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的南門往西不遠,就是前幾年新蓋的軋鋼廠領導院。</br> 李副廠長家住在一號樓,二單元,三樓。</br> 杜飛知道地址,但原先沒來過,這一次也是冒蒙兒找過來。</br> 好在這邊的院子并不是封閉的。</br> 家屬院的門口雖然有一道大鐵門,但長年基本上沒人管。</br> 一號樓位于整個大院的當中,正對著院子中間的花壇和水池。</br> 不僅位置最好,房型也都是三室、四室的大戶型。</br> 院里亮著路燈,杜飛騎著車子,很快來到單元門口。</br> 樓下有半開放的停車棚,里邊已經停滿了自行車,杜飛插不進去,只好停在外頭。</br> 但也不用擔心丟了。</br> 這邊的領導家屬院,雖然沒設置門崗,但到晚上這邊是保衛科的巡邏范圍,還真不怕有人上這兒來偷車子。</br> 杜飛鎖好車子,抬頭往上看去,樓上基本都亮著燈。</br> 他并沒急著上去,而是在樓下站著,不慌不忙點了一顆煙。</br> 一邊抽著一邊尋思,待會兒上樓這事兒該怎么說?又該怎樣拿捏態度?</br> 直至一根煙抽完了,杜飛把煙蒂丟到地上,用腳碾滅了,才轉身上樓。</br> 樓道里黑黢黢的,但對杜飛沒什么影響。</br> 他的腳步“噔噔噔~噔噔噔~”的,有節律的踩著樓梯,不大會兒就上到了三樓。</br> 樓道里一梯兩戶。</br> 這時還不流行防盜門,房門只是包著鍍鋅鐵皮的木門。</br> 門楣上邊釘著藍底白邊的門牌號。</br> 杜飛站到301的門前,并沒急著敲門,而是上下掃一眼。</br> 果然旁邊有個黑色門鈴。</br> 杜飛伸手按下門鈴。</br> 立即從門里傳來,一陣“叮咚”聲。</br> 緊跟著一個女人問了聲“誰呀”?</br> 雖然只見過一次,前后只說了幾句話。</br> 杜飛依然聽出應門的,正是李副廠長的愛人,朱婷的大堂姐——朱敏!</br> 杜飛沒指望喊一聲我,人家就會開門。</br> 隔著門道:“嫂子,我是街道辦小杜,找我李哥說點事兒。”</br> 杜飛話音沒落,就傳來腳步聲,看來朱敏對他還有印象。</br> 緊跟著“咔”的一聲,房門打開。</br> 朱敏穿著一身居家的棉睡衣,高高的個子跟杜飛直接平視,臉上沒什么表情,淡淡的說聲請進。</br> 杜飛暗暗皺眉,他能感覺到朱敏對他的排斥和敵意,心說應該沒得罪過這女人啊?</br> 這時李明飛穿著同款的睡衣,從里邊的書房走出來。</br> 相比朱敏的冷淡,李明飛要熱情得多,看見杜飛立刻笑了起來:“哈哈~老弟,你可真是稀客上門!”</br> 杜飛開個玩笑道:“我那是不敢打擾您和嫂子二人世界。”</br> “你小子!”李明飛笑著用手虛點杜飛,轉而對朱敏道:“小敏,把我那大紅袍拿出來沏上,讓杜老弟嘗嘗。”</br> 朱敏在外人面前很給李明飛面子,應了一聲就要去。</br> 卻被杜飛叫住:“嫂子,您先別忙。”</br> 朱敏愣了一下,不知道杜飛是什么意思。</br> 朱敏看了看李副廠長,征詢他的意思。</br> 李副行長臉上的笑容收斂,跟朱敏微微點點頭。</br> 隨后杜飛換鞋,三人來到客廳的沙發坐下。</br> 朱敏雖然沒去泡茶,但也拿起桌上的杯子給杜飛倒了杯熱水。</br> 這次杜飛沒再說別的,拿起杯子道了聲謝,淺淺的啄了一口。</br> 李明飛看著他則有些好奇,不知道他這時候跑來想干什么?</br> 杜飛放下杯子,也沒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李哥,是這么個事兒……”</br> 直截了當,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br> 而且在李明飛這,他也沒自作聰明,拿出之前給秦淮茹和秦京茹的那套說辭。</br> 那些是說給外人聽的,在李明飛這必須實話實說。</br> 那套說辭有兩個目的:</br> 一個是把秦淮茹從這件事里摘出來。</br> 二是想法子給秦京茹多爭取一些補償。</br> 在李副廠長這兒,說那些不實在的,既沒必要,也沒有用。</br> 不過令杜飛有些沒想到。</br> 當他大略把情況說完,李明飛還沒說話,朱敏先陰陽怪氣,冷笑一聲道:“呵~我當是什么事兒呢!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啊。”</br> 杜飛聽出朱敏的話里有話,而且口氣不善。</br> 心里莫名其妙,自個原先肯定沒得罪過這女人,也不像是因為李副廠長。</br> 雖然對方在很默契的掩飾,但是杜飛不難察覺到,這兩口子的關系遠沒看起來那么融洽。</br> “難道是因為朱婷?”</br> 按說杜飛跟朱敏之間,只有李明飛和朱婷這兩條線。</br> 朱敏對他這種態度,不是因為李明飛,那必然就是朱婷。</br> 只是杜飛有些想不通,自個最近跟朱婷相處的也挺好的。</br> 朱敏一個堂姐,哪來這么大怨氣兒?</br>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br> 杜飛這時候可不能認慫。</br> 他這次來可不是跟李明飛來告狀的,而是要從根上解決郭大撇子這個隱患。</br> 對于杜飛來說,如果只對付過大撇子一個人,根本不需要考慮什么,直接弄到派出所去。</br> 按上邊的指示精神,前陣子公安剛抓了一大批流氓地痞,都要從嚴、從重、從快處置。</br> 只要把郭大撇子塞到那些人里。</br> 能不能弄去吃花生米不好說,但沒個十年八年的,這貨肯定甭想回來。</br> 不過這郭大撇子可不是孤家寡人,他下邊還有四個親弟弟,據說都是渾人。</br> 杜飛真把郭大撇子處置了,回頭這四個夯貨真不好說,能干出什么來。</br> 如果針對自個,杜飛當然不怕他們,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 但問題是,還涉及到秦淮茹和秦京茹姐倆,這就有點不太好辦了。</br> 所以,杜飛必須得借李副廠長這雙手。</br> 正所謂誰的狗誰拴著。</br> 郭大撇子在廠里沒少幫李明飛辦事。</br> 現在有事兒了,不找他找誰。</br> 真讓杜飛親自下場,跟老郭家哥幾個對上,最后甭管輸了贏了都不露臉。</br> 就算雷霆手段,把他們都搞死,也得崩一身血,實在是得不償失。</br> 所以,等朱敏把話說完,杜飛卻是笑了。</br> 不慌不忙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沖冠一怒為紅顏!嫂子,您這話~我可不敢認下。”</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