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矜東是在去上朝的途中臨時過來的,侍衛稟報三王府小郡主帶著回京探親的北疆軍顧元帥,天未亮就進宮觀日出,他一時好奇,便繞了過來。如</br> 今見著顧潮,容矜東將他上下打量一圈,想看看容夜到底喜歡他什么。</br> “微臣顧潮,叩見皇上!”顧潮雖被圣駕親臨嚇了一跳,但也第一時間行禮請安。年</br> 輕的帝王“嗯”了一聲,眼尾掃了那還嬉皮笑臉的小堂妹一眼,道:“顧卿家平身。”顧</br> 潮起身,卻是低垂著頭,沒敢迎視圣顏。</br> 容夜這時倒躥了上去,樂滋滋的攬住容矜東的胳膊,笑問:“皇上是要去上朝嗎?”容</br> 矜東點了她腦門一下,斥道:“未經通傳,帶外臣擅入內宮,你該當何罪?”顧</br> 潮聞言,撲通一聲跪下:“微臣該死!”容</br> 矜東道:“此事與顧卿家無關,便是有罪,也該由罪魁禍首擔著,責不到你頭上。”</br> 顧潮忙道:“此事與小郡主無關,皇上若要怪罪,還請降罪顧潮一人。”容</br> 矜東沒做聲,就是將這對小男女來回掃量。這</br> 時,侍從上來提醒,上朝的時辰快到了。容</br> 矜東“嗯”了聲,又覷了顧潮一眼,便在宮人伴伺下,離開了青登臺。</br> 等人都走遠了,容夜便蹲到顧潮旁邊,拉他:“起來了。”</br> 顧潮也聽到了腳步聲,他抬起頭,很是擔心:“皇上這是……”</br> “說笑的。”容夜把她家元帥扶起來:“你怎么這么呆,我都敢帶你進來了,自然是知曉不會有事,皇上很疼我的。”</br> 顧潮卻不這么想:“內宮畢竟是天子居所,擅入總是大不敬的,日出也看了,咱們還是走吧?”</br> 容夜見他這么說了,便也笑著同意。</br> 二人在二十位御前軍的陪守下出了皇宮,之后,兩人便分道揚鑣,顧潮回了客棧,容夜回了三王府。容</br> 夜只睡了兩個時辰,便起身回了鎮格門,哪知她人剛到,就被宮里傳召,說皇上要見她。容</br> 夜屁顛屁顛的進了宮,容矜東看她活蹦亂跳的,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問:“今晨,為何將顧潮帶進宮來?”</br> 容夜笑著道:“皇上不是早想見他嗎?末將便將他帶來,讓皇上好好看看。”</br> 容矜東皺起眉:“你這壞丫頭,又想打什么主意?”</br> 容夜往前走了兩步,蹭到九五之尊旁邊。</br> 容矜東冷冷的覷著她,卻也沒阻喝。</br> “皇上,您會為丑丑做主嗎?”小丫頭可憐兮兮的道。</br> 容矜東:“……”</br> 容夜又喊:“小矜哥哥……”容</br> 矜東:“…………”</br> 這個稱呼,以前只有小黎會喊,但自打二人關系疏遠后,容矜東很多年都沒聽人這么喊過他了,丑丑這時喊出來,明知她有目的,容矜東還是忍不住緩了語氣:“你想朕賜婚?”</br> 容夜笑著:“皇上同意嗎?”“</br> 你是真不怕你爹打死你?”</br> “不是現在。”容夜道:“等他向我爹提親后,若是我爹不同意,還請皇上,為我做主。”容</br> 矜東沉默片刻,道:“你爹不同意,是為你好。”“</br> 皇上,您知道我為何要考鎮格門嗎?”容夜突然轉變話題,而后,眼神慢慢堅毅:“我想讓我爹看看,我也能獨當一面,遇強則強,若是我能在鎮格門闖出名頭,將來我自請守邊之時,我爹便能無話可說。”