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氣好的比吃了十盅燕窩還精神</br> 烈義氣喘吁吁的一連走了好遠，才停下來，他躲進一條小巷，背靠著冰涼的石壁，按住眉心，至今，還有些恍惚。</br> 方才他瞧見的那人，的確是星義。</br> 星義已經被抓了，落到了那位鎮格門容都尉的手里。</br> 明明有交代過讓星義立即離開，可為何一轉眼，他卻已身陷囹圄？</br> 烈義讓自己冷靜。</br> 為何星義會恰好出現在街上，又恰好被自己看到？</br> 烈義很不安。</br> 他若是此刻只有一人，定會竭力救出星義，哪怕搭上自己的命。</br> 但他身負重任！</br> 他必須先完成任務，同伴的安危，反倒成了其次。</br> 可是真的能成其次嗎？方才看到星義被抓，那副無助凄慘的摸樣，令他如何坐得住？</br> 巫族衰落至今，早已不剩多少族人，如今的巫族人，誰不是同氣連枝，攜手共進？</br> 巫族感謝權王的提攜之恩，便能為其效命，他們巫族人，本身便是重情重義，如今眼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成了此等摸樣，烈義身為哥哥，已是心焦不已。</br> 想到這里，烈義深吸一口氣，決定還是要去衙門看一看。</br> 任務是重要，但若要用星義的命去換，他寧愿破壞任務，哪怕這樣會得來主上的震怒，或許他還會因此丟掉性命。</br> 但他不能眼看著星義去死卻什么都不做，那是他的兄弟，他的族人，他的親人。</br> 打定主意，烈義便從小巷出來，看著人滿為患的街道，他沒直接前往衙門，而是走進了一間成衣鋪。</br> 再從成衣鋪出來時，烈義已換了一身裝束。</br> 一個時辰后，黃府。</br> “所以，衙門這是何意？”黃茹拿起手邊一顆橘子，一邊理著上面的薄皮，一邊看著下頭稟報之人，漫不經心的問道：“不是案件還未破獲？現在就能領回尸體了？”</br> 下頭之人老實點頭：“不是領回尸體，衙門來的大人是說，咱們老爺身份貴重，不是普通人。說夫人猛然喪偶，定是心力交瘁，說讓您見一見老爺的尸骨，也是好的，總有個念想。”</br> “心力交瘁？”黃茹掰開一塊橘子，塞進嘴里，一邊咀嚼，一邊說：“嗯，本夫人的確心力交瘁，老爺說走就走，留下我這孤兒寡母的，往后可要怎的活啊。”</br> 黃茹說著，吐出嘴里的橘子籽，丟到一邊，又剝了一瓣橘子，再次吃下。</br> 下頭之人冷汗淋漓，看夫人這摸樣，深覺自己來詢問，便已是錯了。</br> 昨日老爺去世的消息傳回，原本的確有些身體不適的夫人，卻在愣神了些許后，突然精神一陣！</br> 不止病看著像是好了，今日起來，連臉蛋都紅潤了，氣好的比吃了十盅燕窩還精神。</br> 有些下人還說，夫人這是強撐，回光返照。</br> 說老爺與夫人伉儷情深，夫人不能生育，老爺寧愿收養一個棄嬰，也不愿納妾偷人，這是何等的尊重夫人！</br> 眼下老爺突然沒了，夫人肯定大受打擊，眼下看著越是無所謂，實則心里越苦。</br> 這種說法得了許多人的贊同。</br> 可也僅僅是許多人，并非全部人。</br> 比如在夫人院子里照料的貼身之人，一個個便都看得清楚，夫人這哪里是喪偶？瞧瞧這神氣活現的摸樣，這分明比過年還喜慶。</br> 估摸著若不是實在不妥當，夫人只怕都得放鞭炮慶祝了！</br> 黃茹，的確是想放鞭炮。</br> 原本還擔心自己扛不住族老回來主持公道，不成想，天佑善人，黃覺楊竟然這樣就死了，當真是死得好，死的好極了！</br> 看著下頭唯唯諾諾，俯首帖耳的下人，黃茹心里禁不住悅。</br> 這些人也都不是傻子，以前一個個都以黃覺楊馬首是瞻，對自己這個正牌的黃家主子百般苛待。</br> 眼下時過境遷，黃覺楊一走，這些人沒了靠山，一個個都機靈了起來。</br> 黃茹享受著這種久違的人上人之感，將未吃完的橘子丟到一邊，用帕子擦擦手，才道：“算了，既是衙門來的大人，怎的也要見一見，前面帶路。”</br> 跪地的下人趕緊起身，親自帶著夫人往外院走。</br> 黃茹走得很慢。</br> 等走到外院時，約莫已經過了兩刻鐘。</br> 等在大堂之人，是個衙門的小衙役，見了黃茹出來時，還稍稍愣了一下，等看清來人是誰，才猛然回神，鞠躬行了一禮：“見過黃夫人。”</br> 黃茹淡笑著客氣道：“大人無需多禮，坐。”</br> 衙役重新坐下，黃茹也坐到了主位上。</br> 黃茹一身光彩亮麗，面上還畫了嬌艷欲滴的大紅妝，一身衣裙更是又紅又艷，不見半分素鎬。</br> 怎么瞧著，都是家里出了喜事的摸樣。</br> 衙役心里想，這黃夫人莫不是還不知道自己老爺去世了？</br> 莫非府里的下人都唯恐黃夫人傷心過度，都瞞著黃夫人的？如是如此，那自己倒是不好開口了。