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平擺了擺手：“算了，老姚，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提了，明天把通報批評搞出來，下發到街道一級，先把影響消除，先堵住一些人的口。”</br> 姚遠哼了一聲，起身說道：“好吧，那你們先談，我去找找黃成剛。”</br> 衛平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地問道：“找他做什么？不要落人口實。”</br> 姚遠忿忿不平地說道：“領導，誰都可以發炮，唯獨黃成剛沒有資格，當初他跟著林笑書一條道跑到黑，事后，您寬宏大量，沒有和他一般計較。”</br> “可他不知感恩，居然在這個要緊關頭，又跳出來攻擊您，真是沒有半點良心，這就是農夫和蛇的故事……”</br> “啪！”衛平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低聲喝道：“老姚，請注意你的言行，不要帶著情緒化來工作，這樣很不好。”</br> “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去找黃成剛，不能干擾他的正常工作，這是原則問題，馬虎不得！”</br> “好吧。”姚遠嘆了一口氣，轉身來到門邊，拉開房門，頹然走了出去。</br> 衛平皺著眉頭吸了一口煙，笑道：“老姚真是氣糊涂了，他平時言行還是很謹慎的，剛才有些反常。”</br> 張東峰放下茶杯，淡淡地回應道：“領導，老姚的心情可以理解。這次會場上的情況是不太好。再這樣搞下去，班子肯定要做調整了。”</br> 衛平站了起來，拿著茶杯主動坐到張東峰的身邊，語氣低沉地說道：“他們這是在逼我，希望我能夠主動讓步，向上面提出調離的申請。”</br> “不過，我是不會上當的，就算再被動，也要堅持到最后一刻。不是我留戀這個位置，而是東興市不能落入袁烈的手里，他心術不正，為了晉升，他會不顧一切。”</br> 張東峰點頭說道：“好在東興的事情，終歸要省里做出決定。”</br> 衛平哼了一聲，感慨道：“東峰，這股風是從上面刮下來的，他們針對的也不止是我，還有省里的主要領導。”</br> 張東峰心頭劇震，卻沒有立即吭聲，沉默好久，才開口問道：“領導，你有什么打算？”</br> 衛平把煙頭丟下，望著煙灰缸中升起的裊裊煙霧，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過段時間，省委組織部的領導可能要下來做調停。如果沒有辦法和解，就只能走一個。”“不過，我的態度非常明確。我可以離開，但是，袁烈也要走，絕不能讓東興市市落在他的手里。”</br> 張東峰有些遲疑地問道：“這樣搞，是不是太激烈了？”</br> 衛平站起來，背著手在辦公室里踱著步子，最終說道：“這樣，可以免于爭吵，達成妥協。”</br> “其實，袁烈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桿槍，把我轟下來，目的達成后，這桿槍的用處也就不大了。到時，他們內部也會出現矛盾，為了推出新的人選，會爭得不可開交。”</br> 張東峰點了點頭，覺得衛平分析得有些道理，和他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況相差不大。</br> 衛平走到墻壁，抬頭望著墻上掛著的字畫，輕蔑地說道：“可笑的是，袁烈到現在也沒有意識到這點。上面的情況沒有摸清楚，就搶著當急先鋒。他這個人，小處精明、大處糊涂，根本做不成大事。”</br> 張東峰苦笑道：“權力的游戲，有時很無聊。”</br> 衛平停下腳步，淡淡地說道：“習慣就好。時間長了，你會喜歡上這種游戲。”</br> 張東峰的心里總覺得有些蹊蹺，似乎回到辦公室后，衛平的情緒明顯得到了緩解，沒有像在會議室那樣沉重，這讓張東峰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意味深長地說道：“領導，看來，你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br> 衛平輕輕地搖了搖頭，走回辦公桌后，仰坐在寬大的皮椅上，又擺了擺手：“是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懷秋功被帶走后，我就意識到不把我吹倒，這陣風是停不下來。”</br> “昨晚我和領導在電話里聊了很久，感慨頗深。有時候，能夠平安地從崗位上退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不要太為難自己。”</br> “當然，我只要還在這個崗位上，我就要和袁烈這些人相爭，決不能服輸。”m.</br> 張東峰見衛平已經萌生退意，覺得不是一件壞事。</br> 作為一把手，在常委會上居然被圍攻，這無疑是慘痛的失敗，即便是衛平能夠取得最后的勝利，他的威信已經不復存在，注定只能成為弱勢的領導，這對于一直強勢的衛平來講，顯然難以接受。