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琛神色已經漸漸不耐煩。
“于浩南，你有沒有完。”
“哦，穆總動怒了，看神色似乎昨晚夫妻兩人相處不愉快，那來吧，小姑娘跟我來。”
對方從桌上撿起眼鏡戴上，跟著往后面房間走去。
金絲邊眼鏡架在鼻梁上，更襯得他一身儒雅之氣。
但葉晴不明白，他玩游戲時都沒有用這東西，怎么到了看病時，戴上它。
“小姑娘又疑惑了是么？呵呵，其實也沒什么，這是職業習慣而已，有沒有發現我戴上眼鏡后顯得更和藹可親？”
對方油腔滑調，葉晴原本出門時心情抑郁不愿意說話，但此刻被這人帶動，不受控制牽了牽唇角。
“笑了，小姑娘笑起來好看。”
于浩南自來熟伸手拍了拍葉晴肩膀，讓她平躺到床上。
“來，接下里我們開始話療模式。”
對方將眼睛往上推了推，在他開口之前，葉晴忍不住追問：“你真的是醫生嗎？”
于浩南唇角含笑，聞聲漸漸接近葉晴。
“小姑娘告訴你一聲哦，這樣質疑醫生的能力，受苦的可是你自己，我會黑你治療費用的。”
葉晴：“……”
“好了，閉上眼睛，放松，接下來先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
“嗯。”
“你和穆子琛那家伙的感情怎么樣？”
“嗯？”
只是一個單音而已，于浩南伸手直接在本上畫了個叉。
“猶豫了，看起來并不美滿。”
葉晴眼珠滴流流轉，想要睜開眼睛，卻被對方制止。
接下來兩人簡直就是在閑聊，東一句西一句，葉晴躺在床上，舒適的有些昏昏欲睡。
眼見困頓的時候，于浩南聲音跟著輕緩飄到了葉晴耳邊。
“那生活如此不順心，你有沒有試著傷害自己，以此發泄呢？”
葉晴原本已經快要墜入夢鄉，結果被對方如此一問，頓時倏然睜眼。
“何必問的這么委婉？實際上我嘗試過自殺。”
于浩南手中筆尖因為他手腕用力過猛，“咔嚓”一聲斷掉。
葉晴揚起眉梢：“那接下來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于浩南將診斷結果放到一邊：“說吧，我就是你最好的，不著調朋友。”
葉晴沒有理會對方打諢，緩緩坐起身來。
“你知道一個人去世后，多年不見，最近頻繁出現在你夢里的感受嗎？”
“嗯，或許是因為太過想念。”
“有的時候，我會恍惚將別人當做是他。”
于浩南推了推眼鏡，將診斷本重新拿起在手中，后面又填了個“即視效應”。
葉晴并沒有注意到于浩南動作，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知為何，在她說起關于穆子昊的事情時，腦海會閃過關于傅天昊的身影。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太過相像的原因。
“于醫生，有什么辦法可以杜絕這種感覺嗎？”
“思念并不是心里疾病，但時間久了，會長時間抑郁在心，這就……”
“我知道了。”
葉晴干脆站起身來：“你的意思是，只能依靠我自己來忘記。”
“對。”
“思念并不什么疾病，而是入骨的毒，所以請你轉告穆子琛，我沒有辦法被救治，同時也無法解讀。”
于浩南：“……”
眼前的葉晴看似單薄，實際心里卻好似明鏡一般，恐怕比一般大男人承受的壓力都大。
偏偏表面卻能保持這平靜如初的模樣，當真讓人感到心驚。
“穆子琛不論對我多好，都比不了穆子昊，所以以后就算他找你給我看病什么的，你直接推掉就好了，否則大家都浪費時間不是嗎？”
“小姑娘你可真是，直言快語。”
“我叫葉晴。”
葉晴勾唇一笑，直接轉身離開。
門外穆子琛正在休息椅上等候，見葉晴從里面出來，神色并無異樣，還以為是成功了。
結果緊跟著門被再次推開，于浩南撓著頭發將穆子琛叫了進去。
葉晴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干脆轉身來到窗邊眺望風景。
屋內，于浩南滿臉無奈，連金絲眼鏡都被擱置到一邊。
病歷本被遞給到穆子琛手中，于浩南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你們家這位，已經算得上抑郁癥了，但為難的是，她抗拒治療。”
“你不是醫生嗎，這種事不應該由你來解決？”
“我也只是在外面幫助游說而已，但葉小姐內心給自己建筑了一棟堡壘，這是我無能為力的，要想走到堡壘里面去，還要依靠你們這些身邊人。”
穆子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
