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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工作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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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環(huán)球大飯店出來,鐘惠找借口離開,王勇也很識趣,說送鐘惠回家也走了。林安然又陪著卓彤逛了一下午大街,又到一家糖水鋪里喝糖水。
    原本倆人玩得還挺高興,沒想到在糖水店里卓彤就忽然來了感觸,眼里含淚傷感異常:“一走就幾年,估計在外國很難喝到這么好的糖水了。”
    女人本來就是感性動物,林安然一直很頭疼卓彤那種隨時隨地觸發(fā)的傷感神經(jīng),往往是剛才還風(fēng)和日麗,馬上就成了陰雨綿綿,他只好輕聲安慰,說不過就是幾年而已,讀完書回來這世界也變不到哪去。
    沒想到這么一說卻捅了馬蜂窩,卓彤開始直接掉淚了,說你會變嗎?你會變嗎?
    林安然的頭馬上大了一倍,什么事都能扯到感情上,這就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本事。見落花悲春,看黃葉傷秋,看啥都傷感。傷感也就罷了,還非得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讓男朋友來哄自己。
    林安然覺得自己很無辜,出國是你自己的選擇,現(xiàn)在倒像是我逼著你走一樣,要自己安慰她,可誰來安慰安慰自己?
    想到這里,林安然干脆不說話,埋頭對付面前的那碗糖水。
    卓彤很不高興:“你怎么這樣啊,我不高興你也不安慰我。”
    林安然沒心沒肺答道:“你要我怎么安慰你,又是你自己說要出國見識見識的,我又沒拿槍逼著你走。要真舍不得這里的糖水,你大可不出國了,我天天陪你來喝好了。”
    卓彤說:“我哪是舍不得這糖水,你這人怎么這么木頭,人家是舍不得你……”
    林安然一手攬住卓彤的腰肢,后者馬上羞得雙頰緋紅,微微掙扎幾下說:“別這樣,有人看著呢。”
    林安然無所謂道:“看就看,都什么年代了,不就是摟個小腰么?我們現(xiàn)在不就是缺民政局那張紙皮證而已?要真找地方把你拿下,你也不可能告我非法上崗吧?”
    卓彤嬌嗔道:“看你這人一臉正氣,咋這么壞。”
    林安然知道自己成功轉(zhuǎn)移了卓彤的注意力,暗噓一口氣,嘴上卻沒閑著:“壞,得看對誰了。”
    倆人在糖水鋪里一番卿卿我我,直到晚飯時間,這才依依不舍分手。
    臨分別,卓彤說:“我后天就走,你來送我嗎?”
    林安然說:“不送。”
    卓彤生氣道:“為什么不送?”
    林安然長吁一口氣說:“好狗不擋道啊,我可不想擋了你的大好前程。去送你,到時候你身上的憂郁神經(jīng)又犯病,賴在機場不肯上飛機,你們家里人不生吞了我?”
    卓彤笑罵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林安然不想和卓彤在這問題上糾纏不清,女人要是拗上了勁,有理都會被說成沒理,他又耍太極:“對了,剛才那個劉小建是什么人?”
    卓彤顯然對劉小建很不以為然:“你問他干嗎?他家和我們家相熟,好像說他爸爸是我爸爸的黨校同學(xué),剛提的副市長,他自己剛大學(xué)畢業(yè),分配走在開發(fā)區(qū)財政局行財科。別說他了,這人忒沒勁,整天蒼蠅一樣煩人。”
    林安然說:“我說他衙內(nèi),一點都沒錯,中午不過開了他幾句玩笑,就氣得身子都發(fā)抖了,跟篩糠似的,整一顆玻璃心。”
    卓彤正色道:“你可要小心他,這人極小氣,很記仇的,他走的時候我還嘀咕著他會不會暗中報復(fù)你。”
    林安然說:“由他去吧,以他那點智商,也玩不出什么花招。”
    卓彤沒答話,捏著湯匙在碗里轉(zhuǎn)著,也不喝。
    林安然抬腕看表,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你不是說今天你家里來親戚給你踐行嗎?這都幾點了,趕緊喝完糖水回家吧,晚了你爸媽又得怒了。”
    卓彤抬起頭,目光有些迷離:“我不想喝完它。”
    “為什么?”
