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言在一旁把葡萄糖插上吸管,本想直接遞給顧望,轉手卻給了賀清桓,他怕顧望現(xiàn)在拿不穩(wěn)。
顧望的確手都有些抖,第一是他很久沒有長跑過的原因,第二是全程神經繃得太緊,最后的沖刺下來,直到賀清桓接住他,那種腳下的虛浮感才逐漸消失。
穿過半個操場,顧望才慢慢緩過來,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是靠著賀清桓在走,兩個人身體相貼,他側頭就能看見賀清桓的側臉和喉結。
賀清桓把葡萄糖遞給他,顧望接過的同時,也直起了身,“謝謝。”
他仰頭喝葡萄糖的時候,另一只手拎著衣領扇了扇,極微小的風,對顧望現(xiàn)在的臉熱起不了半點作用。
幸好他剛跑完,也看不出來異樣,別人只會當他是因為跑步才臉紅。
顧望坐在棚子里,趴在桌子上休息,沈詔穿過整個操場飛奔而來,“望,第一哎!”
顧望懶懶的直起腰,撐著下巴,“嗯,怎么了?”
相當理所當然的語氣,就差沒把“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這句話寫在臉上了。不知道為什么,沈詔看見這樣的顧望想到了以前的他,自從望望開始學習之后就安靜了好多,都多久沒這么傲過了。
不是顧望自己想,他是太累了,說話沒力氣,想休息會兒,語氣自然帶了些漫不經心,加上他那張極為張揚的臉,是有那么點兒沈詔想的意思。
很欠揍。
賀清桓去主席臺了,宋之言消失了一會兒后,從棚子后邊的花壇里跳出來,他拖了把凳子坐到顧望旁邊,神秘兮兮道,“你猜我剛才去干什么了?”
顧望趴在桌子上,臉換了個方向,看著宋之言,十分給面子,“什么?”
宋之言早就迫不及待要說了,他興奮且激動,“蔣馳骨折了,他腿斷了!”
沈詔猛地抬頭,不可置信,“他就摔了一下,怎么就腿斷了?”
“你知道這叫什么嗎?天道好輪回!他上次是怎么把望望絆倒的,現(xiàn)在輪到他自己了,活該!”宋之言憤憤道,他就看不慣蔣馳那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仿佛眾人都是低智商生物,高高在上得令人討厭。
主要還是因為他各種針對顧望,他找顧望麻煩的時間,比花心思討好賀清桓的時間,看著要多幾倍。
神經病一個。
沈詔還是覺得不可置信,“那這也太倒霉了,他得造了多少孽?”
顧望看著沈詔那表情就想笑,他抬頭揉了一把沈詔的頭發(fā),“他運氣不好。”
體育場上的意外,每天都有發(fā)生,嚴重程度因人而異,有時候還真是運氣問題。之前就有高考生,在跳高的時候,因為教練提前吹了哨,考生在慌亂中摔了一跤,腳腕處的骨頭斷掉直接戳穿了皮肉,會不會致殘另說,高考反正是別想參加了。
但蔣馳不是運氣問題。
他太心急想攔住顧望,伸腿去絆顧望的時候被顧望躲開,身形不穩(wěn),栽倒時驚慌失措自己絆倒了自己,直接摔飛出去。
宋之言哼了一聲,“他怎么不直接成個瘸子?”
顧望表情一頓,眼底神色復雜。
他總覺得現(xiàn)在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跟書里原本的劇情在默默的關聯(lián),即使一開始是掌控在顧望的手里,但進行到現(xiàn)在,很多情節(jié)仍然在有條不紊的發(fā)生,又由顧望一件一件的避開,改變原定結果。
成個瘸子......
書里最后,那些隱藏的顧望不知道的劇情,原身最后的確是成為了一個殘疾,勉強能走路,但走不了幾步,原身索性就不走了,反正沒用。
沈詔跟宋之言在顧望耳邊你一句我一句的吐槽蔣馳曾經的惡劣行徑。
“他搶望望早餐。”
“他偷望望作業(yè)讓望望罰站。”
“他跟望望打架竟然叫了十個校外人!”
“呸,不要臉!”
“死瘸子!”
顧望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下午的太陽一半落在跑道,一半落在顧望臉上,他閉著眼睛,沒有睡沉,周圍人說話他都能聽得見。
-原身跟賀清桓爆發(fā)了在一起以來最劇烈的一次爭吵,準確來說,是原身單獨的發(fā)泄不滿,賀清桓只是在一旁平靜的看著。
這跟他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他以為兩個人是在談戀愛,等他腿好了,能站起來了,他可以跟賀清桓平等的站在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結果卻是賀清桓告訴他站不起來了,不僅如此,賀清桓還變相的囚禁了他。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因為喜歡賀清桓所以自己騙自己。
“我要給老顧打電話。”
賀清桓一直沒作聲,靜靜的看著原身鬧,直到原身拿起手機撥號時,他才走過來,蹲在原身面前,從他手里輕輕的抽走了手機,抬眼看著原身,帶著點笑,
“我告訴他們你死了,他們已經離開這里了,你應該打不通他們的電話了。”
原身愣住,難怪這么久,他發(fā)出的消息微信全部都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原來他已經“死了”。
賀清桓站起來,俯身親吻原身的眼睛,輕舔他的睫毛,既然已經被發(fā)現(xiàn)了,他也不用再偽裝了。
“望望,跟我在一起,是你自己選的。”
“就跟我一直這樣在一起,好不好?”