“那她還有說什么其他的事情嗎？”
“還有就是……葉小姐讓我轉告你，關于穆子昊的事，她一生都無法忘懷。”
依照穆子琛對葉晴的了解，她對于浩南說話時，當然不會這么委婉。
穆子琛甚至能想象到，葉晴當時說話的神色。
原來她一切都知道，今天來這里，也不過配合自己演一場戲罷了。
她在用事實告訴自己，自己被愚弄，是多么可笑。
“這個葉小姐其實心里比誰都清楚，你要是喜歡她，估計還有很漫長的一段路要走啊。”
“我知道了，改天請你吃飯。”
于浩南聳肩：“不過你們之間似乎存在某種誤會，以后有機會盡量解開吧。”
“誤會？”
“子昊的事……”
“我知道了。”
穆子昊是穆子琛和葉晴之間的劫，多說一句，便要面臨分開的危險。
從前穆子琛盡量避讓，葉晴勉強倒也配合。
到現在為止，她已經將穆子昊時時掛在嘴邊。
原本以為今天和于浩南談過之后，葉晴的情緒會好些。
誰料回去的路上，車廂內不僅沉寂，葉晴甚至不愿意多看穆子琛一眼。
“你早就知道這一切是不是？”
“知道又怎么樣，既然你想來，那我就來了，就這么簡單。”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甚至沒有見上子昊一面，卻還放不下他。”
“因為我不像你一樣無情。”
“子昊是我的弟弟。”
“對！”
葉晴原本望向窗外，聽到穆子琛主動提起子昊，頓時轉臉看向他。
小臉上怒氣顯然抑制不住。
“你既然知道子昊是你的親生弟弟，當初你就不該那么對他！”
“我怎么了？他在國外留學，我怎么了？”
“呵呵，你究竟做了什么樣的事情，只有自己清楚。”
葉晴不愿意與穆子琛多說一句話，干脆閉目養神。
這冷漠的態度，加上無緣無故的指責，令穆子琛一頭霧水，慍怒非常。
車子在半個小時后反悔公寓，還沒有完全停穩時，葉晴直接打開車門。
顯然不想和他在一起多待一刻。
“葉晴，你究竟鬧什么！”
葉晴原本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聽穆子琛理直氣壯質問自己，頓時改為露齒一笑。
“我沒有鬧，穆子琛，這句話該問你自己才對，你究竟想要什么。”
“呯”一聲響，車門被穆子琛大力摔上。
葉晴趕回的時候，張媽正在打掃房間。
客廳房門只聽“咔嚓”一響，跟著葉晴大力拽開房門，走了進來。
顯然怒氣沖沖。
張媽在公寓照顧他們兩個已經有一段時間，就鮮少能看見葉晴能和穆子琛和平相處的時候。
兩人似乎是上輩子的冤家，穆子琛掏心掏肺對葉晴，卻從來都對不上點子。
或許若換做平常的女人，早已對穆子琛俯首帖耳。
奈何是葉晴。
看似柔弱，實際脾氣倔強的嚇人。
葉晴前腳剛上樓沒有多久，穆子琛跟著沖了進來。
漆黑的眸子寫滿了慍怒，見客廳沒有人，知道葉晴就在樓上。
心中慍怒，一心想要跟葉晴將話說明白。
偏偏等他上去的時候，葉晴已經將臥室門反鎖。
從傭人那里去要鑰匙的時候，得到答案卻是所有備用鑰匙，都在葉晴手中。
穆子琛在走廊兀自生氣，右手緊握成拳，狠狠砸在墻壁上。
一聲悶響，連臥室里的葉晴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看穆子琛一眼。
公寓上下從張媽到所有女傭，都能感覺到兩人間僵持的氣氛。
為了避免惹禍上身，所有人看見走廊穆子琛時，都會悄悄繞路離開。
一直到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張媽終于將葉晴從房間里勸說出來，勉強吃了一點東西。
穆子琛乘機讓女傭進屋將鑰匙找出來，自己則和葉晴在餐桌上，面對面坐著。
一頓豐盛的晚飯，結果在雙方僵持的態度中，化為冷戰戰場。
葉晴不過隨便吃了一些白飯，應付了張媽后直接站起身來。
“我吃好了。”
又看向穆子琛：“今晚你在客房睡吧，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在客房。”
“葉晴！”
碗筷被穆子琛種種擱在桌面上，人影跟著站起身來。
“就算你對我有不滿，起碼要和我說個明白！”
“真抱歉，我懶得和虛偽的人講話。”
葉晴瞥了穆子琛一眼，直接想要上樓。
前腳剛踩上樓梯的時候，手機跟著響了起來。
順手接起，連對方是誰都沒有看。
直到那邊傳來磁性含笑的男聲時，葉晴片刻愣住。
穆子琛從沒有見過神色如此異樣的葉晴。
想要和對方說話，卻好像顧忌什么一般。
直到聽到葉晴不經意吐出一個“傅”字，穆子琛頓時瞇眼。
傅天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