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小城的客棧, 傍晚客人不多。來往的凡人都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幾名佩劍的修士。
花子媚的長劍搭在柜面上,與小二閑聊,引來小二頻頻的恭維:「原來最近作祟的那只雪妖, 是潛龍仙宗收服的?。擙埾勺诓焕榈谝淮笙勺?。這幾日住店給您免單?!?br/>
涂僵聽到此處, 翻了個白眼,從花子媚身邊路過時,重重地將她撞開。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陸呦拖在床上,甩著手走出來,便看到云初直直地立在門口。
涂僵蹙了蹙蠶眉:「你站在這里干嘛?」
她心中道, 這蓬萊的男修, 也就只有蘇鳴玉師兄溫柔又樂于助人, 其他人簡直各有各的古怪。
云初看看房門, 垂眼整理手上的拂塵,半晌道:「沈師兄和千嶼一起進(jìn)去的?!?br/>
「你沒看徐千嶼受傷了嗎?」涂僵不解,「他不將她抱進(jìn)去, 難道要她自己爬進(jìn)去啊?!?br/>
「然后他便再也沒出來。」
「興許是照顧她一下呢?」
「已經(jīng)一個時辰了?!?br/>
「……你在擔(dān)心徐千嶼?」涂僵看了看房門, 「這關(guān)你什么事。我看沈師兄是正人君子,他不像是趁人之危的人。」
她本想用眼珠窺探一下, 又停住, 「哎呀,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我就不用眼珠看了。萬一看到什么不該看的。」
聞言,云初攥著拂塵的指節(jié)白了幾分,心也緊了緊。一種從未有過的滋味涌上心頭。
若是旁人倒也罷了, 若是沈師兄——他想到那人骨子中的決絕和冷漠, 他若是想獨占誰, 旁人便絕沒有染指的可能了。
他拿出傳訊木牌:「師弟云嵐跟我說, 蓬萊新出了一個半步化神。但是這個人受天雷時,同時引發(fā)了極惡的入魘之兆。沈師兄沒有參加出春,為何突然出現(xiàn)在魔宮內(nèi),本就值得疑惑。你也感覺到了吧,他的修為?」
涂僵長大了嘴巴:「半步化神……」
她反應(yīng)過來,卻一把攥住他手,雙目瞪得圓圓的:「亂報信是狗?!?br/>
「我也沒想如何?!乖瞥趵涞貟觊_涂僵的手,他以靈力叩動木牌,沒有傳信給易長老,而是給徐千嶼:「提醒一下徐千嶼,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br/>
涂僵這下終于令眼珠穿過房門,窺探里面的情景,但她卻大吃一驚:「屋里沒人。」
「窗戶開著,沈師兄逃了!」
這時,柜臺傳來一陣騷動?;ㄗ用牡撵`猿恐懼什么東西,忽然橫著竄過柜臺,沖撞了不少客人。花子媚驚怒交織喝道:「回來!」
那嚇到了靈猿的東西已旋轉(zhuǎn)著飄過來。云初看清這是一朵紅色的飛花,呈拳頭大小的蓮花狀,長而薄的花瓣在空中輕柔地鼓動,如美人的發(fā)絲隨風(fēng)而飄。
他的面色卻變了。這是太上長老的輕紅劍的劍靈,也是連心蠱的蠱母。
為輕紅劍刺傷,只會在人體內(nèi)種下蓮子連心蠱,連心蠱生根開花后這個人才會死。但若是蠱母出動,會立刻抽走這個人的活氣。
云初曾經(jīng)見過蠱母殺人。因此他看見這朵漂浮在空中的蓮花,便如同看見一只毒水母一般渾身僵硬,屏住呼吸。
但蠱母在他面前遲疑了一下,繞開了他,朝遠(yuǎn)處飛去。
云初不知道它的目標(biāo)是誰。他不敢對這只劍靈出手,生怕驚動了太上長老。心內(nèi)焦急,只得急忙給徐千嶼傳訊。
還有誰?
對了,小鹿——陸呦既然為太上長老所利用,她肯定也被種了連心蠱。無真師叔讓他們看顧好她,想必就不能讓她出事。
「去看下小鹿。」他沖進(jìn)房內(nèi)。
但被褥凌亂,陸呦竟也不在
閣子內(nèi)。連心蠱的蠱母毫不猶豫地從窗戶穿出去,沒了影子。
涂僵掀開被子:「分明剛才還昏著,跑哪里去了?」
徐千嶼感覺很難受。絲絲妖氣與修士靜脈內(nèi)的靈氣相互沖撞,令氣血倒行,火辣辣地痛,頭也很暈。但沈溯微將她抱得很緊,也很穩(wěn),雖在御劍疾行,但他懷里風(fēng)雪不侵,這種安全感撫慰了她的不適。
就是身上的傳訊木牌震個不停。
沈溯微垂眼,徐千嶼搶先一步按住了傳訊木牌,他的手便蓋在她的手上,幾乎攥痛了她的骨頭。徐千嶼眼睛閉著,稍一用力,將木牌捏碎了,化為齏粉丟在路上。
沈溯微怔住。她這樣做,便如風(fēng)箏斷線,和蓬萊徹底斷了聯(lián)絡(luò)。
內(nèi)心的貪欲如野草蔓延。不怕他把她藏到什么人也找不到的地方嗎?
