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迷過一次路以后,牙牙就對“認路”這個技能非常感興趣了。</br> 再也不貪玩了,每天跟在孟九昭屁股后面記筆記最認真的就是他,等到大家集體迷路的時候在外面找路找得最辛勤的還是他。</br> 下雨的時候,和大部分堪塔斯一樣,牙牙正在外面探路,天氣比較好,所以他不知不覺就走得遠了點。</br> 為了觀察地面的植被情況,牙牙只低著頭走路的,多虧了那頭叫滾滾的幼崽找到的便便,如今他們腳下的植物已經大部分都是咸味大葉草了,接下來,當植物中出現一種灰綠色多葉草的時候,他們就離家不遠了。</br> 阿禿是這樣說的,牙牙仔細看了阿禿在地上畫得那草的樣子,牢牢記在心里,于是,當他腳下出現一抹灰綠色的時候,他高興壞了!</br> 小心翼翼把那株灰綠色的小草揪下來,牙牙仔細辨認了好半天,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找對地方了。如果接下來可以發現大片這種小草,基本上就可以確定這就是他們下一個應該前進的方向了!</br> 心中開了一朵小花,牙牙立刻更加賣力的尋找起來。</br> 幫大家找到下一個方向的喜悅感淹沒了牙牙,想要回家的*太過強烈,以至于那場雨剛剛下起來的時候,牙牙并沒有及時回去,雨越來越大了他也不退縮,仗著身強體壯,他繼續撅著屁股扒在地上尋找著那灰綠色的小身影。</br> 此時的雨水已經不單單是雨水了,里面還夾雜著冰雹,雨幕鋪天蓋地遮蓋了整片天空,原本還光亮的天色越發暗沉了。</br> 牙牙開始著急了!</br> 眼瞅著腳下那種灰綠色的草越來越多了,可是地面的積水也越來越高了!雨勢大起來之后沒多久的功夫,積水居然已經沒過牙牙人形時候的膝蓋了!</br> (=__=)這種草被淹死了怎么辦呀——一開始,牙牙還能勉強思考到這樣深刻的問題,不過很快他就自顧不暇了。雨太大了,地面上看起來都是水,一腳踏空,勉強前進的牙牙跌了一跤。</br> 他已經做好了摔個大馬趴的準備,誰知,預想中的地面沒有出現,牙牙的整個身子墜入了深深的水里。</br> 前面竟然是一個湖?!</br> 被狠狠嚇了一跳、牙牙隨即奮力掙扎起來,嗆了好幾口水他才重新掌握好平衡,好容易將頭浮出水面的時候,牙牙驚呆了——</br> 雨下得太大了,嚴重影響了牙牙的視野。此時當他放眼望去的時候,視線可及的范圍內全是水!他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積水的地面,哪里又是湖水的范圍了!</br> 這個湖其實早就在這里了,天氣正常的話,牙牙應該很快就會發現這座湖。可惜他的運氣不好,到達附近的時候正好趕上了暴雨,雨水太大,不只淹沒了附近的地面,更倒灌進入了地勢相對較低的湖,在視野不好的雨天,這里看起來到處都是水,寬廣的簡直就像海面了。</br> 此時的牙牙當然沒有心情思考這湖的來源,迅速變成龍形,他試圖用龍形的大爪子去夠地面,可是,大爪子在水下踢了很久仍然懸空,沒有辦法,牙牙只好屏住呼吸繼續向下潛。</br> 在黑暗的湖水里潛了好久仍然著不了地,這湖水比他想象的深!意識到這一點,牙牙害怕了。</br> 放棄了用身體測量湖深的念頭,他趕緊蹬水浮了上去。</br> 等待牙牙的,是和湖底一樣的黑暗。</br> 就在他潛水的功夫,天色已經完全黑了。</br> 天雖然黑了,雨勢卻一點減弱的跡象也沒有,一片黑暗之中,牙牙已經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從哪個方向跌入水中的了。安慰著自己,牙牙努力朝四個方向分別游了游。黑暗冰冷的湖水里讓他徹底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他覺得自己應該每個方向都游了相當長一段距離了,可是仍然一點觸岸的跡象也沒有,直到這個時候,牙牙才當真嚇傻了。</br> 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游動是否已經讓自己離同伴更遠了,這個想法一生出來,牙牙徹底不敢動了。</br> 黑暗的湖中間,孤零零一頭龍發出一聲聲呼喚同伴的吼聲。</br> 沉重的雨幕嚴重影響了聲音的傳播,牙牙叫喚了很久,最后叫得嗓子都啞了,他便隔一會兒叫一聲。</br> 他又和同伴們走散了——牙牙悲傷的意識到這個事實。</br> 然而這一次他的悲傷卻更甚:</br> “咚咚呀……”沙啞的吼出幼崽的名字,牙牙吸了吸鼻涕。</br> 不過,畢竟在幼崽階段就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的走失記錄,牙牙吸了半天鼻涕,眼淚最終也沒掉下來。</br> 今天的牙牙依然很肥!迷路的本錢妥妥噠!</br> 想到了自己的最大優點,牙牙很快振作起來,半閉上眼睛,他決定先休息一會兒(喂!你振作的也太快了吧!這種地方也能睡著囧!?)。</br> 驚恐和掙扎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牙牙很快陷入了半睡半醒間。</br> “吼——”牙牙最終還是不小心睡著了(也有可能是昏迷了),就在他的身體緩緩下沉的時候,一個低沉的吼聲忽然出現在他耳邊。</br> “醒一醒!醒一醒!”</br> 誰……誰在叫我呀?