    “這碗糖水喝完,我們就要分別了。”
    林安然嘆道:“別那么傻了,天下沒不散的筵席。”
    卓彤說:“我不想散,我現(xiàn)在只是暫時離開一下,我會回來的。”
    林安然苦笑:“將來的事情天曉得,順其自然吧。”
    卓彤搖頭:“不,什么事情都是靠倆人一起努力得來的,不是順其自然讓天上掉餡餅碰運氣得來的。”
    林安然微微側(cè)頭看著面前這個多少還有些天真的女孩,他想告訴她,這個世界并不是真的什么東西只要努力就能得到的,許多事情都要講求一個緣字,正如背景深厚的劉小建對卓彤垂涎三尺卻不得寸進;自己一無所有卻得佳人青眼。又比如,劉小建剛畢業(yè)就能安排到開發(fā)區(qū)財政局這種熱門單位,而自己退役將近一年了工作還沒著落。
    這些,都不是說簡單努力兩個字就能解決的。
    但他又不愿意將這些殘酷的現(xiàn)實告訴卓彤,她至少現(xiàn)在還能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隨著歲月蹉跎,生活會讓她知道這一切,沒有什么比得上生活這個東西更適合做一個人的老師。
    他久久地凝視著眼前這個氣質(zhì)非凡的女孩,伸出手去,在她秀發(fā)上輕輕撫摸著,不再說話。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一對小情侶這才依依不舍分道揚鑣。
    回到區(qū)政府大院,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林安然想起還拿在手里的那幅鷹石圖,猶豫了一下,拐進了大院值班室。
    值班室里只有一個許老頭值班,原來是區(qū)府的一個職工,后來年紀大了將近退休,區(qū)里干脆讓他來這里看大門。
    剛進值班室的門,林安然就聞到一股飯菜香味,許老頭在辦公桌上鋪了一張報紙,一葷一素,一杯白干,正喝得怡然自得。
    見林安然進來,已經(jīng)有點醺醺然的許老頭招呼道:“呀,是安然啊,來來來,陪你許叔叔我喝幾杯。”
    林安然說:“許大爺,喝著呢?小心小偷趁你睡著了進來偷東西。”
    許老頭哼了一聲說:“屁!敢在你許大爺我眼皮底下偷東西的賊還沒生出來呢!”
    林安然攥著手里的畫,笑了,說我跟你打聽個事。
    許老頭放下筷子,抬頭說:“你說,打聽啥事?”
    林安然說:“最近我們這大院里,誰家在裝修呢?”
    許老頭略微皺眉想了一下說:“李亞文書記在裝修呢,這幾天進進出出搬運裝修材料,動靜可大了。”
    林安然心里已有了八成把握,生怕出岔子,再細問:“除了李書記家里,還誰家裝修?”
    許老頭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沒有了沒有了,就他一家在裝修,他愛人還跟我打過招呼,讓我給他們家裝修的人放行呢。”
    林安然心下明了,說:“謝謝許大爺,我回家去了,你可悠著點喝,別喝醉了。”
    許老頭瞪大眼:“你不陪我喝幾杯啊……曖……別走啊……”
    沒等他話音落地,林安然早就出了值班室的門。
    走在大院里,林安然望向處級樓,心里盤算著是現(xiàn)在就上去還是另外找個合適時間再上去的好。思前想后,覺得還是把畫先放家里,然后找個時間再去問問的好。如果這畫不是李亞文的,而李亞文又認出這畫的價值,恐怕對畫的主人可不是件好事。
    打定主意,林安然掉頭回了自己家。
    剛進門,見到母親在電視機前看新聞聯(lián)播,林安然叫了聲媽我回來了,就進了自己房間,把畫放在書架里,再轉(zhuǎn)出客廳。
    梁少琴說:“吃飯吧,飯菜都做好了。”
    倆母子圍坐桌前,邊看新聞邊吃飯。
    電視里正放著美國在伊拉克核查生化武器的新聞,林安然看得津津有味,這場戰(zhàn)爭宣布了世界兩級體系的瓦解,而且“沙漠風(fēng)暴”行動過去沒多久,但這場高科技的局部戰(zhàn)爭對中**方震動極大,甚至影響了之后國家建軍治軍的整體方略。
    林安然忍不住說:“媽,前幾天我打電話回去想找部長說說話,他秘書小馬說部長最近很忙,就是在關(guān)注這場海灣戰(zhàn)爭,聽說是要調(diào)整治軍方略,以后要提高部隊的信息化水平……”
    他越說越有味道,忽然聽不見梁少琴的咀嚼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
    抬起頭,果然看到母親捧著飯碗,整個人呆呆地不說話,眼角泛著淚光。
    林安然一直弄不明白,為什么曾經(jīng)在部隊里待過的母親為什么這么抗拒部隊,甚至到了不愿意提起的地步。
    當年自己高中畢業(yè)后立志去參軍,為此母親就偷偷掉了幾次淚,可是當年的自己一腔熱血要走一回父親的路,哪會向母親讓步?
    后來到了部隊,每次回來探家的時,如果談話中無意間提起部隊的事情,母親梁少琴也會不吱聲,只是默默聽,從不發(fā)表任何言論。
    秦部長曾經(jīng)和自己說過,他和父親林越是戰(zhàn)友,卻也從不提起父親的往事。林安然向母親提起秦部長,問她父親是不是有這么一位戰(zhàn)友,梁少琴也總是冷冰冰說不認識,讓林安然一頭霧水。
    剛才自己看新聞太投入,一時忘了母親的忌諱,又說起軍隊里的事情來。他不愿意看到母親傷心,從小父親就沒了,母親含辛茹苦把自己帶大很不容易。對于林安然來說,母親無異于頭上的一片天。
    見兒子不說話,梁少琴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她也不愿意提及往事,移開話頭說:“對了,兒子,你的工作出了點麻煩……”
    林安然愕然問道:“嗯?怎么了媽?”
