沉默地聽完，表情沒有波動，倒是夏瑩西有些心軟，“軟軟，你下去嗎？”</br> 阮黛關掉MP3，“不去?！?lt;/br> 夏瑩西：“可是今晚會下雨耶，他等不到你不走怎么辦？”</br> “隨便他?！比铟烀佳燮届o，“自己的身體自己負責?！?lt;/br> 樓下。</br> 昏黃路燈下，周曜穿著一身黑色風衣，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長腿交疊，他低頭靠在墻上，臉隱入陰影之中，影子卻被燈光拉得很長。</br> 形單影只，有些寂寥。</br> 他已經等了兩個小時。</br> 前面突然響起腳步聲。</br> 雖然知道是她的可能性很小，周曜還是忍不住看過去。</br> 一個人影從夏瑩西家的樓道口走出，手上捧著一束花。</br> 周曜心臟猛地一跳，立刻直起身體，可當那人走近后，他發現不是阮黛，而是一個阿姨。</br> 但她手上的花，是他送的滿天星無疑。</br> 周曜頓了下，慢慢走過去，“阿姨，請問一下，你手上的花是從哪來的？”</br> “啊，你就是周曜吧?！迸孙@然認識他，“我是瑩西的媽媽。”</br> 周曜一愣，“您這是？”</br> “我出來扔垃圾?！毕哪覆缓靡馑家恍Γ盎ㄊ擒涇浗o的，要我順便幫她扔一下?！?lt;/br> “……”</br> “不過你既然在這里，就還給你啦?！毕哪赴鸦ㄈM他懷里，“同學，這么晚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馬上要下大雨了?！?lt;/br> 夏母叮囑完，然后將手上的垃圾扔進小區垃圾桶，就回去了。</br> 周曜看著她上樓，過了幾秒，感應燈滅了，世界再次漆黑一片。</br> 他靜靜站在原地許久，表情空茫，四肢漸漸僵硬都沒感覺，直到皮膚忽然一冷，有水滴在臉上，涼絲絲的。</br> 他抬起頭。</br> 真的下雨了。</br> 越來越大，不一會兒，暴雨傾盆。,,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