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出租屋內(nèi),馬昀第一眼便看到屋內(nèi)的一片狼藉,然后再看著一幅盛裝打扮的周翠芳,不由嘴角抹過一絲難以琢磨的笑意。</br> 周翠芳瞬間鬧個了個大紅臉,她這人雖然潑辣,但是家丑不可外揚的道理還是懂得的。</br> 心中更是暗自懊惱,剛才應該把屋子收拾一下,再讓馬昀進來了。</br> 但沒辦法,誰讓她一看到馬昀,就興奮的忘乎所以,什么事情都不記得了。</br> “馬總,坐,坐,家里多少有點亂,你別見怪。”</br> 方愛軍隨手把沙發(fā)上的靠枕和衣服收拾了一下,騰出一片空地,隨意的說道。</br> 看他的模樣,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家里本來就是這副模樣,所以用不著奇怪。</br> 馬昀輕笑了一聲,“坐就不必了,說兩句話就走。”</br> 聞言,周翠芳頓時喜上眉梢,看來真是方辰來請他們過去見面的。</br> 方愛軍則眉頭微蹙,憂喜參半,雖然見方辰的益處他已經(jīng)認同了,但一想到真要見方辰,他還是忍不住心里發(fā)怵,小腿肚子發(fā)顫,陷入了左右為難之中。</br> 突然一道靈光從腦中閃過,方愛軍開口說道:“小辰這么忙,我們就不去打擾他了。”</br> 聽了這話,周翠芳面色劇變,瞬間就要發(fā)作,但是卻被早已料到的方愛軍,瞪了一眼,又給瞪了回去。</br> “再說了,我們畢竟是親叔侄,用不著這么假客套,有點小忙,馬總你替我處理了,我也就不去麻煩小辰了。”方愛軍心中忐忑,但表面仍裝出一幅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模樣,腦袋高高揚起。</br> 馬昀不由楞了一下,這算什么?</br> 拿方總威脅他?</br> 下一瞬間,馬昀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看來方愛軍沒搞清楚形勢啊。</br> 有些心虛的方愛軍并沒有注意到馬昀的表情,而是依舊仰著頭自顧自的說道:“馬總,倒爺這行當有多么的辛苦,你是最清楚不過的,整天國內(nèi)俄羅斯兩頭跑的,一個來回至少就要半個月,我想讓小辰的車皮幫我從國內(nèi)帶點貨,這點小忙,馬總你不能不答應吧,要是驚動小辰,那就不好了。”</br> 說到最后,方愛軍突然來了自信,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馬昀,方辰是他的親侄子,而馬昀是給方辰打工的,他又有什么好怕的。</br> 只要不見方辰,就沒人能拿他怎么樣,他之前在馬昀辦公室鬧了那么多天,馬昀不也對他沒轍。</br> 聽到這,馬昀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方愛軍竟然打的是這樣的鬼主意。</br> 用方總的車皮給他帶貨,真虧方愛軍能想得出來。</br> 而且以方愛軍的德行,給錢是肯定不可能給的了,那也就是說方愛軍這是要公司免費給他帶貨?</br> 說起來,帶貨其實也沒什么,公司每個月從國內(nèi)運往俄羅斯的貨物,基本上都是在五千噸上下,就方愛軍那點本錢,能采購個幾百公斤的貨就了不起了,跟五千噸比起來,真不算什么。</br> 似乎帶點也就帶點了。</br> 但實際上,這可能嗎?</br> 不可能的!</br> 給錢都不運,更別說免費的了。</br> 只要是干過一段時間倒爺?shù)模贾溃瑥膰鴥?nèi)往俄羅斯帶貨,最大的成本就是運輸成本,運輸成本往往比貨物的成本還要高的多。</br> 車皮本身的運費只占運輸費用的一小部分,最大的費用,是打點從國內(nèi)到莫斯科,沿線車站的費用,可以說這八千九百多公里,沿途五十來個車站他每一個都需要打點到。</br> 然后就是保衛(wèi)人員的經(jīng)費,現(xiàn)在車隊的保衛(wèi)人員,已經(jīng)從最初只有王五戰(zhàn)友那二十來個人,發(fā)展到了將近二百人,足足翻了八九倍,僅僅這些人的工資和獎金,以及各種費用,公司一年就要支出將近三千萬。</br> 每個人一個月三千塊錢的工資,在國內(nèi)自然是高工資,是擎天其他分公司員工平均工資的四五倍,是國內(nèi)平均工資的將近十倍。</br> 但這還是小頭,真正大頭的是各種獎金,以及重傷后的撫恤金。</br> 受傷后,如果還能在公司工作的話,那就安排后勤崗位,如果不能的話,公司則會再給予一筆將近五十萬的安置費。</br> 他贊同方辰的說法,這些人都是拿命來拼的,公司不能虧待他們,必須給予高額的獎金,以及豐厚的安置費,撫恤金。</br> 只不過自從今年整合了所有倒爺以來,靠著蓋達爾,丘拜斯,盧日科夫,卡丹尼科夫這些大人物的關(guān)系,沿途的這些敢打劫車隊的亡命徒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保衛(wèi)人員受傷的幾率越來越小了。</br> 然后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支出。</br> 對了,過完年后,公司花錢修繕西伯利亞大鐵路,還花了將近四個億。</br> 在有這么多隱形成本的情況下,他怎么可能把公司的運輸渠道提供給別人使用,更別說還是免費的了。</br> 想到這,馬昀心中有些無奈的輕嘆一口氣,公司負責運輸這一塊,其實一直是索賄受賄的重災區(qū),那些倒爺為了節(jié)省運費,都會想辦法買通公司負責安排貨運的員工。