徐千嶼脆生道:「給我選一個貴點的客棧,我芥子金珠內(nèi)有一錠金?!?br/>
看起來還沒清醒,沈溯微挪開目光,不再亂想。
徐千嶼感覺師兄抱著她上樓梯,但是沒有用她的一錠金,隨后風(fēng)停雪消,嘈雜盡退,進(jìn)入了溫暖的室內(nèi)。他掀開簾子,將她放下。
這個床榻接近她家里那張寬闊拔步大床,徐千嶼一躺上去,眉眼便滿意地舒展開。
昏暗之中,沈溯微看見裹著徐千嶼的外裳略微散開,一對狐貍耳朵爭先恐后地鉆了出來,宛如在暗處綻放的絨花,靈俏中帶著一種平素不常見的媚意。他看了好一會兒,屈指將她額頭的花鈿擦掉。但一碰到她,那狐貍耳尖便一動。
擦了兩下,徐千嶼感覺沈溯微有些紊亂的氣息貼下來,心便提了起來,在胸腔內(nèi)跳動。但他沒有碰到她,更像仔細(xì)地貼著面嗅聞,自耳尖,到臉頰,再至脖頸。然后竟倉促離開。
她先是屏住呼吸,隨即心頭空落落的,一翻身坐起來,自垂下的帷幔內(nèi)鉆出一個腦袋,瞧他在干嘛。正看到沈溯微的玉冠,他的黑發(fā)順滑地垂在身后,鋪在地上。
他靠在床邊打坐,已是入定狀態(tài),連她從身后撩起他一縷發(fā)絲都沒反應(yīng)。
徐千嶼經(jīng)脈刺痛,脾氣便更躁,跳下來,不滿地走到他面前看著他。半晌,生硬地開口,打斷他入定:「摸摸尾巴?!?br/>
她說著背過身。沈溯微閉了閉眼,任憑那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像挑釁一般,故意從他白玉般的臉上掃過去。
掃第二次時,沈溯微猛然拉過她的手,將她拽到懷里,抱坐膝上。
二人貼得太近,冷峻的氣息如冰雪刀劍般鋒利,撲面而來。徐千嶼向后一坐,又被猛地拽住兩腿向前拉了一步,手推著他的衣襟,驚異地看著他。
沈溯微一雙上挑的眼睛注視著她,似在詢問,有什么不對的嗎。
不等徐千嶼回答,他已如她所愿,將狐貍尾巴抓在手中,捋了捋,徐千嶼便不動了。
沈溯微的眼睫落下細(xì)碎的光影,他通身上下氣息分明已經(jīng)亂了,卻強(qiáng)壓著,梳理尾巴的動作仍然細(xì)致耐心。
徐千嶼一向會享受。沈溯微在魔宮摸了她一下,她便記在心里。
當(dāng)時,他怕妖力損傷她的經(jīng)脈,是將冰雪劍氣拆成無數(shù)份,挾著靈氣,自每根毛尖輸送進(jìn)她經(jīng)脈內(nèi)。她感覺中,便是絲絲縷縷的涼意潤進(jìn)靜脈,既鎮(zhèn)痛,又將妖力緩緩逼出去。
只是這樣拆劍氣極為耗費心神,非得全神貫注不可。
沈溯微這般摸了許久,觀察著徐千嶼的表情。忽然停下,望著她,似忍了很久,終于開口:「為什么不叫師兄了?」
靈氣突然消失,刺痛又卷土重來。徐千嶼很是不爽,拿尾巴打在他的手臂上,沈溯微不為所動,又抬眼著她:「我給你的信,你看到了嗎?」
這是要逼問她那個回答了。看起來她若是不回答,他就不幫她療傷了。γuhuguo
徐千嶼也看著他。這還是二人決裂之后,第一次認(rèn)真說話。
八個月的日日夜夜流過腦海,當(dāng)時她交付的全部信任被摔在地上,徐千嶼如驚弓之鳥,不是沒恨過,沒迷茫過。要她直接接受,也有些強(qiáng)人所難。徐千嶼故意道:「沒看到。你寫了什么,給我念念?!?br/>
沈溯微目色一變,伸手便要探入她境中,徐千嶼一把截住他:「我的境是煞境,你不能擅闖?!?br/>
沈溯微平淡看她:「那你將兔子還給我?!?br/>
徐千嶼攥住他的手不放:「本就是我的兔子,憑什么還給你?」
沈溯微竟然將她放下,站了起來,背對她,雙肩氣息冷肅如灰云壓境,似乎真的絕望了。
徐千嶼頓了一下。對著師兄傷害回去,好像并未覺得快意。她有些無措,又不知該說什么。
沈溯微一動,她便從背后抱了上去,生怕他跑了。她感覺被抱住的腰身瞬間緊繃。
徐千嶼體溫稍高,貼上來的時候帶著一股暖意,有種依戀的姿態(tài)。
沈溯微垂眼,溫?zé)岬奈舶图鈴暮筮吚p上來,圈住他的右手臂不放。徐千嶼又去碰他另一只手,拿指尖一下一下地轉(zhuǎn)著他手腕上的紅繩。
兩種不同的癢意席卷。沈溯微瞳孔收縮,感覺自己像被藤蔓纏緊、動彈不得的獵物。
「師兄?!蛊烨Z一無所知,撒嬌道:「還要?!棺罱D(zhuǎn)碼嚴(yán)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