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里的文件下來的第三天，杜飛坐上了開往內蒙的火車。</br> 這趟出公差，有單位的介紹信，直接訂的的臥鋪車廂。</br> 既然是考察，肯定不能讓杜飛一個人出來。</br> 一起來的還有孫大圣和錢勝倆人。</br> 說起來，這回也是趕巧了。</br> 就算沒有杜飛這事兒，司里也有計劃對各省進行一次考察。</br> 只是因為杜飛，稍微提前了一些，順便把他派到內蒙來。</br> 坐在火車上，錢勝顯得有些興奮，覺著能跟領導一起出來是個不錯的機會。</br> 在火車上顯得非常殷勤。</br> 孫大圣則穩重多了。</br> 同時，為了以防遇到特殊情況，這次出來杜飛把慈心也帶來了。</br> 此時就在他的隨身空間內。</br> 慈心跟杜飛的關系特殊，一直認定杜飛是佛陀轉世，已經開啟宿慧，智慧深遠，神通廣大，并不排斥進入杜飛的‘佛國’修行。</br> 而且被收入隨身空間后，她就陷入沒有任何感知，不能思考感知的狀態，反而被她認為是一種‘空’的狀態。</br> 佛家所說，遁入‘空’門，便是這個空。</br> 非但不覺著有什么不妥，反而認為是杜飛對她的恩賜，能入‘空門’修行，實為天大機緣。</br> 坐了兩天一夜火車，杜飛三人終于抵達HHHT。</br> 雖然杜飛真正的目的是來找楊丁香的，但既然打著外經委的旗號出來，就得先公后私。</br> 先把正事兒辦完了再說。</br> 杜飛的級別不高，卻是京城大衙門的，到地方上沒人敢怠慢。</br> 接待規格相當高。</br> 那真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br> 除了杜飛能頂得住，錢勝和孫大圣都是‘上頓陪，下頓陪，差點陪出胃下垂’。</br> 杜飛他們仨人，在HHHT待了六天，孫大圣在部隊待過，還算有些酒量。</br> 錢勝可就遭罪了，喝的五迷三道的，六天吐了三天。</br> 這還是他使勁忍著，這個年代能放開了喝酒吃肉的機會不多。</br> 吃下去，再吐出來，實在太可惜了。</br> 好在這樣痛并快樂的日子終于結束了。</br> 這天晚上，杜飛在招待所聽著收音機。</br> 從外邊傳來一陣敲門聲。</br> 杜飛抬手看了看表，晚上八點，還挺準時。</br> 起身去開門。</br> 在門外站著一個身高有一米九多，比杜飛還高半頭的漢子，臉上帶著一些高原紅，肩膀非常寬厚，跟黑鐵塔似的。</br> 杜飛笑著伸出手：“孔哥，快進屋。”</br> 這人叫孔立東，是來之前朱婷幫著聯系的。</br> 這次杜飛到內蒙來，可以說人生地不熟，想把楊丁香找到帶回去沒那么容易。</br> 在這邊肯定要有接洽的人。</br> 孔立東也是將門之后，他大舅跟朱爸是老戰友，他爸是內蒙有名的戰將。</br> 他小時候，還沒解放，在邊區小學，跟朱婷二哥是同班同學。</br> 孔立東跟杜飛握了握手，到屋里坐下道：“楊丁香那丫頭找著了，應該就在北邊的四王子旗，但具體分到哪個鄉鎮就不知道了，得過去現找。”</br> 杜飛喜出望外：“太好了！孔哥，多虧你了，不然我可真是大海撈針了。”</br> 孔立東豪爽的擺擺手：“兄弟，不用跟我客氣，我給你弄了一輛吉普車，從這兒到四王子旗就一百多公里，再到下邊的鄉鎮，遠的比這還遠。”</br> 杜飛再次道謝。</br> 孔立東反而一瞪眼：“再跟我這么客氣可翻臉啦！等你回來咱們哥倆兒好好喝個盡興，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大量。”</br> 上次杜飛找上孔立東，倆人曾喝了一次。</br> 一開始孔立東看杜飛白白凈凈的，沒太放在眼里。</br> 誰知上桌幾杯高度白酒下肚，居然咋地不咋地，令他來了興致。</br> 不過上次還有公事，倆人淺嘗輒止，喝的并不盡興。</br> 杜飛挺喜歡孔立東的爽快，又不覺著粗鄙。</br> 跟他處起來，覺著十分舒服。</br> 有這種感覺，杜飛就知道，孔立東這人是外粗內細。</br> 看著說話粗聲大氣，其實相當懂得分寸，在熱情親近的同時，一點不讓人感到冒犯。</br> 完事兒，孔立東又拿出一張紙條：“這是我單位電話，遇到什么情況，家里沒人，就往這打。要是我也不在，直接報你名字，我在那邊都交代過了。”</br> 孔立東在部隊上。</br> 三十出頭當個營長，以他的能力和家世，升職并不算快。</br> 卻是相當關鍵的位置。</br> 騎兵營不僅機動力強，而且駐地就在城郊。</br> 杜飛接過紙條，這次沒再道謝。</br> 倆人又聊了一會兒，杜飛把孔立東送到招待所樓下，看他開車走了，這才回到樓上。</br> 到屋里，拿出那張寫著電話的紙條，杜飛隱隱有種預感，這次去找楊丁香，恐怕不會順利。</br> 與此同時，孔立東開車順著新華街往西。</br> 不一會兒進了一個大院，把車停在一棟二層小樓前面。</br> 孔立東下車，推門進去。