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一聽，點點頭。</br> 現在的秦淮柔手頭寬裕了，眼界格局自然不同以往。</br> 這一百塊錢給出去，她肯定不虧。</br> 二大爺家是正房，本身兩間的面積就比秦淮柔家的廂房大，再加上一間耳房，也有十平米。</br> 里外里，換房之后，秦淮柔能多占將近二十平米。</br> 雖然說二大爺家沒有任何損失，但如果秦淮柔一分錢不出，二大爺嘴上不說，心里肯定不樂意。</br> 這一百塊錢，到外邊不一定能買來二十平米房子，但大爺屬于是白得，大家都有便宜，也說不出什么了。</br> 不過杜飛有些好奇，二大爺為什么搬的這么急。</br> 秦淮柔笑著道：“還能為什么，怕去晚了房子讓人搶了唄~現在廠里盯著這套房的人可不少。”</br> 杜飛一想也是，這個時候上樓可是不少人的執念。</br> 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都成了現代化的標志。</br> 住樓房可比住四合院這樣的平房逼格高多了。</br> 杜飛又問：“都搬好了？還有什么用我幫忙的？”</br> 秦淮柔道：“不用，白天我在保衛科叫了三個小伙兒，一人給了一包煙，都給搬完了。”</br> 這個時候，在旁邊的許代茂家。</br> 婁筱娥正坐在床邊上奶孩子。</br> 許代茂在地上，搓著盆里的粑粑戒子。</br> 大概婁筱娥的奶有點硬，他們家孩子總是拉稀。</br> 還因為這個，特地上醫院找大夫看過。</br> 但孩子白白胖胖的，能吃能睡，緊著長肉，還挺結實！</br> 卻苦了許代茂這個當爹的。</br> 這時候可沒有紙尿褲，一塊塊粑粑戒子，來不及立刻洗了，只要放半天兒，全都成了嘎巴，放到大盆里，再拿熱水一泡，那個味兒，就甭提了。</br> 婁筱娥一邊奶孩子，一邊道：“你說，這秦淮柔寡婦扯業的，還挺能折騰，不聲不響的就跟二大爺把房子換了！”</br> 許代茂撇撇嘴道：“那娘們兒可不是一般寡婦，你是不知道，現在在廠里，誰不得給她幾分面子。”</br> 婁筱娥詫異道：“有那么厲害？”</br> 自從嫁給許代茂，她也成了家庭婦女，平時在家聽聽匣子，看看書。</br> 對軋鋼廠那邊的情況，都是聽許代茂講的。</br> 再加上最近，他們家的事兒，又趕上生孩子，更孤陋寡聞了。</br> 許代茂道：“你以為呢~換個人找二大爺換房子試試，你看二大爺答應不答應。”</br> 婁筱娥道：“不說秦淮柔給錢了嘛~”</br> 許代茂笑呵呵道：“二大爺差那一百塊錢嗎？二大爺本身就是七級工，再加上車間主任的職務津貼，一個月工資比一大爺還多吶。”</br> 婁筱娥點點頭：“這倒也是……對了，你說咱家啥時候能上樓呀？”</br> 許代茂抬起頭道：“想住樓了？”</br> 婁筱娥撅撅嘴道：“原先還沒啥，可有了小狗蛋兒，這見天點爐子熱，不點爐子冷的，我怕孩子……”</br> 許代茂嘆口氣：“先等等看吧！”</br> 要說弄個樓房的指標，許代茂不是弄不來。</br> 他現在大小是個科長，又是李明飛手下得用的人。</br> 但問題是，他真有點不敢。</br> 婁家的事兒，現在還沒個明確的說法，他不想節外生枝。</br> 萬一弄個樓房，讓人看著眼熱，沒準出什么幺蛾子在背后捅他一下。</br> “對了，咱爸最近咋樣？”許代茂轉移話題。</br> 婁筱娥也就一說，并沒十分糾結。</br> 提起婁父，反而笑了起來：“我跟你說，最近咱爸還挺好！天天在廠里跟楊廠長一起掃大街，不知怎么搞的，高血壓都好了。”</br> 許代茂想起當初為了要孩子，杜飛讓他天天跑步上下班，倒是猜出婁父高血壓見好的原因。</br> 而在此時，杜飛已經回到自己家。</br> 秦淮柔那邊剛搬完家，還沒收拾好。</br> 他也沒趕著去湊熱鬧。</br> 倒是秦淮柔偷偷跟他說，今兒晚上等小當兒槐花睡著了就過來。</br> 這也算秦淮柔搬到后院的另一個好處。</br> 換了房之后，秦淮柔再過來，可比之前方便多了。</br> 杜飛卻沒想到，剛進屋把棉大衣脫了，點開收音機。</br> 正準備燒水沏茶，就傳來了敲門聲。</br> 問了一聲“誰”？</br> 外邊傳來于小麗的聲音：“杜科長，我~小麗呀~我們連主任來了，找您有點事兒。”</br> 杜飛心頭一動，居委會的連副主任？</br> 來到門前打開門，就見于小麗和連副主任站在外邊。</br> 杜飛對連副主任有印象，之前街道有些活動，見過不止一次。</br> 笑著道：“哎呦，連主任，您請進。”</br> 連副主任連忙道：“不敢，杜科長，您叫我老連就行。”</br> 杜飛一笑，把兩人讓進屋坐下。</br> 倒了兩杯水，問道：“連主任，于姐，您二位這是有什么事兒？”</br> 連主任和于小麗來之前早就商量好了。</br> 于小麗是熟人，由她先說話。