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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亞文氣沖沖走進書委書記辦公室,錢凡覺察到自己這位黨校老同學的火氣,皺了皺眉頭,問:“亞文,什么事???”
李亞文徑自走到錢凡的桌前,往椅子里一坐,說:“錢書記,劉大同又找我臨海區(qū)的麻煩了。”
“哦?”錢凡忽然明白過來,李亞文是為了日報上登載了臨海區(qū)服裝一條街的事情來的,他問:“如果報紙上說的問題確實存在,你也確實應該整改整改,安全無小事,解放南路那場火災的教訓,難道你還沒吸???”
李亞文憤憤道:“有問題我從不回避,該整改我也一定整改。可是如果為了別的原因故意給我穿小鞋,我絕不答應?!?br/>
見錢凡盯著自己不說話,似乎不相信自己說的,李亞文趕緊補充道:“是這樣的,開發(fā)區(qū)近期在搞一個引資項目,也是服裝城,我得到消息,聽說劉大同是想借這次整治的機會,取締我臨海區(qū)的服裝一條街,都集中到那邊去經(jīng)營。一條街是我臨海區(qū)的老牌商業(yè)街,有問題我可以治理,問題是用這種借口要來取締,我可不接受?!?br/>
錢凡笑了笑,說:“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李亞文叫屈道:“才不是我敏感,是他們故意而為之。那個引資項目,是剛從我們區(qū)提拔到開發(fā)區(qū)當街道副主任的那個林安然招來的,問題是,這個林安然正是幫劉大同在京城搞定集裝箱碼頭的那位,你說這里頭沒貓膩?我不信!”
聽說涉及了林安然,錢凡也有了興趣,對這個名字,他不陌生。起初集裝箱碼頭項目送到國家計委審批,錢凡不就看到,趙奎為了這事上竄下跳,到省里到京城都找了不少關系,但次次都是空手而歸。
但是年初這一次,劉大同上京城卻有了飛躍的進展,據(jù)說和臨海區(qū)一個姓林的年輕干部有關,因此錢凡對這個名字是有印象的。
他思忖片刻,問李亞文:“現(xiàn)在只不過是要把臨海區(qū)的服裝一條街作為整治重點,沒人說要取締,我看這事情你不必神經(jīng)過敏,先回去吧。”
李亞文聞言,不再多話,站起來告辭,說那書記你忙,我先走了。他心里很清楚,說劉大同和趙奎要取締臨海區(qū)服裝一條街只不過單方猜想而已,說到實據(jù),就連自己手里也沒有。
整治顯然只是一個說法,具體實施還沒開始,何來取締?但是到錢凡這里說一下,發(fā)發(fā)牢騷并不是一件壞事,而且很有必要。
只要錢凡知道了這個信息,那么下一步趙奎真要取締服裝一條街,以自己和錢凡的關系,他必定會為自己出面阻攔。
來錢凡這里,只不過是買個保險而已。自己已經(jīng)有了應對策略,只要市場不被取締,那么服裝一條街里的商戶一個都走不掉。
走到門外,居然迎頭碰上了來找錢凡的趙奎。李亞文辦妥了事情,自然是如沐春風,很輕松地和趙奎打招呼,說:“趙市長您好,來找錢書記?”
趙奎被李亞文的熱情弄得有些糊涂,機械地點點頭,說:“亞文同志,什么風把你也吹來了?”
李亞文不想說實話,于是扯淡道:“是黨務上的一些工作,來向錢書記匯報匯報?!?br/>
趙奎知道李亞文是瞎說,也沒興趣深探究竟,不過他隱約猜到多少跟自己在市長心想里說要治理服裝一條街有關,笑著呵呵兩聲,也不說話。
倆人本來就不對付,話更是沒啥可說的,李亞文趕緊道:“趙市長您忙,我先走了?!?br/>
趙奎微微抬抬手,點點頭,算是答應過了,李亞文也不再說話,甩開步子就走,腳步聲在市委大樓的走廊里通通回蕩。
見了錢凡,趙奎就覺得他的臉色不大好,雖然倆人關系一般,可錢凡畢竟是老同志,趙奎還是關心問道:“錢凡同志,你的臉色可不大好啊。”
話音剛落,敲門聲就響了,錢凡對著門說道:“進來。”
來人是錢凡的秘書,端著一碗中藥,說:“書記,該吃藥了?!?br/>
見錢凡真的是病了,趙奎說:“錢凡同志,如果你身體不舒服,我還是改日再來吧?!?br/>
錢凡接過秘書手里的藥碗,擺擺手,說:“沒事,死不了,估計是老毛病犯了?!闭f完又咳嗽了幾聲。
趙奎見他咳得有些瘮人,還真動了離開的念頭,不過一想,錢凡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能不清楚,平常這老頭犟得像頭牛,想必也沒什么大問題。
想到這里,趙奎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等他喝完中藥,這才說:“今天過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錢凡抹干凈嘴角,問:“什么事?”
趙奎把手里的資料遞過去,放到錢凡的面前,說:“是這樣的,開發(fā)區(qū)現(xiàn)在有個引資項目,投資大約三千萬,打算建一座服裝城。這個項目的意義很大,既引資增稅,又能解決開發(fā)區(qū)紫荊花集團和金星農(nóng)機廠宿舍區(qū)的一個長久的糾紛問題,我個人同意下來了。”
錢凡翻閱著資料,聽到這里,微微抬起頭,目光依舊鷹隼一樣銳利,說:“招商引資一向是你負責的,既然你同意,我想可以這么定下來了?!?br/>
他邊說邊將資料蓋上,作勢要遞回給趙奎。其實錢凡心里比誰都清楚,如果趙奎能自己掌握的事情,他絕對不會把把地趕來市委這邊找自己商量,倆人關系還融洽不到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的份上。
在趙奎還沒到之前,錢凡曾經(jīng)想過和趙奎好好溝通一下。不過當他見了趙奎,忽然又很自然進入了一個對立的角色上,他這么做,實際就是在逼迫趙奎,讓他主動把來找自己的原因說出來。
你不是同意了嗎?既然同意了,招商引資又是你管的,你還來找我干嘛?
其實,錢凡大可開口去問。只是這么一問,就落了個被動,在趙奎面前,錢凡做事從來只習慣掌握主動。
書記是一把手,而且錢凡還是一個老官場,你趙奎讀書不是多嗎?看不起泥腿子當官嗎?在我面前你還是得站在下風處。
趙奎哪會看不出錢凡的心思,他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火。就在剛才一瞬間,自己還對眼前這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產(chǎn)生過那么一點點的同情之心,出言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可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擔心簡直就是多余的!這老東西,身體好得很!精神頭足得很!真是無時無刻不是想著壓自己一桿子來顯示他在濱海市的絕對權力,真是個老人精!
其實在搭檔的幾年之間,倆人無數(shù)次有過和解的念頭,又無數(shù)次像今天這般,臨門一腳卻功虧一簣。
錢凡的一句話,瞬間將一條楚河漢界劃在中間,倆人好像同時得到了某種默契一樣,以最快速度回到屬于自己的那一邊,隔岸冷冷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