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道結界破開,六芒星陣眼失衡,大量黑霧重重涌出,無數道尖銳刺耳的聲音交織混雜著一并沖進陸清絕耳中。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尖叫聲,哭嚎聲,求救聲,不同的聲音,卻透著同一種驚恐和絕望。
陸清絕面色一變,連忙原地打坐,剛凝神調息,忽然感覺胸口一滯,一股濃郁猩甜的血氣陡然涌至喉嚨處,身體順勢往前一傾,俯身吐出一口血。
“小師姑!”
“小師姑!”
嚴韶寧和宿越澤大驚失色,左右扶住陸清絕。宿越澤立即伸手在陸清絕左肩處點了兩下,封住陸清絕的神檀穴和神凝穴。
枯井底,六芒星陣眼中心散發出一束極其耀眼的光,一股強大的力量拽住陸清絕附在傀儡分.身上的那絲神識,往陣眼中心陷去。
云景行眉心微蹙,抬手在傀儡“陸清絕”眉心處輕點一下,將陸清絕那絲差點兒被拽入陣眼中的神識收了回來,收于掌中。
神識歸體后,云景行忙起身走到陸清絕跟前,將掌心那絲已經極其微弱的神識送回到陸清絕體內,又給陸清絕渡了些真氣,輕聲問道:“小九,感覺如何?”
陸清絕并攏右手食指和中指,按在眉心處探查一番后,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道:“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傷了幾分神識,休息一會兒應該就沒事了。”
宿越澤握劍站在旁邊,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等云景行給陸清絕渡完真氣后,神色擔憂地問道:“師父,剛才在井中發生什么事情了?小師姑怎么會突然吐血,還傷了神識?”
云景行臉色始終冷冷清清的,沒有什么表情,抬手,給陸清絕擦掉嘴角邊殘留的血跡,扶起陸清絕,說道:“此處不宜久留,回去以后再說。”
-
幾人回到陳家村村口那戶人家時,陸清絕已經虛弱得快要站不穩,兩條腿又沉又重又軟,好像灌了鉛似的,全身上下所有的重量幾乎都壓在扶著她的云景行身上。
云景行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彎腰將陸清絕橫抱起來。
看到陸清絕是被云景行抱著走進來的,元空岳和溫敬恩連忙跑過去,關切道:“師父,小師姑她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陸清絕勉強扯起嘴角,虛弱地笑了笑,道:“我沒事兒,壯著呢,不用擔心。”
云景行沒說話,面無表情地抱著陸清絕徑直走進房間里。房門隨之被關上。
雖然陸清絕平日里不學無術,游手好閑,總是一副吊兒郎當不著邊際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么,元空岳卻對陸清絕有種莫名的信任感,總覺得陸清絕可以跟鬧著玩兒似的輕而易舉地解決掉所有麻煩。
見慣了陸清絕張揚招搖的樣子,第一次看到這么虛弱的陸清絕,元空岳不免心里很擔心,抿了抿嘴唇,扭頭看向嚴韶寧和宿越澤,問道:“韶寧,越澤,怎么回事,你們不是去找師父了嗎?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小師姑怎么會受傷?”
宿越澤看著房門合上的方向,表情沉重地搖了搖頭,說道:“小師姑用上古推演術找到了陳家村靜止法陣的陣眼,是在村子里的一口枯井井底。”
元空岳語氣焦急地追問道:“然后呢?”
旁邊,嚴韶寧接話道:“那破井也不知道多久沒用了,又破又舊,周圍雜草叢生,井里黑霧彌漫,邪氣非常重,恐怕井底更加兇險莫測,所以小師姑就將自己的一絲神識附在一截枯樹枝上,用分.身傀儡到井中查探,但不知道為什么,小師姑突然吐了血,還傷了神識。”
聞言,元空岳摸著劍,憂心忡忡道:“小師姑這么厲害,竟然都受傷了,井里的東西肯定不是尋常之物,在陳家村設下靜止法陣的人也絕非一般門派的普通修士。”
“開什么玩笑,小師姑厲害?小師姑哪里厲害了?也就捉魚打鳥、吃喝玩樂比較厲害吧。”嚴韶寧滿臉宛若見了鬼的表情,瞪圓眼睛,說道:“都是讓你們平日里慣的,小師姑才會變成現在這副不學無術的樣子,只要好好修煉一天,小師姑今天也不至于受傷這么重。”
語氣雖然沖,卻掩不住對陸清絕的擔憂。
元空岳反駁道:“我才沒有開玩笑呢,小師姑就是很厲害!只是小師姑平時比較低調內斂不張揚而已!”
嚴韶寧:“小師姑低調內斂不張揚?我們整個宸白山,做事情最招搖張揚的就是小師姑好不好!”
元空岳:“才不是!”