    梁少琴微微嘆息一聲說:“本來,你那年去當兵時候,用的是臨海區(qū)政府的指標,按照哪里來回哪里的原則,你退伍的時候我沒多想,以為會在區(qū)政府機關(guān)里安排就業(yè)。可是沒想到,今天我去民政局辦事順便問了一下你安排工作的事情。沒想到民政局安置辦的徐主任說,今年全區(qū)一共回來了四十多個軍轉(zhuǎn)干部,安置壓力很大,只好委屈你去經(jīng)貿(mào)局屬下的食品公司了。”
    臨海區(qū)食品公司屬下最賺錢的行當就是一家食品加工廠,以做紅燒豬大腸罐頭聞名,不過也是以前油水不足年代的事情了,這年頭人越吃越飽,越吃越精,豬大腸罐頭的市場岌岌可危。
    林安然皺了皺眉說:“食品公司?去那里干嘛?我自考學(xué)的是法學(xué)專業(yè),在部隊里學(xué)的是偵察和保衛(wèi)專業(yè),讓我去食品公司?保衛(wèi)豬大腸?”
    梁少琴說:“食品公司也是區(qū)屬企業(yè),他們這么安排也不算違規(guī)……兒子,咱家情況你也知道,媽媽雖然在區(qū)里工作這么多年,可是一無權(quán)二無職,更不想走后門拉關(guān)系,就委屈你了。現(xiàn)在工作不好找,你要服從分配,很多人退伍回來等上兩年都未必能得到一份工作。”
    食品公司在七十年代紅極一時,當時可是許多人削尖了腦袋都進不去的地方,在計劃經(jīng)濟的年代,買什么都要票,光是食品公司屬下的屠宰場就不知道讓多人少羨慕不已。
    自從進入改革開放時期以來,陳舊的管理模式還有固化的經(jīng)營思維,加上不懂經(jīng)營的瞎指揮,一大批原先紅火的區(qū)屬企業(yè)已經(jīng)是昨日黃花,風(fēng)光不再,許多企業(yè)甚至到了入不敷支的地步,只能靠出租自己的物業(yè)或者承包給私人收取管理費勉強支撐。
    自己將要被安排到這種企業(yè)里,可算最差的位置了。
    對于這樣的安排,林安然覺得很是蹊蹺,當年去參軍的時候南疆還有戰(zhàn)事,許多人都不愿意入伍,自己算是響應(yīng)政府號召主動報名。當時在任的區(qū)武裝部長還一口承諾這批區(qū)屬指標參軍的青年回來必定安排到區(qū)行政機關(guān)工作,雖然當時只是一句口頭承諾,但也不會像如今這樣落差那么大,就算是去環(huán)衛(wèi)處、交通科這種事業(yè)性質(zhì)單位也總比去一個每況愈下的區(qū)屬企業(yè)要好。
    唉,領(lǐng)導(dǎo)真是靠不住的!武裝部長當年的承諾現(xiàn)在看來,就像個放在曠野中的屁,風(fēng)一吹就沒了。
    從物盡其用,人盡其才的角度來看,一個學(xué)偵察轉(zhuǎn)業(yè)的人,一個法學(xué)自考本科畢業(yè)的人,安排去食品公司保衛(wèi)豬大腸?
    也虧那些安置辦的人能想得出來!
    不由想起王勇的話,這年頭,沒關(guān)系的退伍兵恐怕被人扔到旮旯里自生自滅,果然沒錯!興許本該屬于自己的位置被哪位走了后門的人為頂替了。
    靠母親恐怕是不行,她一生都是潔身自好,不拉幫不結(jié)派,在官場這種復(fù)雜的地方恐怕連個朋友都沒有,就算有,恐怕也不會去求別人為自己兒子安排好位置。
    當然,還有一條路子,想王勇那樣以錢做敲門磚,不過自己這種家庭,根本就不具備這種條件,即使能勉強拿出這筆錢,自己怎能讓母親省下來的血汗錢拿去送了人。
    要不走關(guān)系不送禮,眼前的這幅畫就是一個機會,如果把握好了,以李亞文在臨海區(qū)的地位和身份,為自己安排一個位置不成問題。
    單親家庭的處境讓林安然從小就比同齡人更早熟,思維也更縝密淡定。決不能再讓母親為自己操心了,自己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應(yīng)該為母親撐起一片天。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一個念頭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打定主意,林安然放下碗筷說:“媽,我吃飽了,出去一下。”
    說完拿上外衣,匆匆出了門。
    下樓來到大院,林安然來到處級樓前,抬腕看表,指針搭正八點一刻,此時估計李亞文就算應(yīng)酬也應(yīng)該回家了。
    咬咬牙,林安然往樓上李亞文的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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