</br> 而就在衙役糾結萬分，該如何啟唇時，黃茹率先開口道：“大人可是為了亡夫之事而來？”</br> 衙役一愣，忙道：“正是。”</br> 衙役心里卻想，原來黃夫人知道黃老爺已去，那為何這樣打扮？</br> 黃茹笑著道：“小女子一介女流，小兒又年紀尚小，尸體這樣重要的東西，小女子實在不敢私下處理，聽聞案子還未結，不若就將我家老爺的尸骨，留在衙門，衙門看著處置。”</br> “這……”衙役實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說辭。</br> 衙役一下愣神：“夫人不想見黃老爺最后一面？”</br> 黃茹捂著嘴，輕輕搖頭：“何苦徒增傷悲，想必老爺若是還在，也定不愿我再添新愁的。”</br> 還從未聽過這種說法的。</br> 衙役又道：“那令公子呢？父親突然離去，想必令公子也悲痛欲絕，不看看父親的遺體，那豈非……”</br> “我兒尚小，這些東西，就莫要攪我兒的眼睛了。”</br> 父親死了，竟然成了攪合眼睛？</br> 這位黃夫人，當真如外界所言與黃老爺夫妻情深伉儷不離？為何看著，一點不像啊。</br> 衙役最后問道：“夫人，是不打算隨小的去衙門了？”</br> 黃茹道：“方才不是說了，小女子絕對相信衙門辦事，去了也只是添亂，不若就老實在府中，安心等待兇手歸案便是。”</br> 衙役皺皺眉，只覺得若是自己娶了這樣一個妻子，估計死了也得從棺材里跳出來。</br> 想到這兒，衙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緒，突然道：“黃老爺的頭，被兇手砍了下來，事后我們找到，原本是要將其頭與尸身歸位，但有位京里來的大人，強行將那頭帶走了，說是還做成了頭骨，把面皮耳朵都切了，夫人您的意思，這也無所謂？”</br> “頭骨？”黃茹笑了一下：“耳朵鼻子都切了？”</br> 衙役看著黃夫人那笑容，心里毛毛的，艱澀的點頭：“全切了。”</br> 黃茹掩蓋住面上幾欲暴露的笑容，刻意咳了一聲，穩住表情，才一臉體諒的道：“京里那位大人此舉，想必也是為了盡早破獲此案，找到兇手。無論如何，只要能找到兇手，便是將我家老爺的尸骨拆了煮了，小女子都沒有意見，這人死如燈滅，來來去去，不過一具臭皮囊，無須介懷。”</br> 衙役抹了一把冷汗，想著要不這就告辭了，卻見那黃夫人突然起身，神匆匆的道了一句：“大人稍等，小女子有些事，這就回來。”</br> 說著便出了大廳。</br> 黃茹沒讓下人們跟上來，她瞧著大廳外槐樹上掛著的紅布條，提著裙子，快步朝著后院走去。</br> 一路上，下人們頻頻行禮，黃茹只是揮揮手，示意他們都走遠些，不許跟上來，腳步卻未停半刻。</br> 黃茹離開了至少半個時辰，衙役坐在大廳里，想離開，又沒有與主人家告辭，不和規矩，最后只得滿肚子不忿強等著。</br> 黃茹再回來時，衙役臉已經很難看。</br> 衙役正想起身告辭，黃茹卻道：“方才在外頭遇到小兒，小兒一聽要去衙門看他父親，便悲痛欲絕，痛哭流涕，他與他父親素來關系親厚，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愿他連父親遺體都見不得一面，所以，還請大人帶路，帶我們母子，去衙門一趟。”</br> 衙役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br> 衙役古怪的看著黃茹，心說剛才死活不去的是你，現在死活要去的也是你，戲弄朝廷命官很好玩？</br> 黃茹也識趣，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銀子，轉而就塞過去。</br> 掂量掂量那銀子的分量，衙役臉上的冷這便消了，滿口道：“既是如此，夫人請。”</br> 黃茹點點頭，又對下人道：“還不將大少爺領過來。”</br> 下人這便去了。</br> 沒一會兒，領過來一個膚偏白，冷冷清清的男孩。</br> 拉住小孩冰涼的手，黃茹道：“母親這就帶你去衙門看你父親，一會兒見了你父親，你要多說兩句，讓你父親泉下有知，保佑你無病無災。”</br> 黃臨沉默的點了點頭，那一雙漆黑的眼睛，沒有半點溫度。</br> 黃茹也不管他心情如何，只拉著他冰坨子一樣的手，往府外走。</br> 從黃府到衙門，并未花多少時辰。</br> 一路上，黃臨一言未發，黃茹也在車里做著自己的事，這對母子，形同陌路，宛若生人。</br> 到了衙門，下馬車時，黃茹才伸出手，要牽黃臨。</br> 黃臨也乖巧的讓黃茹牽住，跟在黃茹身邊。</br> 兩人還未走近衙門大門，便聽到門口有爭執聲，黃茹抬了抬眸，頓時，便瞧見一道熟悉的倩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