牙牙好累,好想繼續睡覺……</br> “快起來呀!你的同伴在等著你呢!”那個聲音卻頑強的繼續著,聽到“同伴”兩字的瞬間,牙牙猛地睜開了雙眼。</br> 睜眼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趕緊撲騰幾下,牙牙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快沉到水里了!</br> 好險好險——心下慶幸著,對于及時叫醒自己的堪塔斯,牙牙不由得心生感激。</br> 等等——叫醒自己的堪塔斯?自己的同伴過來啦?</br> 心念一動,牙牙趕緊向周圍望去。</br> 在黑黝黝的水面上,他勉強看到有個更黑黝黝的輪廓依稀出現在自己前方的水面上。</br> “趕緊跟我游回去了,這里的水會更加高的。”那是個陌生的聲音,牙牙想了半天也沒把這個聲音和自己隊伍里的堪塔斯對上號。然而對方催促的緊,加上牙牙聽懂了對方話里的意思,他很快忘記了詢問對方名字的念頭,轉而欣喜的問到:“你知道回去的路?”</br> “嗯,大家都在等你呢,你跟著我游,別跟丟了。”那頭堪塔斯言簡意賅的又吼了兩嗓子,巨大的推水聲音隨即傳來,他開始游動了。</br> 牙牙急忙朝發出聲音的方向游去。</br> 雖然看不見對方的長相,可是只要聽到對方發出的聲響就很安心,跟在對方屁股后面,牙牙先是腳丫子觸到了地面,然后身子一輕,他濕噠噠的爬上了岸。</br> 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牙牙好容易還來不及慶幸,對方的聲音再度從旁邊傳來,</br> “接下來繼續跟著我。”</br> “哦!好的!”</br> 牙牙于是繼續跟著對方跑了起來。</br> “你到底是誰呀?我認不出你的聲音吶!”從水里游出來已經是大難不死的興奮,如今又確定自己立刻可以回到隊伍中間,牙牙心里一個放松,就忍不住和對方搭起訕來。</br> “我不是你們隊伍里的堪塔斯。”牙牙翻來覆去問了好幾遍,那頭堪塔斯才悶悶說了一句話。</br> “啊?那你是誰啊?你叫什么名字?”牙牙忍不住好奇了。</br> “我們在路上見過的,我的名字……我不希望你知道我的名字……”這真是一頭特別神秘的堪塔斯——聽到他回答的瞬間,牙牙給自己的救命恩人下了個定義。</br> 既然對方做好事不留名,牙牙也就不去詢問對方,他開始說自己的事情:今年他們這一隊的幼崽全部都到了繁衍地啦~大家都生了蛋蛋呢!阿禿記路的本領很厲害,說好了大家一起來,然后一起回家看爸爸喲!</br> 顛三倒四,牙牙把自己這邊的底兒全部兜了出來。</br> “謝謝你啦!我家的幼崽還等我回去呢!我家的幼崽叫咚咚,因為他出殼的時候一直出不來,蛋蛋里一直發出咚咚的聲音呢~”</br> 神秘的堪塔斯一聲不吭,可是時不時傳來的聲音讓牙牙知道他一直有在聆聽。</br> 然后,牙牙就看到自己的同伴了。</br> 夜里看不清他們的樣子,牙牙只能大致看到他們圍了個圈圈,就像之前在冰原上那樣,大家頭朝里,尾巴朝外,任憑雨水瓢潑在他們的身上,大家齊心協力用身體保護著里面的幼崽。</br> “到了,你進去吧。”那個堪塔斯又開口了。</br> 這里比湖邊稍微明亮一點點,可是牙牙還是看不到對方的長相。</br> “那你呢?”牙牙忍不住問了:“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大家會接受你的。”</br> “不了,我要走了。”那頭堪塔斯靜默了片刻,半晌終究還是拒絕了牙牙的提議。</br> 然后沙沙的聲音再度響起,那頭堪塔斯跑走了。</br> 目送那頭堪塔斯離開,重新將視線落在同伴們身上的時候,牙牙忍不住又重新開心起來。</br> 肥肥的屁股左一拱,右一撞,熟稔的在同伴們的圈圈中卡位成功,牙牙也頭朝里休息了起來。</br> 于是,第二天大家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站在大家中間、頭朝下呼呼大睡的牙牙。</br> 孟九昭已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雖然都說牙牙容易走丟,可是……每次走丟都能正確跑回來,牙牙才是方向感最好的堪塔斯吧?</br> 心里吐著槽,孟九昭仔細檢查牙牙的身體,一點外傷也沒有,看來在迷路這件事上一回生二回熟,牙牙不但能夠跑回來,還能一點傷也沒有的跑回來了。真是——</br> 太好了!</br> 昨天大家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他,一群堪塔斯在原地吼了很久,最后還是擔心幼崽們受不了,這才停止了搜索工作。不過即使停止了搜索,大家仍然沒有去更方便躲雨的地方,所有的堪塔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留在原地,大概是上一次牙牙成功自己找回來的經歷給了大家希望,這一次,大家仍然希望牙牙可以一路自己跑回來。</br> 然后,牙牙果然自己跑回來了。</br> 孟九昭松了口氣。</br> 就在孟九昭準備讓大家不要叫醒牙牙,讓他多睡一會兒的時候,牙牙身上的一抹灰綠忽然引起了孟九昭的注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