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集第二天
夜深,明月高懸。
埃瓦沉著臉,坐在大帳之內,低頭苦思。索士亞擔心地看著他,在許久的安靜之后,終于關切地道:“埃瓦叔叔,你沒事吧?”
埃瓦抬頭看了王子一眼,嘆了一口氣,道:“我沒事,殿下請放心吧。”
索士亞猶豫了一下,道:“日間戰(zhàn)事,實在是意料之外,誰也想不到巨魔戰(zhàn)將居然還會來這一手”說到這里,他下意識地想起了白天那地獄般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強笑了一聲,道:“但我們畢竟現(xiàn)在還有優(yōu)勢,未必就輸了此仗。”
埃瓦點了點頭,道:“西方集團軍戰(zhàn)力之強,大大超乎我的意料,特別是那巨魔戰(zhàn)將,實在恐怖。其實也難怪,去年灃河大會戰(zhàn)中,正是這支軍隊擋住了斯特雷奇的大總攻,他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超出了一半軍隊的范疇。”
索士亞心中突然一涼,像是想到了什么,急道:“埃瓦叔叔,其實還有”
埃瓦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想到了吧?”
不知怎么,索士亞忽然覺得喉嚨發(fā)干,低聲道:“墨林軍團!”
埃瓦點頭,道:“不錯,今日一戰(zhàn),直到最后的混戰(zhàn),李冬雷依然沒有派出墨林軍團,那才是他真正的王牌。所以,這只未知的軍隊,才是我最擔心的。”
索士亞默然。
埃瓦看在眼中,皺了皺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是很適當,正要出言寬慰,門外卻突然響起了衛(wèi)兵的聲音:“大人。”
埃瓦一愣,道:“這么遲了,什么事?”
索士亞也跟著抬起頭來。
門外衛(wèi)兵道:“后方有軍情報告送來。”
埃瓦身子一震,快步走到門口,和那衛(wèi)兵低聲說了幾句,接過一封文書,立即拆開查看。
半晌之后,在索士亞擔心的目光中,埃瓦忽然放聲大笑。
笑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遠遠的飄蕩出去,顯得特別響亮,以至于周圍警戒的士兵,紛紛向那大帳之內看去。過了不久,大帳之內,竟又傳出了另一陣響亮愉快的笑聲。
那是法蘭帝國王子索士亞殿下的笑聲。
四月十九日,“漢首之役”進入了第二天。
然而,戰(zhàn)況卻偏離了李冬雷的料想,非但是墨林軍團沒有投入戰(zhàn)場,就連西方集團軍的其他三個軍團,竟也閑的無事可做。法蘭軍躲在臨時修建的防御工事后邊,不再出戰(zhàn)。望著遠處的法蘭軍營,望著站在防御工事后面全神貫注嚴密戒備的法蘭軍隊,西方集團軍的高級將領們?yōu)橹畣∪弧?br/>
漢首城上,卡隆貴族高官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只見在平原之上,兩支部隊彼此對峙,人少的一方擺開了開戰(zhàn)架勢,人多的一方卻收縮起來,一心一意防守的樣子。
希拉特王子第一個道:“法蘭搞什么鬼啊?”
出奇的,一向和他不和的兄弟也沒有反駁他的話,因為這不但是他們,也同樣是所有人心中的迷惑。
希爾王子吶吶道:“該不會是法蘭軍昨日一戰(zhàn),竟然嚇得不敢再打了吧?”
希克斯搖頭道:“老三,你的話不大可能,否則也太夸張了。開戰(zhàn)以來戰(zhàn)無不勝的法蘭軍居然在一次挫折后就嚇得要死,而且現(xiàn)在他們還占據(jù)了兵力上的優(yōu)勢?”他邊說邊搖著頭,口中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
蓋洛普眉頭緊鎖,目光直盯著城下兩軍,苦苦思索。半晌,他忽然道:“赫連鳳閣。”
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城下的赫連鳳閣回過神來,立刻道:“臣在。”說著走上前幾步,來到蓋洛普身后。
蓋洛普也不回頭,只道:“你怎么看?”
赫連鳳閣搖了搖頭,道:“陛下,臣也不知道到底法蘭軍是什么用意,但可以肯定,以法蘭軍的實力,以法蘭主將埃瓦的能力性格,都絕非怯戰(zhàn),一定是有什么理由。”
蓋洛普臉色一動,轉過頭看著赫連鳳閣,道:“你可想到什么了?”