實際上,賀清桓并不是在詢問原身的意見。
原身沉默了很久,沒有避開賀清桓的吻,直到鎖骨被他咬痛,原身才慢慢開口,吶吶問道,“我的腿,本來站得起來的,對不對?”
賀清桓笑了笑,“你喜歡吃巧克力的,我去給你拿,好不好?”
“我不喜歡巧克力,我現(xiàn)在不喜歡了,我最討厭巧克力了!”原身一字一句,咬得極清晰,眼眶通紅,像一只馬上就要咬人的奶狗。
可惜,還沒長牙,可惜,他面對的,是賀清桓。
賀清桓的笑逐漸消失,眸色暗下來,淡淡道,“不喜歡也不行。”
這樣的賀清桓,不僅原身沒見過,顧望也是第一次親眼看見。
“望望,望望。”沈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望抬起頭,眼神茫然,沒完全回過神,還有些懵。
“去吃飯嗎?”沈詔問道。
是晚飯時間了。
“我不去,你們幫我?guī)€面包吧。”顧望沒胃口,心里有些悶悶的。
沈詔從桌子上跳下來,“好的叭,那你是要吃毛毛蟲還是肉松的呢?”
宋之言拍了一巴掌沈詔的后腦勺,“羅里吧嗦,都買不就行了!”
棚子只剩下顧望一個人,他視線朝主席臺上看去,越楓站在賀清桓身邊,賀清桓在整理桌子上的東西。
顧望又慢慢的收回視線。
顧望本人很少吃巧克力,因為不喜歡,但他也吃過,很好吃,屬于吃了會讓顧望覺得開心的食物,但他不喜歡。
非常不喜歡,從來便是,即使好吃,顧望也討厭巧克力這種食物。
以前室友知道他這點之后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你覺得好吃,但你不喜歡?這是什么怪癖?”這說不通啊。
現(xiàn)在能說通了。
顧望在被沈詔叫醒之前夢見的最后一個隱藏劇情——賀清桓后邊每天會逼著原身吃巧克力,各式各樣的巧克力,直到原身求饒,說喜歡,會喜歡一輩子,他才放過原身。
他或許,大概,可能,是顧望。
意識到這點的顧望,心里不是驚濤駭浪,而是五味雜陳,他怎么就能過得那么慘呢?還被人關起來?
不過轉念一想,
也不完全確定,可能只是跟原身有那么點兒關系而已。
-
“沒去吃飯?”
賀清桓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是顧望自己發(fā)呆沒注意到賀清桓過來了,他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偏頭躲過了賀清桓伸過來揉他頭發(fā)的手。
“沒,我讓沈詔給我?guī)姘恕!鳖櫷麤]覺得自己動作有什么,神態(tài)自然,往旁邊移了點兒位置,仰臉看著賀清桓,“你呢?”
“沒有。”賀清桓收回手,指尖輕捻了幾下,眼睫垂下來,蓋住了逐漸變得陰郁的眸子。
顧望喝了口水,“那等會我的面包分你一個。”
賀清桓輕輕的說,“好。”
顧望劃開手機,心不在焉的,眼前的賀清桓儼然還沒有成為書里最后那個陰郁偏執(zhí)的賀清桓,他不知道促使賀清桓變得那么極端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為原身想離開他么?
可原身只是想出門走走......連這個都不允許的嗎?顧望偷偷的看賀清桓,少年的五官輪廓分明,除了神情冷漠了些。
現(xiàn)在的賀清桓,還是一個很好的人的。
想到最近賀清桓為自己做過的事情,顧望怎么都無法把眼前的賀清桓跟那個偏執(zhí)極端控制欲炸天的人聯(lián)想到一起。
反正原來的悲慘劇情都要避開,那也不差被賀清桓囚禁這一個了,顧望十分樂觀的想道。
再說了,賀清桓現(xiàn)在這不挺好的么?
沈詔他們回來得很快,他們自己也沒在食堂吃飯,在超市買了一大堆吃的,直接抱到了棚子里。
文婷在一旁寫作業(yè),她伸了個懶腰,伸手從沈詔手里搶了包五毛錢的干脆面,問道,“你們留校自習?”
沈詔剛想說:怎么可能?我們像是留校自習的人嗎?
就看見他的望望點頭了,還說話了,“跟平時一樣吧,九點半回家。”
沈詔,“......”
宋之言,“......”
瞬間覺得零食飲料都不香了呢!