</br> 一樓的客廳坐著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有些謝頂，塊頭跟孔立東差不多的漢子正在看報紙。</br> 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一眼：“回來啦~”</br> “爸，都辦妥了~”</br> 孔立東一邊說，一邊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發出“嘎吱”一聲。</br> 孔父“嗯”了一聲，澹澹道：“覺著怎么樣？”</br> 孔立東想了想：“很年輕，待人接物很得體，也沉得住氣，很有城府。”</br> “就這些？”孔父放下報紙：“朱介臺是什么人？能當他的女婿可不容易。”</br> 孔立東沒應聲。</br> 孔父也點到為止，轉又道：“上次跟你說那事兒，考慮怎么樣了？”</br> 孔立東表情嚴肅，稍微挺直了雄壯的身軀，堅定道：“我要當團長！”</br> “想好了？”孔父的目光銳利，注視過去。</br> 孔立東沉聲道：“想好了，大丈夫，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br> “好~”孔父一拍沙發扶手：“是我孔茂的種！既然想好了，準備準備，過幾天就去吧~”</br> 說完，孔茂伸手拍拍兒子結實的肩膀，叮囑道：“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過去抓緊練兵，如果蘇連人敢來，就是死也得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br> 孔立東抿了抿嘴唇重重點頭。</br> 雖然一下從營長升為團長，這個團長卻不是好當的。</br> 因為這個團就頂在內外蒙邊境的最前沿。</br> 隨著林天生在龍江那邊緊鑼密鼓。</br> 整個北方都在做最壞的準備。</br> 一旦沖突升級，爆發戰爭。</br> 像孔立東這樣，頂在頂在第一線的部隊，將會遭受鋼鐵洪流的狂暴沖擊。</br> 這個時候去當這個團長，等于把腦袋別到褲腰帶上。</br> 第二天一早上，杜飛開著孔立東給他準備的吉普車從招待所出來。</br> 這次屬于私事，杜飛沒讓錢勝和孫大圣跟來。</br> 不是別的，主要他們要跟來，慈心就沒法放出來了。</br> 所以杜飛干脆給他們放了幾天假，直接回京城歇著也行，或者回老家看看。</br> 出了招待所，杜飛心念一動，把慈心從隨身空間放出來。</br> 在下一刻，驀的一閃。</br> 一道人影出現在吉普車的后座上。</br> 慈心有一瞬間的恍忽，隨即回過神來，看了看車窗外，眼神熱切，不由嘆道：“尊者果然神通廣大！”</br> 杜飛沉聲道：“叫同志，在人前別說走嘴了。”</br> 慈心乖乖應了一聲。</br> 這時，穿過一個十字路口。</br> 杜飛遠遠就看見一個穿著灰布上衣，軍綠色褲子，斜背軍挎的青年站在新華書店門前。</br> 杜飛開過去，一腳剎車停住，歪著身子沖車窗外喊了一聲孔立東的名字。</br> 要去找楊丁香，杜飛自個開車去肯定不行。</br> 這時候可沒有導航。</br> 在大草原上，別說是外地人，就是本地人也經常迷路。</br> 這名青年正是孔立東給找的向導，約定今天一早在新華書店門口匯合。</br> 青年立即走上來，隔著車窗道：“您好，是杜飛同志嗎？”</br> 杜飛點頭，讓他上車。</br> 青年確定沒搞錯人，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這才發現后邊還有一個人。</br> 有些靦腆的沖慈心點點頭，才跟杜飛自我介紹：“杜飛同志，我叫白音巴圖，我家就在四王子旗，對那邊的地形非常熟悉……”</br> 杜飛點頭，孔立東一看就是辦事靠譜的人，他介紹的向導應該差不到哪兒去。</br> 白音巴圖比較健談，在車上跟杜飛東拉西扯的尬聊。</br> 出了市區，水泥路變成了土路，立即顛簸起來。</br> 再加上這個年代的汽車減震，坐在車里真是一言難盡。</br> 好在孔立東還算體貼，事先在車里放了軟墊。</br> 這種路況，車速提不起來，一小時也就二三十公里。</br> 一切順利，到四王子旗也得下午兩三點。</br> 一開始顛來顛去，還有點越野的意思。</br> 時間長了，杜飛便意興闌珊，問旁邊的白音巴圖：“會開嗎？”</br> 白音巴圖撓撓腦袋：“會開拖拉機，這個樣的好車可不敢碰。”</br> 杜飛笑著道：“今兒就給你碰碰，下車！”</br> 說著“嘎吱”一聲踩死剎車，讓白音巴圖過去開。</br> 順便在路邊放一放水。</br> 在草原上，廁所什么的，都不存在的。</br> 只要不抬頭，遍地是茅樓。</br> 誰知杜飛正在施肥，慈心這娘們兒居然不聲不響走過來，并排站到他旁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