赫連鳳閣微一猶豫,道:“沒有。”
蓋洛普點了點頭,回頭看著城下,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想不出埃瓦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過,”他笑了一笑,道,“我倒是很希望能知道現(xiàn)在李冬雷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冬雷站在昨日的小高地上,注視著前方的法蘭軍隊,春天溫暖的太陽又升起了,照在這片平原上。有風,從平原上輕輕吹過,在這肅殺的戰(zhàn)場,拂過戰(zhàn)士的臉龐,掠過冰冷的刀鋒,吹過染血的大地,卻依舊流連不去。
從早上開始到現(xiàn)在,西方集團軍面對著一個不愿開戰(zhàn)的對手,徘徊在進攻與否的抉擇中。他的素衣白衫在風中微微飄舞,他的黑發(fā)也在風中浮動,只有他白色的眼睛,深邃地盯著前方。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的的確確令他陷入了困擾。魔力夢境已經(jīng)打開,他認真品味著敵軍兩大統(tǒng)帥埃瓦和索士亞的心理活動。
在法蘭軍的那一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索士亞王子板著臉,情緒很是低落。
昨晚的消息令他很是興奮,但他絕沒有想到那個消息竟使埃瓦做出了這個令人無法接受的決定,在兵力占據(jù)優(yōu)勢的情況下,竟然屈辱地全軍防守,不許出戰(zhàn)。他怎么也想不通,雖然埃瓦對他解釋過了,但他仍無法接受,然而到了最后,他還是不得不服從埃瓦的決定,因為埃瓦才是這支軍隊的主將。對于一個驕傲的王子來說,他最起碼的自尊受到了傷害。
他領著一個主力軍團,在前線防守著,這是他到軍中后就向埃瓦要求的,起初埃瓦顧慮到他的安全,不是很放心,但在索士亞再三要求下,埃瓦還是給了他一個軍團。而實際上,索士亞一直做的很好,他在戰(zhàn)爭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勇猛善戰(zhàn)和優(yōu)秀的統(tǒng)御能力即使連埃瓦也暗中點頭。
可是,索士亞怎么也沒有想到,會出現(xiàn)今天這種狀況。他心情郁悶地抬頭,向卡隆西方集團軍軍處看去,心里咒罵著:“該死,你們不是很強嗎,過來進攻啊!”他的目光飄忽不定,最后才注意到在卡隆軍陣中,遠遠的有一個小高地,那里的防衛(wèi)特別森嚴。
他心中一動,放眼仔細眺望,果然,不久,他在那里竟看到了一個素衣白衫的孤單身影。
他在心里哼了一聲,正要再看仔細時,突然屏住了呼吸。那一刻,他幾乎以為這個世界再沒有距離,他幾乎以為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那一個窈窕身影,萬千風姿,人世間最美麗的女子,緩緩在山坡上出現(xiàn)。即使相隔如此遙遠,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的長發(fā),她的笑容,她的眼睛。那樣一種美麗,竟似從遠處大吼一聲,撲面而來,幾乎把他打倒在地。他忽然模糊了眼,覺得再也分不清自己的想像與現(xiàn)實的區(qū)別。
深深的,他在心里呼喊:“希麗婭!”
希麗婭走到李冬雷的身旁,看著法蘭軍的方向,突然覺得仿佛自己被人狠狠地盯著,很不舒服的感覺,但她沒有多想,因為她的美麗,從很早以前就這般的吸引眾人的目光,這種感覺,她早已習慣了。
“怎么回事,李冬雷大人?”她微微皺著眉,道。
李冬雷搖了搖頭,向她看去,發(fā)現(xiàn)在她身后,特雷斯依然緊緊地跟著,在李冬雷的目光下,卡隆帝國王子卻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zhàn)。李冬雷把目光移到了希麗婭的身上,淡淡道:“法蘭軍全軍防守,不肯出戰(zhàn)。”
希麗婭道:“知道是為什么嗎?”
李冬雷淡淡道:“埃瓦xiong有成竹,沒有一點頹廢的樣子,看他的心態(tài),恐怕已是勝券在握,昨天他們大敗,今天為什么會勝券在握呢?恐怕麥克亞當真的派四十萬大軍來了,而且很快就到。”
“什么!”希麗婭大驚失色,立刻道:“那我們現(xiàn)在進攻如何?”
李冬雷道:“不行,眼下我們在兵力上實際仍處于劣勢,面對法蘭全力防守的三十萬大軍,我們的實力不夠。”
希麗婭默然。
李冬雷看著法蘭軍營半晌,忽然道:“尤塔。”
自從希麗婭公主來了之后一直站在遠處的尤塔走上前來,道:“老大,什么事?”
李冬雷道:“你到前方,告訴托馬斯和艾布特,讓他們多派些嗓門大的士兵,到陣前辱罵法蘭軍,對主將埃瓦和索士亞王子等也不要客氣,看看他們是什么反應?”