</br> 為此,他親手處罰,甚至開除的人不下二十個。</br> 上至負責整個貨運安排的貨運部長,下至理貨員,采購員,甚至搬運工,保衛(wèi)人員,他都處理過,可以這運輸這一塊,從上到下,就沒有說沒被他處理過的崗位。</br> 沒辦法,錢帛動人心,只要能瞞過去一趟,那就是數(shù)萬,數(shù)十萬的利潤。</br> 在如此大利潤的誘惑下,自然有人前赴后繼的以身犯險。</br> 而且他也相信,現(xiàn)在運輸部門也依舊有這樣的情況存在,只是說還沒有被他發(fā)現(xiàn)而已。</br> 不過,經(jīng)過這么多次的整治和殺雞儆猴,敢這么做的員工已經(jīng)不多了,頂多就是剩下大貓小貓兩三只而已。</br> 畢竟真要是規(guī)模太大的話,早就被他揪出來了。</br> 在公司,倒爺們能合規(guī)合理掙的錢,就是幫公司散貨的錢,其實也就是他們從公司把貨給批發(fā)過去,然后再以一個中間商的身份,把貨賣到各個渠道中。</br> 實力弱小一點的話,還可以選擇自己親自在街頭兜售。</br> 貨從公司批發(fā)出去,其他倒爺能賣出什么樣的價格,能賣出去多少,那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掙錢多少也跟公司無關(guān)。</br> 然而在俄羅斯,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的倒爺選擇為公司散貨,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整天沒日沒夜的在國內(nèi)和俄羅斯之間跑。</br> 雖然那樣跑的話,看似利潤率大一點,但太耽誤時間了,還不如替公司散貨掙錢來的輕松,并且仔細算的話,掙的也多。</br> 也就是黑蜘蛛這樣的一些大倒爺,會選擇從國內(nèi)整車皮整車皮的往俄羅斯發(fā)貨。</br> 當然了,他們也要交一定的買路錢。</br> 開什么玩笑,沿途的車站是公司打點的,甚至連鐵路都是公司給修繕的,他們憑什么不給買路錢。</br> 看著馬昀嘴角不自覺浮現(xiàn)出來的冷笑,方愛軍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有種不妙的感覺,就馬昀這個表情,怎么看都沒有說想要答應的意思。</br> 另外,他這幾個月真是沒少跟馬昀打交道,很清楚的知道,別看馬昀長得跟個黃鼠狼一樣,怪模怪樣,但實際上可是一個笑面虎。</br> 但下一瞬,一股熊熊怒火從他心中燃起,之前被打掉門牙的事情,他沒提,從胡赤民手中分點權(quán)利的要求,他也沒提,他就提了一個讓方辰的車皮給他帶點貨,這么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要求,馬昀竟然還不同意,這是不是太過分了?</br> 是可忍孰不可忍!</br> 方愛軍冷若冰霜,毫不客氣的說道:“馬總,你連這點要求都不答應,那我只好去見小辰了,我倒要讓小辰看看,他下面的人是怎么欺負他親叔叔的!到時候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br> 面對方愛軍的威脅,馬昀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他犯得著跟一個混人計較嗎?自打他進入倒爺這一行,開始管理這些倒爺開始,比方愛軍還要混蛋的人,不知道見了多少,只是說他們身上都沒有‘方總叔叔’這樣的光環(huán),所以方愛軍還能在他面前好好的站著,而那些人大多都已經(jīng)沒在干倒爺了。</br> 馬昀渾不在意的輕笑了一聲,然后頗有深意的看了方愛軍一眼,“方先生,你搞錯了一件事情,方總并沒有打算請你過去見面。”</br> “小辰,不打算跟我們見面,那你這也是來干什么的?”周翠芳難以置信的喊道。</br> 方愛軍也石化,他也是以為馬昀過來,是方辰請他夫婦來過去吃飯見面的。</br> 如果不見面的話,他還怎么告狀?</br> 緊接著,一股不好的預感從他心里生出,他不想見方辰是他的事情,但方辰不應該說,知道他在這里,卻不見他的道理。</br> 莫非是打算向他下手?</br> 但下一瞬,方愛軍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一直在外面漂泊的原因,方辰并不是他一點一滴看著長大的,可要說方辰真能立刻對他這個親叔叔下手,他不信的。</br> 另外,早下手晚下手,方辰怎么也不會挑這個,他自己來阿斯太市場的節(jié)骨眼對他下手,并且來的也不會是馬昀這樣的公司負責人。</br> 方愛軍越想越覺得,應該就是如此。</br> 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馬昀這次上門絕對是壞事,而且還是大壞事。</br> 畢竟馬昀作為倒爺?shù)呢撠熑耍婵芍^是日理萬機,每天處理的事情不知凡幾,如果沒有什么大事的話,肯定不會來的。</br> 再者,好事沒有了,那肯定就是壞事了。</br> “其實,沒什么,我就是過來給方先生你送個大哥大。”</br> 說著,馬昀按了一下大哥大上的回撥鍵,然后笑意盈盈的把大哥大遞給了方愛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