</br> 容矜東皺起眉:“胡鬧,你若真喜歡他,朕將他招來京都便是,守邊,你一個女兒家,守什么邊!”容</br> 夜道:“皇上,顧潮不是我的全部目的,當個北疆軍的小兵,也不是我的全部目的,皇上,您很快就會獲得我朝開國以來第一位女首將,您期待嗎?”</br> 容矜東:“……”“</br> 皇上,在未來,我與顧潮,都會成為皇上開疆拓土,馳騁沙場的猛將先鋒,青云國已經很大,但它還可以更大,青云子民已經很多,但他還可以更多,皇上正值壯年,莫非就甘心守于現狀,安于現態?皇上,無論您想做什么,我與顧潮,都會聽您號令,為您創下千古不朽基業!”寬</br> 闊的御書房里,少女的聲音,在年輕帝王耳邊久久回蕩,始終不滅。片</br> 刻之后,容夜從御書房離開,她臉上帶著舒朗的笑,她知道,未來的她,可以做很多事,比當一個安守后宅的普通女子,多很多很多的事。</br> 當然,她現在也需要更努力,鎮格門,是她磨練自己的寶地,她會把握機會,將自己錘煉成一把,不遜于任何人的鋒利鋼刀。十</br> 二月中,容棱與柳蔚相偕回京,之后,陸陸續續其他家人也回京團聚。</br> 除夕當日,顧潮上門拜年,送來自己拿得出的所有年禮重禮,然后不出意外的,被三王爺帶去武場,檢驗功夫。出</br> 來時,他有些跛,但沒瘸,不幸中的大幸。這</br> 次過年,顧潮見到了容夜的許多親人,她的外祖母,她的太爺爺,太奶奶,她的舅舅,她的干娘,他與這些人一一打了招呼,老實的回答了他們的所有問題。</br> 讓顧潮意外的是,除了三王爺與容軍醫,其他人對他竟然都很和氣,容夜的外祖母會問他為何喜歡容夜,容夜的太爺爺,會問他們將來打算生幾個孩子,容夜的太奶奶,送了他一顆石頭……好吧,雖然只是石頭,也是長輩的心意,他會好好收藏的。還</br> 有容夜的舅舅,會與他對弈下棋,聊一些詩詞歌賦,風花雪月,雖然他一個字都沒聽懂。容</br> 夜的干娘,對了,容夜的干娘居然是聞名中原的富商金娘子,據說她家鋪設的路,都是用金子堆的,有錢得不行。</br> 顧潮感受到了大家對他的熱情友好,除了三王爺與容軍醫時不時射過來的冰冷眸鋒,這個年,是他二十多年來,過得最好,最美好的年!大</br> 年初三,容夜參與鎮格門一次規模極大的圍捕行動,抓捕的是近幾年江湖上惡名昭彰的天彭寨十二狼,這十二人為異姓兄弟,過去幾年中,他們流竄作案,殺害重傷無辜百姓,朝廷命官超過近千,這次行動持續了五天五夜,直到第六天清晨,最后一個逃竄重犯,才在容夜的手刃下,徹底被捕。</br> 行動順利完成,容夜受了點輕傷,雖無大礙,但也把顧潮心疼壞了,容夜樂得看顧潮緊張,傷不疼她也喊疼,就愛聽顧潮哄她,安慰她。一</br> 月中旬,顧潮要準備回箜州了,兩個小情人被迫分開。</br> 臨行前的京郊長亭外。顧</br> 潮看著眼前這笑顏如花,一雙杏眸始終盯著自己的青蔥女子,忍不住,彎下腰,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下。他</br> 道:“還欠兩次,總有機會還的。”</br> 容夜大大的笑著,笑著笑著,肚子都痛了,反把顧潮搞得十分窘迫。終</br> 究,分別之時,容夜上前緊緊擁住這人的腰,在他耳邊道:“還不完的。”</br> 說著,快速啄了他的唇一下。</br> 這三次的債,怕是得欠一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