“好了好了,韶寧,空岳,你們不要再吵了。”宿越澤皺了皺眉,溫聲勸解道:“小師姑傷了神識,師父現在正在給小師姑療傷,需要安靜。”
嚴韶寧和元空岳對視了眼,沒有再說話。
頓了頓,宿越澤又轉身對嚴韶寧說道:“韶寧,我覺得空岳說得沒錯,那口枯井里,肯定有什么兇險異常的東西。雖然這幾年里,小師姑從沒好好修煉過,表面上修為很低,靈力很淺,但卻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上古神器鎖靈鞭,還懂得分.身傀儡術。能做到這些,按理來說,小師姑的修為應該跟宸白山的諸位師叔伯不相上下。”
一直沒說話的溫敬恩小心翼翼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悄悄點了點頭。
“我懶得跟你們吵,你們就都袒護著小師姑吧!你們早晚把小師姑給慣壞了!”嚴韶寧撇過臉去,悻悻然哼了聲,臉上仍然有些傲嬌不服,不過轉念一想,便也認同了宿越澤的話。
確實,陸清絕平日里愛玩兒愛鬧不靠譜兒,可每當他們遇到危險、身處險境時,陸清絕卻總能淡定自若地護著他們周全,給他們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每當他們遇到瓶頸,毫無頭緒時,陸清絕也總是能若似隨意又漫不經心地用一些看似很不靠譜兒的辦法,帶他們找到正確的方向。
一次兩次三次或許可以解釋為巧合,但次次都是巧合,恐怕就不單純是巧合這么簡單了。
-
陸清絕睡得又沉又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識朦朧間,隱隱約約聽到嚴韶寧在和人吵架。
嚴韶寧嚷道:“憑什么啊?明明是我們先來的,‘先來后到’的道理你們不懂嗎?憑什么要我們把這屋子讓給你們?你們以為你們仗著人多勢眾,我們就會怕你們嗎?我師父一個打你們十個!”
對方揚著下巴,鼻孔朝天,傲慢輕蔑道:“這是兩錠金子,給你們半柱香時辰,趕快收拾東西走人。”
男人話音剛落,身后立即有名小輩出列,往桌上放了兩錠黃澄澄的金元寶。
嚴韶寧看都沒看一眼,道:“呸!誰稀罕你們修陽派的破金子,我們宸白山有的是錢!”
對方惱怒道:“你一個黃毛小輩,敬酒不吃吃罰酒!”
雙方氣氛霎時劍撥弩張,眾人紛紛手指壓在劍柄上,劍出鞘三分。
眼看著雙方就要打起來,宿越澤連忙上前,擋在嚴韶寧身前,向對面滿臉怒意的男子恭敬有理地鞠了個躬,唇角微勾出一抹溫潤笑容,語氣謙和道:“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宗前輩,我們修仙之人原本便是同根同宗,何必要在今日鬧得如此不愉快呢。”
“更何況,宸白山和修陽派同是修仙界仙門五首,兩大門派向來交好。所以,依晚輩之見,這房子甚大,房間也多,不如我們都在這里住下,此處兇險詭異莫測,如果夜里遇到什么危險,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對方小輩哂然冷笑道:“修仙之人怕什么兇險詭異,我們來這里就是除邪祟的,你們害怕,那就趁早乖乖回到你們的宸白山躲著去。”
“你怎么說話的?”嚴韶寧額角青筋猛地跳起來,伸手撥開宿越澤,拔劍指向對方,怒道:“越澤,你讓開,本來就是我們先來的,他們是后來的,憑什么趕我們走,還這種破態度,大不了打一架,難道我們怕他們不成?”
見狀,對方眾人也紛紛拔劍出鞘。
宿越澤皺眉,低聲勸道:“韶寧,別沖動,把劍收起來!”
這時,一道溫雅柔弱的女音說道:“師兄,算了吧,住在哪里都是一樣的,我們趕了這么久路,大家都累了,隨便找幾個房間住下就好。”
緊接著,又有一道歡快活潑的女音響起,說道:“師兄,我和師姐要住那間。”
順著活潑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嚴韶寧忙道:“其他哪個房間你們都可以住,但那個房間不行,那是我小師姑住的房間。”
“你小師姑?”又是那道傲慢輕蔑的聲音,嘲笑譏諷道:“就是那個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草包,三年還沒有學會御劍術的修仙廢柴陸清絕?”
嚴韶寧剛把劍收回鞘中,聞言,唇線一抿,“唰”地又把劍拔了出來,指著對方,怒道:“你說話注意點兒分寸,你說誰是草包廢柴呢?”
雖然嚴韶寧平時也沒少吐槽陸清絕游手好閑,不學無術,三年都沒有學會御劍術,簡直是個廢柴,但他那是責之深,愛之切,恨鐵不成鋼。
如果外人嘲諷陸清絕是個草包廢柴,嚴韶寧絕對要跟對方打一架。
陸清絕倍感欣慰道:“我平時果然沒有白疼小韶寧。”
房間里,云景行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拿起放在床邊的肅清劍,剛要起身往外走,見狀,陸清絕連忙坐起身來,“七師兄,等等我。”
云景行道:“你要休息。”
陸清絕隨便往身上披了件外衫,笑瞇瞇道:“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