越楓拉了把凳子坐下,趴在椅背上,“我就不留下來了,我等會兒到時間了就走,我家里有事兒。”
他家里沒事兒,他就單純的不喜歡待學校里,憋得慌。
“阿桓,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越楓看向賀清桓。
賀清桓神色淡淡的,“我還有試卷。”
越楓,“......”你看我信不信?
他跟賀清桓從小一起長大,賀清桓是他們幾個里面最勤奮的,在他們還在背九九乘法表的時候,賀清桓已經能自己解方程了,那時候賀清桓在他們眼里簡直就跟會發(fā)光一樣,畢竟他們自己還停留在三七二十四的階段。
可惜那時候不會說臥槽。
賀清桓不愛拖延,很有時間觀念,這個習慣顯露在各種大小事情上,作業(yè)只是其一。
所以當他說自己有試卷還沒做的時候,越楓就覺得他在騙人,他就是想搞顧望,不是,他就是他想搞愛情。
沈詔在一堆零食下面翻出了兩個面包,一個毛毛蟲,一個辣肉松,顧望拿著兩個面包很是糾結了一會兒。
都還,挺想吃的。
猶豫了一下,他把辣肉松的給了賀清桓。
越楓眼睛瞪大,在接受到賀清桓刀子一樣的眼神后欲言又止,你不是吃過了嗎?
剛才在主席臺上,周虎給上面每個人都自費買了吃的,也是面包,再加了一瓶牛奶,怎么賀清桓又到顧望這里騙吃騙喝?
這心安理得的模樣,簡直,不要臉!
越楓很想知道,前不久在教室外的走廊,頹喪又失意的說著“我不會”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賀清桓?Xιèωèи.CoM
我看你挺會的。
廣播通知今天的項目全部結束,要找人把用了的器材和主席臺上的桌椅板凳搬回去,周虎正好轉悠到他們班棚子旁邊。
視線對上。
一時氣氛十分尷尬和緊張。
顧望默默的把手機塞回了桌子里,看著周虎朝他們走來。
周虎背著手看著桌子上的一大堆零食,點點頭,“吃得挺好,吃飽了嗎?”
宋之言,“沒。”
周虎置若罔聞,“吃飽了去幫忙搬,很快的,就幾分鐘。”
宋之言,“......”
他指了三個人,分別是沈詔,宋之言和越楓。
沈詔黏顧望,體現(xiàn)在各個方面,即使是這種事情,他也要帶上顧望,“主任,可不可以讓望望跟我們一起啊?還有賀清桓。”
拉上賀清桓就完全是要死一起死的想法。
顧望,“......”
周虎小眼睛在顧望臉上轉了一圈,他對顧望有印象,很聽話,很不錯,今天三千米還是第一名,他頓了一下,一聲暴喝,“多事!人今天跑完還不能休息一下,還賀清桓,賀清桓第一沒見你比比!”
周虎說罷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樹枝,等他直起腰的時候,三個人早就跑了,他跟著追上去,“我今天非得緊緊你們這幾個兔崽子的皮!”
于是棚子里只剩下了顧望和賀清桓,還有在寫作業(yè)的文婷。
文婷嘖嘖兩聲,重新戴上耳機,邊哼著歌邊寫著作業(yè)。
顧望撐著下巴,有一口沒一口的咬著面包,下午的太陽照在他臉上,他瞇著眼睛,懶洋洋的樣子。
長得好看的人,是會發(fā)光的。
毛毛蟲面包里面的夾心是奶油,松軟香甜的奶油在咬的時候,不注意很容易沾到臉上或者嘴角。
顧望心不在焉,沾上是遲早的事情。
但他沒沾到臉上,也沒沾到嘴角,他沾到眼尾。
面包被他拿在手里搖著玩一樣,奶油輕盈,擦到了,他自己都完全沒感覺。
顧望抬眸的時候,看見賀清桓俯身靠過來,他往后退,賀清桓抬手扶住了他的后腦勺。
看似漫不經心的動作,但顧望幾乎動彈不得。
顧望喉嚨發(fā)緊,這個動作,跟之前在夢里賀清桓對原身的動作,一模一樣。
他睫毛微微抖動,看著賀清桓的眼神里,有疑惑,也有緊張,還有慌亂。
幸好,沒有害怕和厭惡。
賀清桓不想看見顧望害怕自己。
厭惡更加不可以。
他抬手,指尖觸上顧望的眼尾,微涼的指尖讓顧望眼睫出于生理反應猛的抖了一下,他收回手的時候,指尖像是不經意的從顧望的耳側刮了一下,帶起一陣顫栗。
顧望看見他指尖上的奶油,眼神沒好意思直接跟賀清桓對上,自己伸手又擦了一下,“你怎么不跟我說?”
賀清桓將奶油在之間捻化,觸感像極了顧望眼尾脆弱柔軟的皮膚,他看著顧望,眼睫微垂,輕聲道,“我想幫你。”,,網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