尤塔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嘿嘿。”說完,快步轉身走去。
希麗婭轉眼看著李冬雷,道:“這樣會有效果嗎?”
李冬雷頗有意味地笑道:“可能還不夠,看到?jīng)]有,法蘭最前排的那個軍團里面樹立的是索士亞的旗號,我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事情。”
“什么?”希麗婭立刻問道。
“這位王子很是愛慕你,剛才的心理還是不服和憤怒,想必是看見我了,而你一來,他的心一陣絞痛、妒忌、愛慕、yu望等等非常強烈,乃至幾乎要失去理智了。”李冬雷淡笑著說。
“你,胡說八道!”希麗婭有些氣憤。
“別問我怎么知道他的感受,如果不信就算了,但我們需要這位王子失去理智。”李冬雷說著深深的看著希麗婭。
希麗婭猶豫了一下,終于抬起頭看著李冬雷,而后慢慢靠近。
辱罵一個小時后。
索士亞王子在心中提醒自己,這些卡隆狗賊無恥之極,完全不要去理會他們。但他心里這么想的時候,卻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憤怒得發(fā)抖的手,他幾乎就要抽出佩劍沖出去和那些在陣前無恥的亂喊亂叫的卡隆士兵對決生死,讓他們好好看一看,到底是誰怕死,到底是誰面對死亡失敗會嚇得尿褲子,到底是誰像個女人一樣不敢光明正大的戰(zhàn)斗!
然而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雖然,他氣得渾身都在發(fā)抖。他閉上了眼睛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以至于他根本沒注意到他手下將領一個個都擔心地看著他氣得發(fā)白的臉。可是那些惡毒的語言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它們如針一般鉆進了耳朵,沖入了xiong膛,刺痛著他的心靈。
同樣都是年少輕狂、容易沖動的年齡,他就是不服李冬雷,更無法忍受希麗婭和他站在一塊,索士亞憤怒地yao牙來壓抑自己的情感。然后他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地向那美麗身影看去。
他的血,卻仿佛在那一刻凍住了。
視線中的遠處,隱約中,他竟然看見那個美麗身影和那素衣白衫男子并肩站在一起,而且還在親密的說話,他們卻隱隱相襯。
索士亞王子的心,從那一刻開始,沉淪在了嫉妒的深淵。
漢首城頭。
蓋洛普抬頭看天,只見日上中天,一個早上竟然就這般過去了。法蘭軍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聽到了身后百官們都在小聲的竊竊私語,突然間覺得很是煩躁。在這決定國家生死存亡的時刻,再沒有比猜不透敵人意圖更令人擔憂的事了。
正當蓋洛普的耐心逐漸消失的時候,身后卻傳來了一陣sao動,他眉頭一皺,回頭一看,卻見一個士兵急急地跑了過來,到了他的跟前,跪下行禮,道:“陛下,有緊急軍情報告。”說著,呈上一封書信。
蓋洛普臉色一變,拿過信來,撕開封口,拿出信紙,仔細看去。跟著他臉色大變。
赫連鳳閣等人在旁看了,心里也跟著緊張起來,赫連鳳閣低聲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蓋洛普長嘆一聲,道:“剛來的消息,法蘭四十萬大軍已經(jīng)殺過來了,離這里只有三天的路程。”
眾人愕然。
由昨日西方集團軍勝利帶來的喜悅,在片刻間就化為烏有。
誰都知道,當在北部邊境的四十萬法蘭大軍也南下時,那么卡隆帝國面對的將是怎樣的困境。
一片死寂。
忽然,赫連鳳閣道:“陛下,臣以為法蘭軍”
蓋洛普回頭,二人眼光相接,都在片刻間了解了對方的心意,蓋洛普長嘆一聲,道:“埃瓦的意圖是不惜忍受暫時屈辱,等待法蘭四十萬大軍南下,到時再以絕對優(yōu)勢兵力,與西方集團軍決戰(zhàn),就有必勝的把握。”
赫連鳳閣低下頭去。
蓋洛普回頭看著城下法蘭軍營,深深看著,然后道:“立刻把這個消息帶到西方集團軍軍中,面呈給李冬雷公爵大人。”
那士兵應了一聲,急速轉身離去。
溫暖的陽光照在蓋洛普蒼老的臉上,仿佛這個老人在瞬間竟又老了十歲一般。
“漢首之役”的第二天,在卡隆士兵們粗魯不堪的罵聲中;在蓋洛普君臣的憂心忡忡中;在法蘭大軍沉默地防守中;在索士亞王子不為人知的狂躁情緒中意外的,平淡的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