</br>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衛平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東峰，還要感謝你，在省紀委那里說了幾句公道話，難能可貴。”</br> 張東峰擺了擺手，笑道：“領導，不必客氣，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br> 衛平點了點頭，笑道：“東峰，昨晚，我向領導匯報了一些情況，包括你這段時間的工作情況，也向省委領導鄭重推薦了你。”</br> “希望在新的班子中，能給你再壓壓擔子。不過，現在的情況還很復雜，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新的變化，因此，暫時要保密，不能透漏半點風聲，免得節外生枝。”</br> “好的。”張東峰笑著點了點頭，望著坐在辦公桌后，面帶笑容的衛平，心情變得有些復雜。</br> 他甚至有點沖動，想馬上表態，自己會竭盡所能，幫這位老人坐穩位置，然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br> 從東興市的現狀來考慮，這樣的結果或許是最佳的選擇。東興市需要變化，沒有大的變化，也就沒有了希望。</br> 離開衛平的辦公室，張東峰直接坐車來到東興賓館，吃了晚飯后，他給華杭市的林衡打了電話，告訴他，由于出現新的情況，既定的方案取消，暫時不用去動袁烈的那位小舅子。</br> 放下電話，張東峰又跟安遠志聊了好久，把他對于東興市班子的看法和盤托出，又含蓄地指出，若不采取果斷的措施，恐怕工作很難回到正常軌道上，更難以發生變化。</br> 安遠志在電話里笑道：“東峰，你希望看到的變化，也許很快會出現，但是在此之前，各方必須要拿到滿意的籌碼，因此，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吧。”</br> 張東峰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再等等。”</br> 安遠志捏了捏眼角，輕聲說道：“東峰，找個機會，咱們一起到領導家里坐坐，認認門，盡快熟絡起來，以后，工作上的事情，你就可以直接匯報，免得總要通過我來當二傳手。”</br> 張東峰笑道：“安兄，依我看，你這個二傳手還是要當下去，和你講話沒什么壓力，可以隨意一些，向省領導匯報工作，拘束太多。”</br> 安遠志笑道：“拘束倒不必，只是謎底揭開后，你不要背地里罵領導就好。”</br> 張東峰疑惑地問道：“什么謎底？”</br> 安遠志卻不肯透露：“天機不可泄露，到時你自然就會知道。”</br> 張東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安兄，你總是這樣故弄玄虛，我心里裝著事，可沒心思玩猜謎游戲。”</br> 安遠志轉換話題：“東峰，領導昨天還表揚過你，說你在東興市干得不錯，能夠適應復雜的工作環境。”</br> 張東峰謙遜地說道：“安兄，領導實在是過獎了。東興市的情況確實非常復雜，搞得我也是手忙腳亂，不得要領。”</br>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東興市難不倒你，我看好你。”安遠志說完就掛了電話。</br> 張東峰把手機丟下，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望著余暉下熠熠生輝的東江，點上一根煙，陷入沉思中，謎底到底是什么？</br> 默立了好一會兒，始終不得要領。</br> 張東峰隱隱覺得，自己似乎疏忽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br> 兩天后，岳獨峰被通報批評。</br> 緊接著，黃成剛帶隊去了老城區，代表東興市領導進行了一番細致的調查。</br> 隨后，在由他主持召開的民主生活會上，幾位區領導相繼發言，對于岳獨峰存在的一些問題進行了批評。</br> 在黃成剛耐心的誘導下，討論的范圍逐漸擴大。</br> 當一頂頂帽子飛過去時，岳獨峰知道大勢已去，就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瞇著眼睛，望著那幾張嚴肅活潑的臉孔，一言不發，冷笑著坐到了會議結束。</br> 黃成剛帶回的調查報告，對于岳獨峰非常不利。</br> 除了生活作風問題外，下面的干部還羅列了十幾條罪狀，大家還建議市委重新考慮老城區一把手的人選。</br> 這種來自下面的批評聲音極為罕見，雖然明知其中大有貓膩，衛平無奈之下，也不得不重視。</br> 作為回應，周五的下午，衛平主持召開了擴大會議，各區縣的主要領導干部都參加了會議。</br> 在講話中，衛平強調了加強領導干部作風建設的必要性，并且建議紀委加大檢查力度，做好監督工作。</br> 在會議即將結束時，衛平忽然宣布，由于眼疾復發，岳獨峰同志視力出現問題，不能再堅持工作，經研究決定，批準岳獨峰同志住院治療申請。</br> 在此期間，他主管的工作暫時由楊俊同志兼任，希望老城區的干部們能夠克服困難，圓滿完成各項工作。</br> 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