</br> “那個，杜科長~”于小麗滿臉帶笑：“您也知道，咱們居委會趙主任的事兒……”</br> 并沒有繞彎子，于小麗知道杜飛的脾氣，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br> 在來之前，三大爺更是給她說了，這個事兒成與不成的，并不在于他們怎么說，而是在于杜飛心里怎么想。</br> 如果杜飛心里不想幫忙，哪怕是她說的天花亂墜也白搭。</br> 所以于小麗干脆開門見山。</br> 杜飛不置可否的笑呵呵聽著。</br> 其實從剛才，看見連副主任上門，杜飛就猜到對方的來意。</br> 等于小麗把話說完，杜飛笑著看向一旁連副主任道：“連主任，您這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居委會主任這可不是小事兒，您要真有什么想法，應該直接找王主任，這可是人事大權，您找我……”</br> 杜飛不由得笑著搖頭。</br> 連副主任忙道：“杜科長，您可別謙虛了，要說咱們街道，誰能在王主任跟前說得上話，肯定非您莫屬呀！我也不求別的，您能美言幾句，成與不成的……就看我自個的運氣，你看成不成？”</br> 杜飛皺了皺眉，連主任的要求有點低。</br> 說幾句好話，還不問結果，這叫什么事兒？</br> 如果杜飛假意答應，卻根本不提她說話，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br> 這可不是上門求人的態度。</br> 而且連主任通過于小麗找來，明顯是志在必得。</br> 果然，連主任很快圖窮匕見。</br> 嘴上的話雖然說的客氣，但出手可一點不含糊。</br> 直接從兜里摸出一個手絹包著的長條東西，“啪”的一聲往桌上一放。</br> 杜飛注意到，她放下時候是故意敲了一下桌子。</br> 意思就是讓杜飛知道，手絹里包的是什么。</br> “大黃魚~”</br> 杜飛心頭一動，連主任自信滿滿的拿出來，肯定不能是銀條。</br> 可如果是大黃魚，那這禮送的可就太重了！</br> 一根十兩的大黃魚，送到銀行就是兩千多塊錢，這是什么概念！</br> 杜飛不是沒見過錢的，單是一根大黃魚還鎮不住他。</br> 可問題是，連主任要辦的事兒根本不值這個價兒呀！</br> 連主任本身是居委會副主任，按道理趙主任出事兒了，她和另外一個副主任比，她的資歷還更老一些。</br> 就算不找人，這個主任未必就不是她的。</br> 現在卻到杜飛這兒來，一出手就是一根大黃魚，她這是要干什么？</br> 難道是打聽到，另一位副主任還是別的什么人，已經下了大本錢，要當這個主任？</br> 她這邊如果不下血本兒，肯定就沒戲了？</br> 可是這也說不通呀！</br> 居委會主任可不是什么肥缺，說是吃力不討好也不夸張。</br> 連副主任為什么不惜代價也要拿到這個職位？</br> 杜飛的腦子轉的飛快，面上則瞅了一眼桌上，笑容收斂，把臉一沉：“連主任，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拿我杜某人當什么了？”</br> 說著直接站起身道：“二位慢走，不送了。”</br> 連副主任和于小麗全都一愣，沒想到杜飛說翻臉就翻臉。</br> “這……”連副主任還想說什么，卻被于小麗偷偷拽了一下，插嘴道：“那個，杜科長，是我們不對，您千萬別見怪，我們就先走了。”</br> 連副主任皺著眉頭，她跟于小麗認識時間也不短了。</br> 當初于小麗跟閆鐵成結婚，她還來幫了不少忙，知道于小麗很精明，既然硬拽她走，肯定是有原因。</br> 等到了門外，于小麗小聲埋怨道：“連姨，您說您，帶了東西事先咋沒說呀？”</br> 連副主任一愣，反問：“難道上門還能空著手來？”</br> 于小麗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那個……也太重了！”</br> 連副主任笑道：“小麗，這時候要是不下重注，還能有咱們什么事兒呀！我可打聽了，景山街道的楊美麗找了q里的關系想調過來。”</br> 于小麗不知道這個情況，但楊美麗這人她卻聽說過。</br> 是景山街道那邊比較活躍的人物，有點像杜飛他們辦公室的鄭大媽，不過歲數比較小，剛三十五六。</br> 如果她來了，連副主任還真沒什么優勢。</br> 于小麗明白連副主任的難處，仍埋怨道：“唉！那您也事先跟我打聲招呼呀！您不了解杜科長，要是換個見錢眼開的，你這一下肯定能成，可是……”</br> 連副主任也有些后悔了。</br> 主要是在她心底，根本沒瞧上三大爺這一家子，包括于小麗在內。</br> 同樣，她也沒瞧起杜飛，覺著他們這些人，不過是一群土包子，一根大黃魚砸下去，還不直接砸懵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